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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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陳葭看著他自若的背影,心口升起一股怨恨與不甘。憑什么陳廣白總是這般泰然、勝券在握?憑什么傷心難過痛苦的總是她?憑什么他想要她就能,轉身又那么瀟灑?憑什么她說她戀愛了,他還有閑情逸致釣魚?憑什么?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想她的面頰一定很丑陋扭曲,以至于陳廣白在發(fā)現有來人后轉過頭凝視了她許久。 半晌,陳廣白回了頭,微微提了下魚竿。 誰都沒說話。 腳邊雜草簌簌,明明是不大的河塘地,卻寂寥得恍若空山幽谷。陳葭咬了下唇,打算離開。 陳廣白卻叫住她,聲色很淡,聽不出語氣的好壞:“過來呆會?!?/br> 陳葭鬼使神差地頓了下,然后緩慢地走了過去。河面并不清澈,陳葭虛望著,又是一陣荒蕪的沉默。 陳廣白把魚竿架在炮臺上,站起來把小馬扎讓給她:“坐?!闭Z氣有些生疏僵硬,好似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陳葭心緒紊亂,曲了腿坐下,小馬扎被陳廣白坐久了,有些余溫透過褲子遞上來,讓她有些坐立不安,她不由動了下腿。 陳廣白的目光落在她褲腳,問道:“褲子怎么臟了?” 陳葭低頭瞥了眼,平平回:“就那兩小孩?!?/br> 陳廣白點點頭,從口袋里摸出香煙和打火機,清脆的點火聲,陳葭仰目望去。 煙被點燃,星火一二,陳廣白瞇了下眼,頹唐與竦冷隨著灰撲撲的煙霧飄飄裊裊。 原來他也會悲傷啊。先前的腔怨被酸澀腐蝕了,陳葭收回視線,忍不住問:“我們這樣的人,會幸福嗎?”輕到像自言自語。 哽喉的苦味彌漫在唇齒,陳廣白默了下:“你會的?!?/br> 陳葭無聲諷笑,深知自己已經沒辦法再像普通人一樣談一場甜蜜戀愛,結一次轟烈無悔的婚,生一個珍珠寶貝。 她可以,但她心不能。 這段日子以來,他們仿佛兩塊頑固強硬的磁鐵,當他們是哥哥和meimei時,他們便異極相吸,維持著親兄妹的感情;當他們是陳廣白和陳葭時,便是同級相斥,赤裸裸又爛生生地揭露著難堪的愁腸百結。他們因為血緣沒辦法斷得干干凈凈,又因為血緣沒辦法相濡以沫。 怎么那么難呢? 她哪有幸福的資格啊? 陳葭倉皇地笑出聲,譏嘲自己也譏嘲他:“我擁有過的幸福,不過是用背德交換的廉價貨?!?/br> 陳廣白垂眸無言。 靜穆的日落降臨,空氣厚重凝滯,湖面金波粼粼,湖風透著涼意,腳下土壤里滲滿寒氣,一幅衰敗之景。 陳廣白明明只抽了一支煙,嗓音卻像抽了一夜那般嘶?。骸八麑δ阍趺礃??!?/br> 話落,陳葭倏然淌下淚來,連陳廣白都妥協,她還有什么堅持下去的理由?還要什么躊躇難定的癡相? 她笑笑,似驀然看透了一切,空靈靈道:“對我很好,是我小時候幻想過的白馬王子?!?/br> 陳葭良久沒有聽到陳廣白的回應,她側頭揚眸,只捕捉到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匆匆從臉頰滑落。他的眼框有些潮紅,像他指尖煙絲未湮的星火,很快又被垂下的凌亂發(fā)絲遮掩。 陳葭凄凄地收回視線,心臟也跟著眼睛一道滑下水漬。 陳廣白的愛是蛛網,密密綿綿不透風。陳葭只要不掙扎,就可以安穩(wěn)而舒適,但她不可能永遠拘于他編織的小爿地方,因為這是牢籠不是夢床。更何況現在,陳廣白顯然親手摧毀了珠網,根根細絲網住了他犯罪的雙手。 他在懺悔吧,所以他才變了這樣多。一意孤行對她施暴的陳廣白,不見了。 天空變得灰藍,幽暗,晚風尖銳,夜幕籠罩。 兩人的手機都在震動。 陳廣白緩緩合了下眼睫又掀開,聲音遙遙不可聞:“回去吧?!?/br> 陳葭用手背抹了下臉,起身目不斜視地快走。發(fā)現陳廣白沒有跟上來,她頓了下,駐足回眸,視野里一個微駝的、一動不動的身影,幾近于夜色融為一體。 