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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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幾乎緊繃了一晚上的蘇堇漫,此時早已是急得滲出冷汗來。寢宮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素來不愛哭的竹生,怎么會哭呢…… 腦中這般想著,蘇堇漫人已經(jīng)挪到了寢宮門前,想要透過門縫瞧見屋中的場面。 “莫哭,莫哭,可是肚子餓了?” 寒氣彌漫的夜晚,傳入蘇堇漫耳中的男聲竟是與這寒夜有種相似的氣質(zhì)。幾乎是在聽到男聲的同時,蘇堇漫便確認了聲音主人的身份。這樣的聲音,在除了女人便只有宦人的后宮中,除了那位冷臉皇帝想來也沒有旁人了。 聯(lián)想起自己在朝陽宮外看到的在墻上躍動的黑影,蘇堇漫不禁有種想扶額的沖動。這位皇帝,可真是‘不走尋常路’啊。 皇帝許是在安撫竹生,不過他說話的語氣卻有些笨拙,想來沒有半點哄娃的經(jīng)驗。從他這冷冰冰的生硬語氣,蘇堇漫便可在腦子里想象出他此刻究竟是何種神情。 這樣哄娃,大抵只會嚇著孩子。蘇堇漫只是聽了片刻,便迫不及待的沖了進去,直直沖到皇帝面前,將雙手置于腰間向他行禮道:“奴婢見過皇上?!?/br> 李牧原本是抱著小竹生一聲聲的哄著,并未料到蘇堇漫竟會突然出現(xiàn),只不過他面上卻也并未露出多少驚訝之色,“無須多禮?!?/br> 蘇堇漫倒也不推辭,事實上她行禮也不過是做個樣子,現(xiàn)在的她可沒有半點心思行禮。 “竹生他……”蘇堇漫有些欲言又止,原本她是毫無所懼的沖進來的,可是真到了面對皇帝的時刻,她倒是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了。 “恩,這小子在哭,你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牧面無表情的開口,聽得蘇堇漫的心越發(fā)忐忑。 但她最終還是忍著壓力,從皇帝手中接過了孩子,事實上她也正是奔著竹生才會沖進來的。 奇的是,竹生一見到蘇堇漫哭聲便細了許多,待到被蘇堇漫完全抱在懷里時,這孩子竟咧開小嘴笑了起來。 蘇堇漫心疼的用手擦了擦竹生面上的淚,抱住他軟軟的小身子輕輕晃了起來,“乖寶寶,mama好想你?!?/br> 這般說著,她自己的鼻頭也不禁有些酸澀。但到底還是忍住了淚意,抿著唇開始檢查起竹生的身子來。 李牧立在一旁,沉默的看著蘇堇漫的動作,高大修長的身子在地面上投射出大片的陰影。他眼角的余光不知怎么就瞥見眼前的小女子低頭望著孩子的影子,有些嬌小,隨著燈火的躍動不停變換著模樣,一時竟讓他看得有些呆了。 “奴婢,斗膽請問皇上,今日可有著人給竹生喂過吃食?”檢查了半晌也沒瞧出什么不對勁來,蘇堇漫便聯(lián)想到了肚子餓的問題上。 “御醫(yī)說,這般年紀的嬰孩,一日用膳六次為佳,朕便派了人來一日喂他六次奶水,從無遺漏。你不曾來朝陽宮的這段時日,皆是如此?!崩钅恋吐暤?,連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此時他說話的語氣竟是比往常柔緩了許多。 這一點,忙著擔憂竹生的身體狀況的蘇堇漫自然也是毫無發(fā)覺。 “你說,若不是餓了,竹生又怎會隨意哭鬧呢?”這話蘇堇漫自然是問的李牧。 李牧卻是有些愣住了,這小女子同他說起話來,倒是……不似尋常女子那般畏畏縮縮,也是,看她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等扭捏的女子。一絲笑容不知怎的就爬上了李牧的唇角,“此事朕亦是無計可施,看來只有再將御醫(yī)傳來。” 蘇堇漫抬了眸子與李牧對視,眸中不知怎么就染了幾分怒意,竹生可是他的親兒子,他這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算是怎么回事?只不過她卻也是沒有膽量敢質(zhì)問一個皇帝的,眸中的怒意也是稍縱即逝,“那奴婢便替竹生謝過皇上了?!?/br> 雖然皇帝不曾在她面前親口說過竹生是他兒子,不過種種事實都指明了,竹生就是他的孩子,便是不說穿也無妨。只不過蘇堇漫卻始終想不明白皇帝為何不將竹生的身份公諸于眾,即便她私心里是不希望竹生的身份被公諸于眾的,她真想就像現(xiàn)在這樣好好的養(yǎng)著竹生,看著他好好的長大。 倘若竹生的身份真的公諸于眾,到時恐怕,她連見上竹生一面的機會都會變得渺茫。 李牧扯了扯唇角未作回應,奇的是這期間竹生亦是乖乖的不曾哭鬧,只知望著蘇堇漫咧開嘴笑,時不時還吐出一個口水泡來。 