“如果你們不說，我怎么知道你們是好人還是壞人呢？”朱由檢收回了目光，盯著楊靜的眼睛。

    “你憑什么說我們是壞人？”蘇怡氣急敗壞，一臉的委屈樣。

    “你們刺殺的可是朝廷命官，這是殺頭之罪。沒有緣由，我為什么不能認(rèn)定你們是壞人？”

    “他該殺！”楊靜咬著牙，終于繃不住了。畢竟只是一二十歲的小姑娘，心里受委屈，如何能忍得住。

    “三年前，我們倆的哥哥去劉澤清的老宅附近游玩，只因?yàn)檎f了一句在他家門口看到一只繡花鞋，就被他不分青紅皂白的砍了頭。十三個秀才啊，都是那么的年輕。只是因?yàn)橐痪湓?，就該殺頭嗎？”楊靜哽咽著。

    朱由檢忽然想起歷史書上對劉澤清的一段記載，似乎真有這樣的一件事，當(dāng)時是十幾個秀才嬉笑諷剌了一下繡花鞋的事，事后劉澤清把這些秀才竟一古腦兒全部殺掉。只是沒想到的是，這兩個姑娘居然和這件事有牽扯。

    “那是劉澤清的外甥強(qiáng)搶民女留下的罪證，我們的哥哥們又沒有亂說。就這么白白的”蘇怡已經(jīng)哭得泣不成聲。

    “可恨的劉澤清，在山東一手遮天，我們申訴無門，最后盡然連爹娘都被劉澤清派人害死了。只留下我們兩個逃了出來。兩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子，除了加入彌勒教，你讓我們怎么活？”楊靜梨花帶雨，哭成淚人。

    “跟我說說劉澤清的情況?！?/br>
    聊了一上午，朱由檢基本掌握了劉澤清的部隊(duì)情況。劉澤清的部隊(duì)，主要構(gòu)成人員都是一些地痞，二流子，混混之類。他發(fā)跡于臨清，占著運(yùn)河的優(yōu)勢，就沿著運(yùn)河一代召集地痞流氓，漕運(yùn)上的幫派，以及從各地逃跑的散兵游勇。

    有的人帶兵，越打越強(qiáng)。這是因?yàn)樵诓粩嗟膽?zhàn)斗中，膽小怕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最后留下的都是一些悍勇之徒。

    有的人帶兵，越打越弱，情況剛好相反，這種部隊(duì)組織不嚴(yán)密，容易消耗掉不怕死的士兵，最后只剩下一些戰(zhàn)斗力弱的人。

    而劉澤清兩者都不是，他的部隊(duì)，是見到敵人就跑，見到百姓就搶。有沒有戰(zhàn)斗力不說，禍害地方的本事絕對是一流的。這支部隊(duì)說穿了，就是一支黑社會兵。這樣的兵，隨便別的那個將領(lǐng)都不要，難怪后來江北四鎮(zhèn)投降金兵之后，其他幾個鎮(zhèn)都有出名的將領(lǐng)。唯有劉澤清的部下，沒一個成器的，當(dāng)奴才都不合格。

    朱由檢看了一下地圖，他忽然明白看劉澤清為什么跑到淮安享福去了，就是因?yàn)槟抢镉袀€鹽城。劉澤清是沖著鹽場去的，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毒瘤，他的部隊(duì)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垃圾。

    “咱們做個交易吧？”朱由檢盯著楊靜說“劉澤清我來殺，殺了劉澤清，你們跟彌勒教一刀兩斷?！?/br>
    “憑什么？你憑什么來管我們？”蘇怡不干了，這種要求明顯是干涉別人的私事，屬于不可理喻的，這算什么交易？

    “我想彌勒教是什么情況，你們比我更了解。你們可以好好對比一下彌勒教和劉澤清，誰又比誰好？”

    “我們彌勒教替天行道?！碧K怡不服氣。

    “殺人畫血符嗎？”朱由檢一臉鄙視“如果你們不同意，劉澤清的事我不會幫忙，你們現(xiàn)在就可以走?！?/br>
    “你真的可以殺劉澤清？”楊靜帶著懷疑的目光，要知道自己這伙人已經(jīng)行刺劉澤清很多次了，從來都沒成功過，還白白犧牲了很多人手。

    “殺不了劉澤清，你們回頭殺我也行?！敝煊蓹z笑著看著兩個小姑娘。

    “好，一言為定！”楊靜點(diǎn)點(diǎn)頭，反正自己的目標(biāo)是替家人報仇，參加彌勒教無非就是因?yàn)閺浝战谈鷦汕逵辛鹤?。所謂的師父畢竟不是親人，彌勒教里多的是師父。

    送走了兩個小姑娘，陳圓圓笑著問“忽悠兩個小姑娘很好玩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啦。我這是幫她們，免得她們誤入歧途?！?/br>
    “哦？那你為什么還盯著人家胸脯看？”

    “冤枉！不是我要看的，是他們勾著我看的，你也看到了，我都沒興趣啊?！?/br>
    “是嗎？那你看出什么來了？”

    “嗯？有點(diǎn)壯觀。你第一，她第二?！?/br>
    “流氓！”