陳廣白晚她十來分鐘才到外婆家,他一進門就受到全桌的矚目,無人責怪他姍姍來遲。 他輕飄飄環(huán)視一圈,把手中的漁器放在門背后,臉上已經端詳不出任何異樣。 陳廣白朝外公外婆道:“我去洗個手,你們先吃不用等我?!?/br> 外公舉箸點了幾下桌:“去吧?!?/br> “水龍頭有些壞了,你關的時候擰牢點啊。”外婆追言。 “吃飯吧?!蓖夤f。 一桌人開始動筷,外公咳痰聲不斷;外婆不住地往兩孫子碗里夾菜;舅舅剛喝兩口酒就開始吞云吐霧;兩個小孩吵上天,直接站在長凳上用手去撈大盤里的菜;舅媽坐在邊上不聞不問,時不時扯一下兩兒子;陳母衣著華麗,坐姿端正,有些格格不入。 陳葭突然覺得她mama真可憐,她這樣做給誰看呢?驕傲了這么多年,還是脫離不了原生家庭,還是需要低眉順眼地問候父母,敬愛親友,幫扶吸血鬼一樣的弟弟,做個體面人。 她私底下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她mama對父母的怨恨,痛恨他們不讓她念書,甚至聽人說她mama剛出生的時候險些被扔掉,就因為是個沒有用的女娃、賠錢貨。 可陳葭也因此不解,明明她mama也是封建思想的受害者,為什么到頭來,她也重男輕女。 陳葭食之無味,過了會兒,陳廣白出來坐至她邊上。是老式的長條凳,因此他一坐下他們兩就肩挨肩,腿并腿,右手邊是陳母,陳葭想了想,選擇紋絲不動。 陳廣白抽了張紙巾擦手,慢條斯理地,廉價的掉絮紙巾在他手背上蹭下紙屑。陳葭余光瞟到,默默從口袋里取出一包紙巾推過去。 陳廣白挑眉,抽了一張出來,又推給她。 陳葭沒再動作,夾了一筷子紅燒rou塞進嘴里。 舅舅叼著煙,瞇縫眼打量陳葭,酒勁有些上頭,出聲問道:“葭葭這么大了,在學校搞對象了吧?!?/br> 陳母皺了下眉,心下十分不爽利,但并未出聲,畢竟還輪不到她講話。 一桌子人因為這句話齊齊注視陳葭,陳葭半塊紅燒rou還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被舅舅的話羞憤得滿面通紅。 舅媽是典型的農村婦女,嗓門大,怪腔怪調尖酸刻薄地唱和:“我像葭葭這么大的時候,都快懷上了?!?/br> 話落,舅舅放肆笑起來,兩小孩雖然沒聽懂,但也跟著夸張地仰頭哄笑。 陳葭臉頰連著脖子紅成一片,太欺負人了這些所謂的長輩。 陳葭剛想反駁,桌上的兩小孩乍然跌到了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哭聲聒噪得直刺人擰眉。 舅媽急著俯身去抱,兩小孩指著陳廣白告狀:“他把我們推倒的?!?/br> 陳廣白冷笑:“舅舅舅媽真會教小孩,難怪急著要急著生?!?/br> 陳葭耳朵一嗡。 外公嗆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陳母瞥兒子一眼,不動聲色地夾了筷蜜棗,入口齁甜。 舅舅的前妻不會生,后來舅舅搞外遇,也就是現在的舅媽,鬧出大肚子,急急離婚娶進家門,那段日子沒少被人看笑話。 舅舅被陳廣白戳到痛楚,擲下木筷,卻敢怒不敢言,掉頭去罵老婆:“你怎么當媽的?孩子都看不好!” 舅媽訕訕的,小聲埋怨:“那我怎么知道他們會摔……” 陳廣白臉色淡下來,不再搭腔。 陳母冷眼旁觀,外婆打圓場:“好了好了,大過年的,一家人有什么話不能說的,吃飯吃飯?!彼Я讼律仙?,“多多誠誠摔到沒有,來,過來奶奶這邊來?!?/br> 兩小孩見沒人理他們,早止住了哭聲,吸著鼻涕往奶奶那跑,纏著奶奶給他們零錢買零食吃。 陳葭是再也吃不下了,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旺仔撫平心中的憤懣。 陳廣白本來就沒胃口,從頭到尾沒動一筷子,只在陳葭喝完一罐的時候又開了一瓶給她,陳葭卻不再喝了。 一瓶旺仔蹲在他們之間,笑得刻意又牽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