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向秘書?！毙∩晨傠p手捂在嘴邊比了個擴音器，同樣大聲回應(yīng)他。

    大聲喊話的樣子像是在山頭兩側(cè)對歌，他們被彼此有些滑稽的模樣逗笑了。他們在對方的眼睛里看完了這場盛大的煙火，寂寞無聲往往擁有最強大的魔力。

    小沙總察覺到，他和秘書的關(guān)系正在悄然中拉近，并且發(fā)生著一些化學(xué)反應(yīng)。

    “就沒了？”小沙總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直接把手伸到向秘書身前，手心朝上，一副乞討樣子，“沒有禮物的新年祝福都是耍流氓?！?/br>
    向秘書抓了一把空氣放到對方柔軟的手心里，笑著說：“在路上了。”

    小沙總當(dāng)秘書瞎逗自己開心，極為不滿地“切”了一聲，悶悶不樂地收回手。

    “?！?/br>
    z站特殊的手機提示音響起，小沙總趕緊背過身子掏出手機，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就在剛才0點，大白鵝發(fā)布了新年加更。

    從來不因為特殊節(jié)日給粉絲送福利的大白鵝居然加更了！爺青結(jié)！

    大白鵝一定是找大師為我算了一卦，知道我沙狄傲昨晚命中有大劫，所以專門做視頻為我祈福！

    大白鵝真是世界上最溫柔體貼的人，我做了對愛情不忠的事情，他居然還做視頻安慰我！

    一瞬間，小沙總覺得如同置身春天的陽光下，整個平園的花朵一夜盛放，微風(fēng)一卷，帶來絲絲愛情的酸臭味。

    沙狄傲，你怎么能輕易放棄呢？人摔倒了可以站起來，初吻沒了可以去整形醫(yī)院換嘴的呀。

    自信點，你明明是個黃金單身漢，怎么搞的自己像是被降價甩賣的壓倉庫存一樣呢？

    你可以的！沙狄傲，加油！【3】

    小沙總看到大白鵝的更新動態(tài)之后，臉色逐漸回暖直到萬物復(fù)蘇，向秘書就在一旁看著小沙總將手機屏幕下意識地緊貼在胸口，然后綻出了一個有點天真卻燦爛無比的笑容。

    像是放學(xué)時買到了第一批出爐的關(guān)東煮，又像是攢了很久的零花錢才買到游戲卡，那種源于內(nèi)心的滿足欲與幸福感，對成年人來說是難得而奢侈的。

    向秘書很慶幸，因為自己，這種表情出現(xiàn)在了小沙總身上?？磥碜约呵皫讉€禮拜熬夜做視頻是值得的。

    讓向秘書沒想到的是，小沙總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丟下一句話，捧著手機樂呵呵回了房間：

    “我不要你的新年禮物了！”

    有了大白鵝，哪個傻子還會稀罕秘書送的東西呢？

    小沙總打開更新的視頻，快樂地想。

    大白鵝，我來了！新年的第一天我們也是一起度過的呢！

    作者有話說：

    【1】這段古文是隨便寫的，如果有詞義錯誤歡迎指正~

    【2】你穿件衣服吧：出自《小時代》，南湘對顧里所說

    【3】改自《是!尚先生》里鹿小葵的經(jīng)典臺詞

    知道真相后的小沙總：我是傻逼(／‵Д′)／~ ╧╧

    向秘書：我真浪漫，我夸爆我自己

    第27章 還在？睡粉嗎？

    今夜，有人輾轉(zhuǎn)反側(cè)，有人孤枕難眠。

    有人正飲著愛情這杯酒，而有人想喝杯酒忘記愛情。

    小沙總側(cè)躺在床上，一雙長手和兩條長腿螃蟹似的大張著，以狗刨的泳姿將床鋪的每一寸地都拱了一遍。這拱床的樣兒，遠看幅度大得像條蛆，近看表情憨得像只豬。

    總之就是很復(fù)雜。

    開心，就是開心，開心得像是大旱數(shù)年終于迎來降水的黃土地，像是趁少婦鄰居老公不在家終于得了手的隔壁老王。

    手機上播放著的視頻還停在那一幀，屏幕上某個最近很火鬼畜明星正做著夸張的表情。小沙總曲著兩條腿夾住懷里塞著的長枕，想象著自己抱著大白鵝本鵝，拿軟乎的臉rou使勁來回刮蹭，耳朵上掛著的藍牙耳機早不知道落在床單的哪一角了。

    原來，幸福就像氦氣，當(dāng)它逐漸填滿四肢的時候，人會覺得這樣輕松輕盈。好像所有的苦難瞬間被一幀剪輯、一句配音輕松擦去，換來的是溢滿心田的無盡快樂。

    小沙總干脆把另一只在自己耳朵上搖搖欲墜的藍牙耳機摘了，拿食指雙擊了下屏幕讓視頻恢復(fù)外放。因為怕惹到其他人的注意，他刻意調(diào)低了音量，但絲毫沒有影響到快樂值的增長。

