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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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心地,快刀斬亂麻。 云思陶還沒覺得有多嚴(yán)重,還在扯著嗓子喊:“怎么可能才三十萬?肯定不止三十萬!你大學(xué)學(xué)費生活費就多少了!” 她抱著胳膊,二十出頭的臉上盡是刻薄。 云歲不知道是只有云思陶不知道,還是他們都不知道。 她對云謙平道:“你給我的卡我沒動,學(xué)費生活費,你打了多少里面就還有多少,卡是你的,我大學(xué)畢業(yè)就還給你了,你可以查一下?!?/br> 云謙平……還真不知道。 他不可思議道:“這不可能!” 一個孩子,剛上大學(xué),怎么可能沒動過家里的錢? ……難怪,難怪有時候他忘記打了她也從不會打電話來催,合著,是她根本就沒有用! 云謙平緊緊擰著眉,這樣的事情,是他不曾想過的,“不可能……” 不用家里的錢,她怎么活下來?她哪來的錢去交學(xué)費和生活費?云謙平下意識問了一句:“你不會去申請助學(xué)金了吧?” 他擰著眉,心想,要是這事爆出去,被人知道他云謙平的女兒申請助學(xué)金,那指不定會被對家笑成什么樣,而且微博熱搜指定是跑不了了。他云謙平這輩子都還沒那么丟臉過。 就在他想著種種后果的時候,云歲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冷笑道:“我只申請了助學(xué)貸款,而且只申請了兩年,早已還清。放心吧,我戶口本上寫的父母是姑父和姑姑,沒人知道我是你女兒,就算我申請助學(xué)貸款的事情傳出去,也不會有人笑話到你身上?!?/br> 她沒想到他們是真的不知道,自嘲道,她也是把他們想的太好了。是啊,他們怎么會知道呢? 云謙平臉上有些燒,張了張嘴,欲要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我都懂。財務(wù)上,我是沒有欠你們的。”云歲看云思陶,故意問她:“還有問題嗎?” 云思陶沒想到她這么剛,沒了理,咬著牙,干脆別開臉不看她。 陶婉卿哭著,“孩子,你何必這樣為難自己?我們是你的父母,我們該撫養(yǎng)你的,這些錢你拿回去——” “不必了,改天我讓律師擬一份斷絕關(guān)系協(xié)議,勞煩兩位簽一下。我說過的,不想再與你們有關(guān)系,我不是在開玩笑?!?/br> 陶婉卿的手都在抖,“你jiejie剛才說的都是瞎說的,歲歲,mama回去會好好教訓(xùn)她的,你不要這樣,你這樣,mama心都碎了……” 云謙平壓著火:“云歲,你還年輕,你不知道,一個家族的底蘊對一個人的成長能有多重要,只要你乖一些,家里給你些幫助,都遠(yuǎn)比你一個人單打獨斗幾十年來得有用?!?/br> 岑寂淡淡地反駁:“不好意思,她不需要。她想要的,我自會給她,比你能給的還要多上百倍。而且,你現(xiàn)在都自顧不暇了吧?” 云謙平擰著眉,終于把心里的那個問題問了出來:“岑寂,你親口和我說我不可能是你的岳父,現(xiàn)在又說這話,你對云歲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謙平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眼前這個男人,比他小了一輩,可他心里在想什么,卻是他琢磨不透的。 岑寂這人,未免太過可怕。不是對手還好,要是對手的話…… 云歲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聽著聽著,下意識繞著手指,有些不安。 ——什么叫做,云謙平不可能是他的岳父? 意思是,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嗎? 云歲心頭涌上一陣難過,她還以為、還以為他對她是有些特別的。還以為、還以為…… 原來都是她自作多情嗎? 岑寂握住她的手,“意思很簡單,如云歲所說,她要和你們斷絕關(guān)系,既如此,我即使和她在一起,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岳父?!?/br> 在聽到她申請助學(xué)貸款時,他整個人的情緒都在翻滾,他不知道他們怎么配為人父母!這時候還能平靜地說話,已是他在極力地克制。他的小姑娘,原本是不用受這樣多的苦的,但凡云謙平和陶婉卿能分給她一分的愛,哪怕只有云思陶的十分之一,她也不至于過得如此艱難。 云歲的瞳孔一點點地放大,小臉上浮起了震驚。 何止是她震驚? 云謙平看了云歲一眼,又看了岑寂一眼,來回幾圈,旋即仰天大笑了幾聲:“好、好你個岑寂!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呵,我竟是怎么都沒想通,還以為你真對云歲沒什么非分之想!” 云謙平咬著牙,用一種冷漠又冰冷的眼神瞪著眼前這兩個人,“好,很好,不就是斷絕關(guān)系嗎?協(xié)議拿來,我馬上簽!云歲,你現(xiàn)在年紀(jì)輕,以后你可別后悔!就算你嫁給岑寂又如何?沒有娘家人的撐腰和輔助,你以為你能過得有多好?!豪門和世家里的事情,你知道的還少!” 