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有些后悔，讓這樣的人兒在宮中為奴，豈不是造孽的嗎？

    一路都想著這回事，到了王陽關(guān)那里，依舊心神不寧。等王陽關(guān)喚他，他才回道：“圣上，我今日去了司衣局?！?/br>
    “哦？”王陽關(guān)微眨了眨眼，曉得他去那里是為了什么，道，“她不在那里了，被我爹娘接去壽康宮了?！?/br>
    原來皇帝一直默默關(guān)注著暮雪的動向，東方佑嘆道：“等天下太平了，你可得好好補償雪兒?！?/br>
    王陽關(guān)點頭，又皺眉道：“朕與希娜說明了意圖，她似乎不怎么愿意?！?/br>
    東方佑問：“不愿意做皇后，還是不愿意做戲？”

    “她知道我并無真娶之意，便不愿意?！?/br>
    東方佑若有所思，目光停留在遠(yuǎn)處，慢慢地道：“這樣說來，公主對你，似乎動了真情?！?/br>
    王陽關(guān)抬起頭盯著他：“什么意思？”

    “陪皇上演戲，不僅會有豐厚的回報，還能過一把做皇后的癮?！睎|方佑道，“如若不是動了真情，她何樂而不為呢？”

    最終希娜還是答應(yīng)了他們的要求，成為皇后，并與他們約定，此舉只是為了震懾還未歸順的頑固部落，待到天下平定，大汗殲滅之時，便恢復(fù)自由之身。

    聽說這個消息后，暮雪的反應(yīng)平靜得出乎別人的意料。年氏本來還擔(dān)心她難受，想要來寬慰她來著，不想她一點兒異常也沒有，甚至比往日還要吃得好，睡得香。

    “暮雪，你天天待在這里，悶不悶？”年氏問，“要不咱們?nèi)ビ▓@轉(zhuǎn)轉(zhuǎn)？”

    暮雪點頭：“好啊，這時節(jié)正好，不冷不熱的，我知道御花園有處的海棠開得極好，帶您去瞧瞧吧。”

    年氏上下打量她，確定她沒硬撐，才道：“你不難過么？”

    暮雪微微一低頭，美眸依舊。只是那光華的流轉(zhuǎn)中，似乎多了一層空靈。她用一種淡定至極的聲音，恍若出塵地道：“都過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

    陽光透過空格爬上壽康宮的墻壁，斑駁的樣子顯得十分溫暖。她就駐立在這般的陽光里，笑了笑，仿佛無事發(fā)生。

    過了午后，當(dāng)真與年氏一同去御花園瞧海棠去了，她興致勃勃地給年氏介紹，海棠在《本草綱目》之中的效用，還道：“其實說來，海棠果也有止痛的效果，下次摘幾個給您備著，興許這樣的偏方會管用呢。”

    她攙著年氏的手走了一路，卻見年氏始終愁眉不展，不禁問道：“您怎么不高興？是不是這里的景不好看？要不我?guī)鷵Q個地方？”

    “不必了?！蹦晔厦u頭，想想嘆了口氣，“我實在沒想到，陽關(guān)要娶個北域的女子，總覺得心里頭怪怪的?！?/br>
    “他都不怪，您怪什么。再說了，這是政治聯(lián)姻，對誰都算好事兒。”暮雪反倒安慰起她來了，“您別擔(dān)心了，這樣大的福氣，要好好珍惜才對。我倒覺得您自打進(jìn)了宮，身份尊貴起來，身子卻沒從前那樣好了，恐怕是思慮過多的緣故?！?/br>
    暮雪說的話，句句都在年氏心上。年氏正要說些什么，不遠(yuǎn)處走來個人。待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孫憲。這小子以后跟著王陽關(guān)當(dāng)差，就見過年氏，忙跪地請安：“小人叩見太后娘娘?！?/br>
    年氏連忙叫人扶起來，笑著打招呼：“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呀，真成啊你，聽說你立了不少軍功，現(xiàn)在是孫將軍了罷。”

    孫憲笑了笑，恭敬道：“哪敢在您面前提呢?！?/br>
    故人許久未見了，暮雪見他皮膚比以前黝黑許多，人倒成熟穩(wěn)重不少，是個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不再是那個日日不著調(diào)的侍衛(wèi)了。

    孫憲也在看她，笑道：“暮雪，好久不見?！?/br>
    暮雪回過神，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福禮：“是啊，您可升發(fā)了，奴才當(dāng)您早忘了我呢?！?/br>
    孫憲大概聽說了她的事情，只是聽她這樣說話十分不習(xí)慣，便道：“咱們老朋友，見一面都不容易，你就別說不自在的話了?！?/br>
    暮雪點了點頭，看著面前豐姿俊朗的孫憲，突然蒙生了一個想法。不過礙于年氏也在，只嘮了只句尋常的氣話。

    第二日，她叫人暗地里給孫憲遞話，叫他去御花園里同她見面。

    孫憲見了她以后，也心神不寧了許久。以前他犯混，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而且那時候一直把暮雪當(dāng)成王陽關(guān)的女人，絲毫不敢肖想。而今時在海棠花下見她，人兒比海棠還要嬌艷美好，而且還是獨身，不禁有了非非之想。

    暮雪約他在涼亭里見，他早早地就到了，等了一刻才見著她。她先施禮：“勞駕久等了?！?/br>
    “別這么氣，快坐快坐。”孫憲指了指自己身邊，“太后和太上皇待你好嗎？”

    “他們待我很好?！蹦貉┻@日梳了少女流云發(fā)髻，身著翠色的雙繡綾仙裙，渾身皆是鮮亮青春之樣子，朝他一笑，便將他的魂兒勾了去。

    孫憲愣了會神，忙又噓寒問暖，暮雪都一一回答。

    待他沒話說了，暮雪才道：“我有事兒，想求您幫忙?！?/br>
    “什么？你盡管說，只要我?guī)偷蒙??！?/br>
    暮雪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讓您娶我。”

    “??？”孫憲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這個，驚喜來得猝不及防，反倒有些惶恐。

    暮雪見他這副害怕和意外的表情，抿嘴一笑：“別擔(dān)心，我是罪籍，這點自知這明還是有的，怎么好牽連你呢，我只是叫你娶我做妾?！?/br>
    “娶你……做妾？”

    “是的。您娶我做妾，帶我出宮去。然后你再找個借口休了我，這樣我便可以和干爹干娘一塊兒回江南了。”

    孫憲撓了撓頭，一臉為難。暮雪見他猶豫，當(dāng)即擺下了臉：“你不肯了？”

    孫憲忙說不是，又道：“你為何非要這樣呢？”

    暮雪向他解釋：“因為我是周氏舊人，是罪籍，要永世為奴，可是我想，要是我嫁了人，便不再是周氏，總可以脫了籍出宮去的。到時候我求求太上皇和太后，興許這輩子還有個指望。您也不用為難，不愿意的話，我再找別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