    這里的其他人指且僅指向秘書。

    這一次的加更視頻不長，是非常傳統(tǒng)的全明星陣容填詞。視頻的最后，大白鵝用慣用的合成聲說了一句：“祝大家新年快樂?！?/br>
    沒有多少欺起伏的語調(diào)，卻在小沙總的心里興風(fēng)作浪。愛情的小船它揚起風(fēng)帆，只為停泊進有白鵝的港灣。

    這盤意想不到的飯后甜點簡直補充了小沙總一整年的糖分，他激動地扔掉了手機，死死纏著枕頭在床上開啟了自助烤串模式，那架勢好像誓與香飄飄就圍繞地球的圈數(shù)一較高下。

    “老公新年快樂么么么么啾啾啾啾……”

    小沙總又捧起被丟到一邊的手機，對著冰冷的屏幕就是一頓猛親，恨不得把口水順著網(wǎng)線全部糊到大白鵝的臉上。

    我沙狄傲，對著天空,對著大地,對著云對著風(fēng)，對著鮮花彩虹發(fā)誓，我這一輩子只愛大白鵝一個人！【1】

    他一邊忘我地親一邊肆意地扭，恨不得把自己的腿和腰擰成椒鹽大麻花。然而日薄西山的身體靈活度完全跟不上他處在青春期的腦補活躍度，沒幾下他就覺察出一點不太對勁的骨頭聲，像是在秋天里一腳踩到了地上干枯的樹枝。

    “么么么么么咔——”

    靠——腰，腰給他sao閃了！

    果然老了不中用了，這腰還沒怎么用就要折舊到報廢狀態(tài)了。扶腰嗷嗷叫的小沙總抹著淚，暗下決心：

    他要在自己最魅力四射、無人可抗拒的年歲結(jié)束之前，加快攻略大白鵝的戰(zhàn)斗進程！

    一直以來自己都只做膽小怯弱的小丑，從今天起他就要成為張三那樣的法外狂徒【2】，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掩護下成為一代讓網(wǎng)警都束手無策的偷心盜賊。主動出擊吧，沙狄傲！主動，才有故事！

    這世界上沒有吃不到的天鵝rou，只有不勇敢的癩蛤??！

    另一邊，樓下的次臥。

    向秘書靠在床上，腿上擺著自己的私人筆記本電腦，雙手則十分優(yōu)雅地交叉在胸前。他銳利的目光透過眼鏡直勾勾盯著屏幕，剛更新的視頻被他設(shè)置成了循環(huán)播放，他誓要在逐漸滿屏的彈幕里精準扯住小沙總的腿。

    然而大海撈針的活兒哪是這么容易的，半個多小時看下來，向秘書只覺得自己突發(fā)白內(nèi)障青光眼外加眼角膜脫落，看啥啥重影，看啥啥模糊。

    煩躁來得非常突然，他猛地將眼鏡從自己的鼻梁上勾下來，甩到一旁的床頭柜上，仰著脖子回憶中學(xué)時期的眼保健cao。

    擋當(dāng)黨當(dāng)，擋當(dāng)黨當(dāng)，得棱~輕閉雙眼，身體坐正，雙腿自然放松……【3】

    年底的時候很忙，向秘書和小沙總自從上次被老沙總摁頭住在一塊兒之后，只有晚上回房才擁有私密空間。向秘書犧牲了自己寶貴的睡眠時間，眼袋厚了、黑眼圈重了、近視度數(shù)深了，只為博上司一笑。

    上司笑是笑了，可對著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只虛擬的紙片鵝。

    這種辛辛苦苦為他人做嫁衣的感覺真的是太要命了，向天歌心里多少還是有點苦澀和不甘的，多年前熬了很久打磨出來的策劃案被產(chǎn)品經(jīng)理搶走了署名時，自己都沒那么委屈。

    可當(dāng)他看著小沙總眼里因為一個人閃起那樣純粹干凈的光亮?xí)r，一向自詡刀槍不入的自己居然暗暗咬緊了口腔里的軟rou，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覺出了一絲血腥味。

    正經(jīng)端方如向天歌，此刻也被逼無奈戴上了人前絕不掏出的痛苦面具：不就是燒臘檔櫥窗里被鐵鉤穿過脖子還淌著肥膩油脂的致癌物質(zhì)嗎？有什么好寶貝的！自己這種純天然無添加并且通過國際標準檢測的有機精rou吃到嘴里才更香。

    向秘書突然想到了前兩天吃的燒鵝飯，不免對自己剛才的比喻感到惡寒。不管是名牌大學(xué)生還是街巷古惑仔，反正是個人瘋起來都逃不過“連自己也罵的定理”。

    他的腦子五分鐘內(nèi)能想得出英文概率推導(dǎo)證明，一個半小時里編得出兩道各不少于1500詞的全英稅法論述，就是想不通小沙總圖什么。

    正常人會放著身邊能親能擼的大活鵝不去飼養(yǎng)，反倒天天蹲著櫥窗里那只幾個月才會詐尸一次的死物垂涎三尺嗎?