他現(xiàn)在還處于一種被耍了的極度憤怒之中,根本難以壓抑。 陶婉卿撲過來拉住他:“你別胡說??!那是我們的女兒,我不簽什么亂七八糟的協(xié)議!你不要胡亂答應(yīng)!”她手忙腳亂地要去捂住云謙平的嘴,急得都快哭了。 “那我也告訴你,只要她愿意嫁給我,任何你說的事情都不會發(fā)生。我既然有能力娶她,那就有能力護(hù)她寵她,沒有娘家人,那我和我的父母就給她雙倍的愛,她不缺你們這對從不負(fù)責(zé)任的父母?!?/br> 岑寂的話,擲地有聲。 全場皆靜。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具備讓人相信他的能力。更別提這一番番的承諾,簡直罕見。 云歲愣愣地看著他。 她緊緊攥著手心,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在她以為要和家人決裂,從此孤身一人的時候,他會這樣站出來,以一副保護(hù)之姿將她護(hù)在身后,告訴她,她不會是孤身一人,會有人,將家人的那份缺少的愛也補上,雙倍地來愛她。她不僅沒有失去,反而得到了一份更加純粹的、更加熱烈的愛。 毫無疑問,她現(xiàn)在整顆心就像是被一艘巨輪狠狠地撞上,晃動得一塌糊涂,根本不可能平靜下來。 她咬著唇,深呼吸著,幾不可聞地,與他說:“謝謝?!?/br> 她不知他這話幾分真幾分假,是發(fā)自內(nèi)心,還是為了給她出氣而刺激云謙平的。 但這樣轟轟烈烈的告白,當(dāng)著她這對父母的宣示,她無法不動容。 被喜歡的人這樣告白一場,值了。 即使是假的,即使全是夢境,也無所謂了。 第25章 (修) 她想逃避 云謙平沉著臉看著他們離開, 揮了下手:“上車。還嫌不夠丟人?” 他不能保證這里沒人看到,在這里爭吵那么久, 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他恨不得快步離開。 一行人又匆匆上了車,只是他們沒注意到的是,暗處,有個快門偷偷響起。 陶婉卿無助地問云謙平,渾身顫抖:“怎么辦???歲歲不要我們了,她說的那些話,就像刀子一樣在我心上割。我當(dāng)年怎么跟你說的?不要把她送回去,不要, 你就是不聽, 非要生個兒子, 非要顧全你的面子!我早就猜到了, 孩子不養(yǎng)在身邊,肯定會與我們離心, 果不其然,從回來開始就與我們不親, 直到現(xiàn)在也不見親多少, 還要和我們斷絕關(guān)系了!這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 我怎么可能不愛她?我愛的呀……” 云謙平聽得心煩,可這些又都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也容不得他不去追溯原因。 是什么時候開始, 他們與她變得那樣對立?變得只要提起就是吵架,只要想到就不是笑,而是煩惱?她又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那樣恨他們? 他當(dāng)年把她送去鄉(xiāng)下, 是有理由的啊,讓他說理由他能說上一籮筐,為什么這個孩子就是不理解一下他們呢?他們?yōu)槿烁改福@輩子過得也不容易,把他們帶到這么大,把這個家拼闖成今天的模樣,難道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嗎?有得必有失,她就當(dāng)做是為這個家做出一點貢獻(xiàn)不行嗎? ——當(dāng)年,他不是不想認(rèn)她,只是那時候被對手盯得死緊,他不敢認(rèn)啊。后面種種,沒有人知道他是頂著多大的壓力做的,云歲只知道他是被老太太逼著認(rèn)她的,卻不知道當(dāng)時的他舉步維艱,一步踏錯,全盤皆輸啊。 他要是輸了,她哪來這些年優(yōu)渥的生活?!這個家怎么能有現(xiàn)在這幅樣子?!他背上背著的是一大家子,他是為了他自己一個人嗎?! 云謙平閉上眼,聲音沉沉:“那就只當(dāng),白生了她,白養(yǎng)了她,沒這個女兒吧?!?/br> 陶婉卿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不敢相信這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呆愣了半晌,才囁嚅著唇道:“老云,你知道嗎,我們一味地怪她,卻不曾想過我們自己做錯了什么。我忽然有些明白她為什么會這樣對我們,反過來想想,我們不也是這樣對她的嗎?如果今天是陶陶或者宸宸與我們說這些,那你舍得這樣輕易地說出沒這個孩子嗎?你會輕易的就不要他嗎?” 陶婉卿很難受,她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心里悶悶的,“如果是他們兩個發(fā)脾氣,你早就去哄了,尤其是陶陶,她就是被你從小哄到大的,你都不舍得她生氣,不舍得她不吃飯,更別提是舍得她離開家了。你怎么可能不要陶陶呢?可是……你為什么就不要歲歲呢?” 云謙平怔愣住。 “你對陶陶的好,哪怕只有一分給歲歲,你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還有我,我也是,我這個mama一點也不合格。