屋中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奇怪,蘇堇漫和李牧都不曾開口說話,剩下的那一個,除了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也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漸漸冷靜下來的蘇堇漫卻在這時候想起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她還有勾搭皇帝的任務在身! 可是看著眼前這個同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一般的男人,莫說是勾搭,她就連同他說一句話都覺得不自在。適才若不是因為太過擔心竹生,想來她也是極難鼓起那般大的勇氣同他說話的。 “你,今年多大了?”未曾想到,率先打破沉默的人竟是李牧。 蘇堇漫險些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皇帝是在問自己么?他在問自己多大了,他這是什么意思,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問出這句話? “回皇上的話,奴婢今年,十六?!碧K堇漫咬了咬嘴唇,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事實上,她早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只不過因為這個世界的蘇堇漫恰是十六,她便也只好厚著臉皮說自己十六。 李牧在問話時也并未放過蘇堇漫面上的每一個神情,包括她面上那兩抹異常的顏色,在昏黃的燈光下依然能教人看出來那是紅色。 “進宮多久了?”依舊是淡漠的語氣。 “呃……約莫是一年?!碧K堇漫并未刻意記過這個世界的蘇堇漫進宮的具體時間,但想來也不會有多長。日日觀察著宮奴院里那些在宮中生活了多年的宮奴,同才入宮不久的人相比,其中還是有極大的差距的。 李牧沉思了片刻,方才繼續(xù)說道:“朕記得宮奴都是五年便可出宮,待你滿了時限出宮之時,朕會給你賞賜,就當做答謝你照顧皇子的功勞?!?/br> 聽完這話的蘇堇漫卻是如遭雷擊般,久久不能回過神來。這皇帝什么意思?竟然是要讓她出宮?還說什么,要賞賜自己?她壓根就不需要賞賜! 只不過蘇堇漫倒是沒有急得亂了陣腳,片刻的震驚過后,她便開始在心底暗自分析起李牧說出這話的動機來。他究竟是真心想要感謝自己,還是不想看到自己留在宮里,這才會忽然有此一問? 蘇堇漫倒沒自戀到以為皇帝會喜歡她,不過堂堂一個皇帝,對著一個宮奴問出一個這樣的問題,這事怎么說都有點說不過去!她篤定的相信此事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這般簡單,皇帝的動機,還有他的這一行為,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 “既然如此,奴婢便再次先謝過皇上的恩典了。只不過,奴婢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蘇堇漫故作為難的道。 她這一動作倒是引起了李牧的好奇,遂給了她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奴婢,想斗膽請求皇上,讓奴婢一直留在竹生身邊,哪怕只是遠遠看著他就行。竹生雖然不是奴婢的親生孩子,可……奴婢這心里實在是舍不下他。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本是沒有資格伴在竹生身側(cè)的……”說到動情之處,蘇堇漫竟是情不自禁的落起淚來了。 她暫時還沒法從冰山臉的皇帝身上分析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只能先想法子,讓皇帝不要動將她送出宮的念頭。至少在報仇的目的達成之前,她是不會考慮離開后宮的。 “你對他的關(guān)照,朕都看在眼里,適才不過是隨口一問,你若是想要留在他身邊,留下也無妨。” “奴婢叩謝皇上大恩大德?!边呎f著,蘇堇漫便想要跪下向李牧行叩拜之禮,不過她手上抱著竹生,動作多有不便,最終也只好打消了念頭。 事實上,她原也是不愿朝李牧下跪的。 “朕去喚人將御醫(yī)帶來,你若是無事,便留在這陪陪這孩子罷。這段時日,他是日日都會念你的名字?!崩钅琳f完這一句,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蘇堇漫這會腦子里還是亂糟糟的,既猜不透李牧的想法,也不知此事究竟該如何做才是最好的方式。 