    小沙總真是向秘書二十七年人生里碰到過最大的難題，難度系數(shù)甚至和相處時間形成了逆常態(tài)的正相關(guān)。

    有的人披著馬甲為構(gòu)筑粉絲豐富的精神世界篳路藍縷，脫下馬甲就被粉絲棄之如敝履；有的人在網(wǎng)上是眾星捧月的共享情人，現(xiàn)實里卻是遭人冷眼的工具人。

    好吧，他既是那只得到了小沙總青睞與垂憐的幸運肥鵝，又是那個送出了一份不能說出口的禮物而被嫌棄的倒霉秘書，精分的程度實在是嘆為觀止。

    人類檸檬的最高境界就是——我酸我自己。

    可是，那又如何？人不會因為短期的失敗與挫折而停下讓對方認識到自己愚蠢的腳步，終有一天，向秘書會憑借自己現(xiàn)實中的人格魅力成功征服沉浸在二次元世界里做夢的小沙總。

    晚安，向天歌，今天也是不懼困難的優(yōu)秀打工人！

    正當(dāng)他準備退出z站的時候，幾條私信接二連三蹦進了他的界面。向秘書瞇起眼睛，將有些模糊的視線努力聚攏到了一處，才看清來信人的id。

    @大白鵝的小甜餅：鵝鵝新年快樂，啾咪！

    @大白鵝的小甜餅：你居然更新了啊啊啊啊啊??！

    @大白鵝的小甜餅：鵝鵝你真好，真寵粉，我真的沒有喜歡錯人(*~3~)╭

    緊接著向秘書又看到了一只淺棕色的人偶小熊在扭動肥碩的屁股。

    如果現(xiàn)在向秘書能把自己做成鬼畜視頻，那么此刻，他的表情應(yīng)當(dāng)和地鐵老人如出一轍，并且頭頂上冒出一連串閃著七色炫彩特效的問號。

    好家伙，印象里這個大粉應(yīng)該一直都十分克己復(fù)禮，新的一年直接變成了盤絲洞的長期居民。怎么，現(xiàn)在化妖成精的速度都這么快了嗎？

    帶著三分不適三分疑惑四分你有事嗎的情緒，向秘書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肥美大白鵝：？

    很快，那邊就回復(fù)了，態(tài)度之熱情、用詞之黏糊讓向秘書瞬間找回了當(dāng)年大學(xué)時期夏天在圖書館被蚊子狂叮的瘙癢感。

    @大白鵝的小甜餅：其實之前我一直在克制著對你的感情，但新的一年我想做回自己。

    @大白鵝的小甜餅：我不想抑制最真實的情緒，我想做一個誠實的粉絲~

    雖然向秘書覺得這位粉絲keep real的態(tài)度用錯了地方，但他出于對金主大粉的禮貌，還是回復(fù)了。

    @肥美大白鵝：新年快樂，祝你新的一年能夠成為你想要的自己。

    @大白鵝的小甜餅：謝謝鵝鵝！我想成為的我，就是勇敢承認超級喜歡你的我[害羞]

    @大白鵝的小甜餅：其實在零點之前我碰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本來情緒還有些低落[裂開]但是看到你的更新我就又好啦！

    @大白鵝的小甜餅：謝謝你總是陪我渡過難關(guān)，你是那些黑暗時光里照亮我的星星鴨（劃掉）呸，你是鵝，我不能提其他動物[敲打]

    @大白鵝的小甜餅：鵝鵝放心飛，甜餅永相隨[飛吻]

    @肥美大白鵝：謝謝你的喜歡和鼓勵。

    @肥美大白鵝：時間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請早點休息。

    向秘書這頓戰(zhàn)術(shù)乏困，明顯就是不想深入探討這個話題。作為一個網(wǎng)絡(luò)博主，他一向?qū)⒆约汉头劢z之間的關(guān)系摘得很明白。網(wǎng)絡(luò)這趟渾水，一旦雙腳踏入就必然會攪動底下的淤泥，向秘書不想和虛擬的身份有太多糾纏，自然也不會因為這個投了普通人奮斗一輩子成果的金主而破戒。

    他們只能是普通的粉絲與up主，溝通也應(yīng)該僅限于普通的日常招呼，而不是發(fā)展一些過火的曖昧。

    也許是被自己冰冷敷衍的態(tài)度傷害到，對方停了幾分鐘沒說話，就在向秘書以為今晚這段奇怪的對話已經(jīng)順利結(jié)束之后，手機提示音又響了。

    大白鵝的小甜餅：還在？睡粉嗎？

    ……這就是越挫越勇嗎？

    生活總是這么出人意料，今夜，有人錯付了他的浪漫用心，有人居然向喜歡的up主自薦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