歲歲說得對,我是陶陶和宸宸的好mama,但不是她的,不是她的……”陶婉卿已經(jīng)哽咽得說不出話,“我怎么可以這么過分?我怎么可以……她七歲才回來,不是我?guī)Т蟮?,我對她自然沒有那么上心,我都不知道她喜歡吃什么,喝什么,不知道她的喜好,偏偏我還絲毫不曾察覺到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就這樣心安理得地度過了十幾年??珊蓿珊薨?,我竟是到現(xiàn)在才認(rèn)識到錯誤,這孩子的心,早就被我傷完了……” 可是歲歲剛出生的時候,那么小一個,她看著辛苦生出的孩子,真的是滿腔的母愛在泛濫,對她愛得不行,即使未能如愿是男孩,她也是愛的。歲歲艱難地睜開眼睛笑的時候,她更是整顆心都化成了水,她想過,要做歲歲的好mama,要做這個世界上最好的mama,好好地愛她,給她這個世界上最濃烈的寵愛。 歲歲要被送走時,她反對,她吵她鬧,可是都沒用,云謙平愛她,但他多少有些大男子主義,而且當(dāng)時的那種情況的確是不容她任性,孩子必須送走,送走以后他們不僅能保住名聲,還能再生一個孩子,說不定、說不定就是男孩呢? 陶婉卿最終也沒能反對成功,孩子還是被送走了。她給歲歲買了很多的衣服和奶粉,還有很多很多小玩具和日常用品,只希望歲歲不在她身邊,也能過得好一些。 剛開始她想孩子,但云謙平正被人盯著,不容出錯,她要是去鄉(xiāng)下看孩子,保不準(zhǔn)會被跟蹤,被他一勸,她也就放棄了,只能再多寄點東西回去??墒歉星槎际窍嗵幊鰜淼模@樣的日子一久,當(dāng)初的那點母愛也就慢慢地消失,到后來,她連寄東西的次數(shù)都少了,能回去看孩子后,她也開始給自己找借口推脫,說是兩個孩子看不過來,沒時間回去。一來是她怕孩子長大了卻不認(rèn)她,害她傷心,二來是來回折騰麻煩,她犯懶。 七歲那年,歲歲要回來,她整宿整宿地睡不著,因為這七年里,她們幾乎都沒怎么見過面,她擔(dān)心孩子會不認(rèn)她。這時候她才有些后悔自己的偷懶。 可就在這時,云謙平說不方便讓歲歲回來,因為那時候他的事業(yè)再度達(dá)到巔峰,盯著他的人只多不少,歲歲一回來,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那一定會被人拿來大做文章。陶婉卿心情很復(fù)雜,說不上是慶幸她不能回來還是難過她不能回來,但家里大多是云謙平說了算,他這樣說,她也只能照做。孩子沒戶口,沒法上學(xué),她著急,可她也沒辦法。 再后來,云老太太發(fā)了火,逼著云謙平把孩子帶回來,她這才見到了歲歲,也如她所想,孩子跟她一點都不親,連“mama”都不肯叫。 一邊是陶陶和宸宸一口一個“mama”,一邊是歲歲的抵抗和反抗,她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覺地就歪了。后來就越來越歪,直到歪到了現(xiàn)在。 陶婉卿忍不住想,要是她一開始就寵著歲歲,對歲歲好,心里的天平是偏向歲歲的,那歲歲也會很愛很愛她這個mama的吧?愛都是相互的,感情都是培養(yǎng)的,她們一定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是了,都怪她,都怪她。 她從一開始就錯了。 她不該一心想著生兒子,為了生兒子而不要女兒,她不該七年的時間里幾乎不管不問的,更不該在她回家后對她那樣忽視。 陶婉卿悔不當(dāng)初,可這時,早就悔之晚矣。 “她不要我們了,她不要我這個mama了?!碧胀袂湮嬷樛纯?。 - 云歲被岑寂牽走。 一路上,她心里都亂糟糟的。 走了一段距離后,幾乎同時,他們停住腳步。 云歲:“你……” 岑寂:“歲歲……” 云歲深呼吸,“你先說?!?/br> 她一腦子亂麻,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歲歲,剛剛我說的那些……” “我知道,你是為了幫我找面子,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痹茪q突然打斷他的話,仰頭看他,“今天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可能會控制不住情緒,反正,不會贏得這樣漂亮?!?/br> 她在他們面前,并不肯示弱半分,甚至已經(jīng)到了,如果贏得不漂亮都會覺得遺憾的地步。 從她這個角度看,他臉上的輪廓線條流暢立體,穿著嚴(yán)謹(jǐn)?shù)暮谏餮b,渾身上下都是她最喜歡的模樣。 他沉沉地看著她,手指抬起,撫去她鬢邊的碎發(fā),聲線柔和如水,又是那樣堅定鏗鏘,:“歲歲,我今天不是開玩笑,也不是為了什么什么目的,剛才那一番話,盡是肺腑之言。” 云歲抿緊唇。 她這時候才知道,她是膽小的,她的膽子很小很小,小到,只是這樣而已的一句話,她就想逃避,就想躲開。恨不得自己是只烏龜,縮進(jìn)龜殼里。 可明明……這是她日思夜想都想要的一番話。 “如果當(dāng)年岑家沒有出事,我會在你高考結(jié)束的時候和你告白,歲歲,我喜歡了你很多年?!彼崧暤?,神情認(rèn)真到好似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xì)胞都在使著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