事情的發(fā)展,已經(jīng)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 她原本還對自己有幾分信心,總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和一直生活在封建思想之下的女子總是有所不同,或許有更大的機會吸引皇帝的注意,甚至是……讓他喜歡上自己。還有之前皇帝曾為她做過的種種,似乎都在暗中昭示著,皇帝對她的態(tài)度是不尋常的。 只是眼前的事實卻無情的向她宣告,其實她不過是既高估了自己,又高估了皇帝! 此時的蘇堇漫腦中真是快要亂成了一團麻…… “mama,想,想mama。阿爸,想mama。”奶聲奶氣的話語,卻成功讓蘇堇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竹生你在說什么,你會說話了?”她記得半月之前竹生還只會咿呀學語,蒙混不清的說著諸如‘抱抱’、‘阿爸’、‘mama’之類的字詞,今日竟是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正常小孩都是在這個年紀學會說話的不曾?這事蘇堇漫卻是一點都不清楚。 總之,此刻的她尋不出任何詞匯能表達出她的心情,竹生會說話了,她沒有聽錯,他已經(jīng)可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盡管他仍舊是被人抱在懷中的小小軟軟的一團,但卻又似乎不再只是一個嬰孩。 “阿爸,想mama?”蘇堇漫不自覺復述著從竹生口中說出的話語,這句話從字面上倒是不難理解,不過聯(lián)系到具體情況,卻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阿爸,自然就是指的那個冷臉皇帝了,mama呢,除了自己當不會有旁人,畢竟這個朝代普遍都是叫‘娘親’的。那么竹生所說的這句話,豈不是在說明,那皇帝……想她? 蘇堇漫并未等候太久,不一會李牧便帶著一位御醫(yī)到了他的跟前,她對那御醫(yī)倒是不陌生,他還曾替自己診治過。 “老臣,見過蘇姑娘?!边€未等蘇堇漫按照禮數(shù)給御醫(yī)行禮,那御醫(yī)卻率先向她拱手行了一禮,這著實讓蘇堇漫感到驚詫。 難不成,御醫(yī)是因為看到自己手中抱著竹生,所以對自己的態(tài)度才會如此的……非同尋常? “咳?!崩钅敛话l(fā)一言,只是低咳一聲,御醫(y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開始替竹生診起脈來。此時,竹生仍舊被蘇堇漫抱在懷中。 只不過抱著抱著,蘇堇漫的面色卻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她的手勁兒素來不小,只是身子依舊有些虛,加之抱著竹生也有了好一會了,手不免開始有些酸痛。她倒是想要繼續(xù)堅持來著,可是卻又怕自己撐不住會摔著竹生。 “皇上,我……奴婢抱不動了?!逼扔跓o奈,蘇堇漫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李牧。 李牧二話不說便走上前接過了被蘇堇漫抱在懷中的竹生,兩人的身子靠得極近,蘇堇漫甚至還可聞見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獨特的氣味。 不像是香氣,但卻又格外的好聞,若稍聞得久些,甚至會有種清涼的感覺。 御醫(yī)狀似不經(jīng)意的掃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兩人,又很快將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 “回皇上的話,皇子他的身子并無大礙。只是,老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痹\脈之后,御醫(yī)皺著眉頭開口道。 “說?!?/br> “皇子,他的脈象似乎……同尋常的孩子有些不同,還請皇上多給老臣一些時日,老臣還需再觀察幾日才能做出決斷?!?/br> 李牧微不可查的頷首,揮手示意御醫(yī)已經(jīng)可以退下了。御醫(yī)自然不敢有誤,當即便拎起藥箱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時又只剩下蘇堇漫、李牧、鳳竹生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