    太子的車馬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明天就要啟程。

    王承恩在做著最后的準(zhǔn)備，有一些事情他還需要再跟朱由檢確認(rèn)一下。

    “你這次南下，幫助太子穩(wěn)定朝局是第一要務(wù)；第二就是要安頓好那三百個年輕的工匠第三就是把我要的人全都找到，就是抓，也要先抓到南京去，人到了之后給我傳信，我有安排；第四是組建廠衛(wèi)，最后才是把銀子歸入內(nèi)庫。你明白嗎？”朱由檢還是繼續(xù)啰嗦了一下。

    “萬歲爺，那些名單上的人，真的那么重要嗎？”王承恩不明白，從沒有出過京城的朱由檢是如何知道這些人的。

    “這么跟你說，那些工匠是我族最大的儀仗；那些名單上的人是我大明復(fù)國的希望；而那六千萬兩銀子是我們做事的本錢。這三者，你認(rèn)為哪一樣最輕？”

    “都不輕。老奴覺得，萬歲爺辦的這三件事，沒有一件是輕的，丟一樣我都不夠賠的。”王承恩笑著說“老奴還是先從簡單的著手吧！我看萬歲爺也擔(dān)心銀子飛了，整天睡不著呢?！?/br>
    “貧嘴。難道你不擔(dān)心銀子？擱在北面總是感覺不安全，還是早點(diǎn)送到南京好?！?/br>
    王承恩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太子來了，扯了扯朱由檢的衣角，努努嘴。

    “父皇，兒臣不想離開你?！碧涌拗蛟谥煊蓹z的面前。

    “太子長大了，父皇需要你幫我辦一些事情。你可愿意？”

    “為了大明，父皇，我愿意?！敝煊蓹z等太子說完，就開始啰嗦一通。

    朱由檢忙了一下午，一直在叮囑太子各種需要注意的事項(xiàng)。兒子要遠(yuǎn)行，當(dāng)父親的自然是擔(dān)心，雖然這個朱由檢沒有當(dāng)父親的經(jīng)驗(yàn)，可是腦袋里的那個崇禎，依然保留著nongnong的父愛。

    王承恩站在一旁，紅著眼圈。他這可是頭一次離開朱由檢身邊去很遠(yuǎn)的地方。雖然心里知道朱由檢的安排是最正確的，可是還是依依不舍。

    “好了，父皇送你們一首歌，當(dāng)你想起父皇的時候，就唱一唱，我會在北地遙望?！敝煊蓹z說完，從懷里摸出一個排簫，對著嘴唇吹了起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fēng)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真好聽?！闭驹谶h(yuǎn)處的陳圓圓靠著門框，眼睛濕濕的，輕聲說。

    “小姐，旅長怎么突然會填詞了？這首詞好像比江南的那些文人們寫的要好很多哦?！毙∮褚渤撩栽诟杪曋小?/br>
    陳圓圓聽小玉這么一說，回想起往事。以前從沒見過朱由檢寫詩寫詞，沒想到這家伙還有這么大的才情，還真是小看他了。

    遠(yuǎn)處，太子隨著朱由檢的歌聲，一句一句的慢慢記在心里。朱由檢愛撫的摸著太子的頭發(fā)，輕身跟太子合唱了一遍。

    “父皇，這首歌叫什么名字？”

    “這首歌叫送別，是送給知己好友的?！敝煊蓹z望著王承恩說。王承恩瞬間忍不住了，悄悄轉(zhuǎn)過身，用袖子擦掉了掉下的眼淚。

    在開封，還有一群人也在動身離開。

    有些荒涼的中原大地，失去了往日那勃勃生機(jī)。經(jīng)過多次戰(zhàn)爭的開封城，已經(jīng)殘破不堪。一些城墻已經(jīng)坍塌，往日巍峨的城門樓子，已經(jīng)被大火燒得漆黑，就連開封城的城門，都已經(jīng)只剩一扇。

    開封城里的百姓已經(jīng)所剩無幾，偶爾露出的幾個看熱鬧的人，也是兩眼無神，一身補(bǔ)丁。城外的田地大多荒棄，原野上的野草長得比人還高，只有一地的麻雀成群的亂飛。

    “唉！這開封，注定是守不住的。也只有江南，才有希望。”李巖看到眼前的景象，一聲嘆息。

    “夫君，你真的決定好了，不再后悔？”一位二十多歲，穿著一身紅衣英姿颯爽的女子看了一眼身后的開封城，對騎在馬上的李巖說。

    “這一次我不會再走眼的。相信你夫君吧！”李巖對著開封拜了一下，依依不舍。

    “那也不用帶上全部的身家吧？還是我留在河南，到時候萬一有個什么事，也好友回旋的余地。別忘了，他可是皇上，之前我們是他的死敵?！崩顜r的妻子紅娘子有點(diǎn)不放心。

    “正因?yàn)樗腔噬?，他承?dān)的責(zé)任更大于我們。就憑他讓李年帶給我的話，我就認(rèn)定他了?！?/br>
    “那么多人在他身邊，也不差你一個，你就這樣去，他未必重視你。這人不能上桿子送上門去啊?！奔t娘子跑江湖多年，對人情世故了如指掌。

    “我族已到生死關(guān)頭，我李巖豈能瞻前顧后。要去，我當(dāng)一馬當(dāng)先；要死，我自然光明磊落，此志不悔。”

    李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軍，出了開封城，一路向東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