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蔡啟智之死(續(xù)下)【二合一
“你說什么?”蔡姐騰地站起身來,表情又是激動又是不敢相信。 李健和梅矛他們相視了一眼,點了點頭道:“我是說,喝了我的血,小智他就能夠看見你,你們也可以接觸彼此了?!?/br> “真的可以?”蔡姐的呼吸都粗重了起來,可以看出原本低沉而緊繃的情緒,似乎因此變得輕快了許多。 方才她正與兒子“對話”著,沒想到李健他們一行會去而復(fù)返,她倒不至于因此埋怨他們來打擾自己母子兩個最后的相處,但心里也很是不解,畢竟不管李健還是李千江,在她看來都不是那種不知輕重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他們肯定是有事情找上自己。 可她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好消息。 在這之前,她對于與兒子相認(rèn)卻不能相見——她看得見蔡啟智但是蔡啟智看不見她,兩者更沒有辦法接觸,蔡啟智不開心,她也同樣不高興,她何嘗不想像曾經(jīng)那樣,將兒子擁入懷中,摸著他的腦袋,幫他剪著指甲、掏著耳朵? 但是她也知道在這方面實在是沒法強(qiáng)求李健他們做什么,實際上她一直以來都不愿意麻煩他們,可偏偏他們卻每每能夠體會到她的心思,幫她考慮這個考慮那個,她都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在陽間除了幫李健好好做做面包、蛋糕她也干不了什么,但是回到地府之后,她必須要好好幫他照料著他父母。 還有李千江,她尋思著或許可以幫他在下面找一個,畢竟聽說他臨死前因為年紀(jì)不大,雖然談過戀愛但還沒有結(jié)婚,沒有成家怎么能算是完整的人生呢?既然活著不行,那死了也可以繼續(xù)啊,地府里面也不是沒有死后湊成一對地,只是無法像人一樣生子延后而已,鬼君們對此都是樂見其成,畢竟組成一個個家庭,反倒更有助于地府的穩(wěn)定。 報答的方式想好了,可現(xiàn)在一看,她倒好像是對他們越欠越多了一樣,這讓她又是感激又是難過。 不過現(xiàn)在更多的還是高興,那種因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傷都被沖淡了不少。 張青衣此時同樣也很高興,為蔡啟智感到高興,她雖然對蔡姐并不熟悉,但早就從蔡啟智的口中得知了許多有關(guān)于他母親的事情,腦子里也自然形成了一個不錯的“婆婆”的形象,甚至她也想要看看蔡姐,只是她說不出口。 不過李健既然已經(jīng)決定獻(xiàn)身……哦不,獻(xiàn)血了,獻(xiàn)一個是獻(xiàn),獻(xiàn)兩個也是獻(xiàn),他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連帶張青衣的那份兒也一起算上了,“還有張青衣,你也一起吧?” “啊?”張青衣愣了愣,下意識看向了躺在床上此時也笑看向了她的蔡啟智,看他點了點頭,張青衣便也點點頭,“嗯,好的。” “那個,這個放血,要不要什么儀式?”畢竟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李健的心理有些忐忑,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問清楚。 梅矛愣了一下,馬上搖頭道:“就直接灌就行了,不用什么儀式?!?/br> “灌?” “額不是,其實不用太多血,一點點就可以了。” 李健這才松了口氣,他還真有點怕第一次就大出血呢。 按照梅矛所說地,他將刀口對準(zhǔn)了自己右手的手腕部位,不過好半天卻有些下不去手,“不行,我總感覺我一不小心可能把我的大動脈都切掉了?!?/br> 那樣就不是幫忙,是送命了,但在沒有經(jīng)驗、同時因為緊張可能手抖的情況下,這是完全可能發(fā)生的情況,李健的擔(dān)憂并不是全無道理。 梅矛理解的點點頭,說道:“那行,我來幫你?!?/br> “額……”李健一時遲疑,看了眼李千江,在他心里還是覺得李千江相對靠譜些。 梅矛無語道:“他現(xiàn)在這樣,能動得了手么?” 李健看著李千江身邊跟著的江濤,以及他撒不開的一只手,默然無語。 最后他干脆閉上了眼睛不去看,把手伸到了梅矛面前,一副任由宰割的樣子。 不多久,他便感覺到手腕上傳來一絲犀利的刺痛,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然后那應(yīng)該是傷口的位置微微發(fā)麻,又聽梅矛叫道:“快點!趕緊拿去給他們兩個都吸一口,要不然這傷口可能馬上就恢復(fù)了?!?/br> 李健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睜開眼睛,看都沒看手一眼,先伸到了蔡啟智嘴邊,手腕對著他的嘴巴。 蔡啟智撅起嘴吸了一小口,那一瞬間似乎還本能的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李健瞬間感覺一股酥酥麻麻的奇異感覺從手腕一直傳上來,傳到他的腦神經(jīng),令他險些沒忍住呻吟出聲,莫名有些羞恥。 然后李健又把手伸到了張青衣面前,女人的臉上有些羞澀,不過也只是猶豫了一小會兒,就上去同樣吸了一口,很快便捂著嘴偏過了頭去。 李健看著她的臉頰已經(jīng)完全紅了,那暈色還蔓延到了雪白的脖頸處,心中直念著非禮勿視,趕緊撇開了視線,然后看著自己手腕上有些粉紅的痕跡,皺了皺眉。 “別看了,有那東西在,現(xiàn)在你的這只手傷口都能很快復(fù)原了,不然我怎么叫你要抓緊時間呢?” 李健這才恍然,不過也不得不說,梅矛的刀工讓他有些刮目相看了,畢竟手腕這種地方,要控制好力道可不容易,而他現(xiàn)在這個傷口明顯影響很小,雖說有他說的那東西在起作用,但梅矛的刀工控制好,也同樣有用,這讓他對于梅矛前世究竟是干什么的,倒有些好奇起來了。 但現(xiàn)在關(guān)鍵還是自己的血到底能不能起作用,畢竟他其實能夠聽得出一點兒梅矛語氣中的底氣不足,他說的是信誓旦旦,但與其說是確信事實,不如說是對于某個可能將這事情告訴他的人,所以真正的效果如何,就得要看那個人是否值得他這樣的信任了。 此時就見蔡啟智在“飲”下了李健地血之后,眨巴了幾下眼睛,突然兩眼陡放亮光一般,微微睜大,然后情緒也激動了起來,終于叫出了那一聲:“媽!” “哎!”蔡姐應(yīng)了一聲,頓時感覺一股熱流從心田涌上來,眼眶也仿佛有些濕潤了,雖然看起來這副場景和先前他們第一次相認(rèn)的時候差不多,按說不該這么激動地,可一方面知道蔡啟智不久于人世,她的情緒本就難以自抑,稍一引動就會如同洪流奔騰爆發(fā),另一方面則是從現(xiàn)在蔡啟智的眼神中,她能夠看得出來,不同于先前漫無目標(biāo)、有些茫然,現(xiàn)在他的眼珠子里面都能夠倒映出自己——他是真的能夠看見自己! 而另一邊,張青衣也在眨眼之后,又揉了揉眼睛,才略帶驚喜的看過去,不過和蔡啟智的目光只被母親一個人吸引不同,她的目光隨后又放到了李千江,還有他身邊牽著的江濤身上。 盡管先前各種折騰,但也算是見過,這才沒過多久呢,記憶還很新鮮,所以此時女人顯然認(rèn)出了江濤來,她不由得愣了一下,開始真沒反應(yīng)過來,但隨后就拉扯了一下蔡啟智,說道:“啟智你看……” 不只是蔡啟智,現(xiàn)場所有的人、鬼都按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瞬間成為全場焦點的“小鬼”江濤臉上依然懵懂茫然,但他卻能夠感覺到大家目光的集結(jié),頓時有些畏縮地往李千江身后縮了縮,那樣子,倒真有些像是躲進(jìn)家長背后的害羞小孩了。 “咳咳……我還是解釋一些吧,剛剛就是這位江濤警官,為了救張青衣,跌下了樓當(dāng)場死亡了。然后他也變成鬼了,不過他現(xiàn)在意識還有點兒不清醒,所以就先跟在千江身邊?!?/br> 之前蔡姐還真沒怎么注意到李千江身邊,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有放在心上,但此時聽李健這么一說,才轉(zhuǎn)過頭去。 她雖然也一樣沒和張青衣接觸過,僅有的一次見面也只是驚鴻一瞥,但也同樣在兒子那里聽了不少有關(guān)于準(zhǔn)兒媳的事情,對她也有一個不錯的印象,對于救了張青衣的江濤,自然本能的產(chǎn)生了些好感,沖著那邊點了點頭之后,見對方毫無反應(yīng),反倒像是被嚇到一樣完全躲到了李千江的背后。 李千江無奈的聳肩笑了笑,說道:“現(xiàn)在是你們一家團(tuán)聚的時候,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就先不要管了。” 蔡姐和張青衣頓時又把注意力都放回了蔡啟智身上,蔡啟智卻是看了看蔡姐,又看了看張青衣,突然笑道:“要是時間就停在這一刻,多好……”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我們像是一家人……但現(xiàn)在,只能成為一個夢想了。 “說什么傻話,不用時間停下,我們現(xiàn)在就是在一起。”張青衣輕撫著蔡啟智好像只是幾個小時就已經(jīng)消瘦得快要不成人形的臉頰,心直揪的疼,她也不知道哪里涌出來的念頭,突然過去拉過了蔡姐的手,然后把她的手和蔡啟智的手一起抱住,像是呢喃一般道:“我們現(xiàn)在就是一家!” 蔡姐和蔡啟智同時愣住,蔡姐看著這一刻真情流露的張青衣,若說以前還只是滿意這樣一個大部分方面都無可挑剔的女孩做自己的兒媳婦,現(xiàn)在卻是喜歡了,她反手將兩個年輕人的手放在一起。 蔡啟智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初她能夠輕松背起來的小孩兒了,他長大了,他的手掌也那么寬大厚實,幾乎能夠?qū)埱嘁碌氖滞耆饋?,蔡姐輕輕拍了拍兩人團(tuán)在一起的手,欣慰地笑道:“其實我能夠看到這一幕,就已經(jīng)很高興了,這一趟,至少我沒有白回來。” 張青衣眼神微動,突然低低喚了一聲:“媽!” 蔡姐面露驚喜,蔡啟智卻有些無奈的笑笑,他知道女友一向是很有眼色的,在他們的相處中,她本人就是屬于那種調(diào)和劑一般的角色,有時候甚至能夠讓自己主動退讓,這“手段”也端是厲害,不過“婆媳”關(guān)系能夠和諧,他本來應(yīng)該是巴不得地,這時候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媽、青衣,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能夠感覺到,我現(xiàn)在身體越來越虛弱,好像有人在把我的時間一點一滴的偷走。我走以后,你們不必掛念我,你們還有你們各自的生活,就把我,當(dāng)成是一段美好的記憶就好了,至少那能證明,我來過這個世界,我留下了一點痕跡。能夠有你們,我也沒有白活!” “啟智……”張青衣癡癡叫了一聲,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珠,終于還是沒有憋住,一顆顆滾落面頰,瞬間連成了兩串水線。 蔡姐卻是低低喝了一聲,但很快又無奈道:“傻孩子,我們現(xiàn)在不說這個了好嗎?” “我現(xiàn)在不說,我怕等下想說就來不及了?!辈虇⒅怯行┨撊醯耐α送ι碜?,最后還是在母親和女友的共同攙扶下才在床上靠坐起來,然后對著對面的李健等人、鬼說道:“我也要感謝你們,學(xué)長、李叔叔、江警官,還有……額……” 梅矛道:“梅矛!” 這個以往一說出來,總有那么點兒笑果的名字,此時他卻很坦然的說出來,其他人都面無表情,倒是蔡啟智笑了起來:“眉毛?這個名字有點怪……總之,都謝謝你們了,不管是幫我母親,還是救了青衣。我真是沒用,我做不到的事情,都讓你們做了,所以我很感激你們,但是我現(xiàn)在也沒辦法報答你們了,只希望你們不要介意??瓤取?/br> 看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的蔡啟智,在場所有人都不由緊張起來,包括江濤都從李千江背后探出腦袋來看著他。 張青衣直接撲到了蔡啟智懷里抽泣,這一刻她只是一個脆弱的小女人,蔡姐看著相擁在一起的小兩口,又是欣慰又是難過,她看著手中,他們依然緊緊團(tuán)在一起的手,苦笑道:“為什么老天爺要這樣對我們啊,如果可以的話,把受過的換成我吧,讓我代我兒子去死,他還有著好多時間、好多事沒有去做,讓我去死,也好過這樣大家都難過?!?/br> “媽,亂說什么呢。”蔡啟智輕撫著張青衣的秀發(fā),然后手停在一半,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氣一樣,他的眼神也渙散起來,里面的光彩正在飛快褪色,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到了“油盡燈枯”之時,只是他的嘴巴依然在一張一合著,但聲音也越來越?。骸耙院螅煤谜疹欁约?,我……我還是沒有機(jī)會給您盡孝……還有青、青衣……你找一個,對你好、疼你的人,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