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那人一躍而起走到了他的身邊, 眼神有些猜測地看了司月一眼, 然后又轉(zhuǎn)回到了溫時修的身上, 低聲湊他耳邊:“不是吧,你們搞這么大!這么多年了你居然還是沒選云——” “——這是我同事,司月?!睖貢r修有些刻意地打斷了那人的話,他才訕訕地住了口, 然后仔細(xì)去看司月。 他臉上也立馬換了副極度熱情的笑, “司月你好啊, 我是jason的朋友, 你可以叫我seb?!?/br> “seb?” 司月小聲地重復(fù)了一遍, 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問道, “你就是畫十二少女的那個畫家seb嗎?” sab得意地點點頭, “你覺得那副畫怎么樣?” 司月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我很喜歡里面睡覺的那個小姑娘, 畫得很天真?!?/br> “哦,” seb狡黠地朝溫時修眨了眨眼,又對司月說道:“要不下次我?guī)闳ノ业漠嬍彝嫱嬖趺礃???/br> “你的畫室?” 司月剛要接口, 溫時修忽然就拍了拍seb的肩膀,“別帶壞小姑娘?!?/br> seb看著溫時修有些緊張的樣子,不由地冷笑了一聲又湊到他耳邊說道, “云舒知道你帶女人來嗎?” “知道?!?/br> “服了你們倆了, 多少年了分分合合就是不肯在一起?!?/br> “從來沒在一起過?!?nbsp;溫時修糾正他。 “那云舒呢,你就這樣放任她不管嗎?” seb臉色有些不好。 溫時修看了一眼司月,“你先去那邊看看已經(jīng)放出來的畫,我一會去找你。” “嗯好。” 司月求之不得,一個人便朝那邊展示出來的畫作走了過去。 seb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個女人的背影上,有些陰陽怪氣, “云舒跟了你那么久,沒有一句怨言,你這一回國就找了新的人,溫時修,你沒有心。” 溫時修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去,“我從來沒有和云舒在一起過,所以對她也沒有任何的愧疚。你不必這樣激我?!?/br> “你…” “seb,不用再說了,再說的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br> - 房間的客廳里,大大小小放了很多副云舒的畫。隨著人越來越多,大家便開始緩慢地在整個房間里走了起來。 司月一個人有些興奮地沉浸在這種私人畫展的氛圍里,她就好像一個剛剛落入糖罐的小朋友,滿眼就是迫不及待的激動,恨不得能一下看完全部的作品。 云舒的畫作大部分都是十分抽象的表達,不同的人看總能看出不同的意味,所以才會格外得惹人關(guān)注。 司月的腳步緩緩轉(zhuǎn)過了大半個客廳,忽然停在了一幅畫的面前。 那是一副極小的畫,紙張同其他的畫作相比,也有了一些年頭。 灰色與棕色是這幅畫的主色調(diào),濃稠而又凌亂的線條雜亂地分布在這幅畫的絕大部分位置。乍一眼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那線條仿佛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沉沉地壓著人的心頭喘不過氣。 但是這幅畫偏偏又不是要表達這樣的想法,凌亂繁復(fù)的壓抑線條下,云舒巧妙地落了幾點若隱若現(xiàn)的銀色光點。 那光點好似掛在遙遠(yuǎn)天邊的銀河,隱匿在晦澀不明的夜幕下。但你若是看得久了,卻又能感覺那銀河忽的就落在了你的眼前。 引得你不自覺慢慢靠近。 司月久久地站在這幅畫的面前,心口好像也被這壓抑的線條死死壓住。 她忽然想到了很多個,李水琴和司南田爭吵的夜晚。她一個人臥在炎熱潮濕的狹小臥室里,看著窗外的星星。 那些所有有關(guān)于貧窮和侮辱的爭吵將那個小小的司月緊緊捆綁,她卻如此渴望地看著窗外的星星,告訴自己,司月,你的人生不是這樣的。 她總是在等一個天明,在等一個離開家去公司實習(xí)的天明。 她知道那里有一個人會拉著她的手,朝更加光明的地方走去。 那個時候的司月是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她拼著一身沖勁就想在這個妖魔鬼怪并行的社會里立足。 可那一切哪里有那么容易呢? 她因為忍不了的污蔑同經(jīng)理吵了架,卻被要求第二天就別再來上班,她一個人忍著眼淚跑到了沒有人的樓梯間里小聲哭泣。 是那個男人說“我信你?!?/br> 他兩只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走到了司月下方的樓梯,然后彎下/身子看著她,“但是眼淚并不會幫你?!?/br> 司月頓時收了哭聲,抬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著他。 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呢?司月后來才知道,大概就是第一眼看見季岑風(fēng)的時候。 不是他慢慢走到她身旁讓她看清楚自己容貌的時候,而是那個男人背著光同她說“我信你”的時候。 從此以后,她便緊緊地追隨在那道光的身邊。她用盡全力地想要加快步伐跟在那個男人的身邊。 卻因為太過害怕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泥濘的骯臟,而欺騙了他。 思緒被沉沉地卷進這幅無聲的畫中,司月身邊不知何時走來了一個女人。 “你也喜歡這幅畫?” 那女人問道。 司月緩緩轉(zhuǎn)頭,那是一個個頭并不高的女人,她穿著一條寬松的亞麻長裙,頭發(fā)短至耳邊。 “嗯?!?nbsp;司月輕聲應(yīng)道。 “你想到了什么?” 那個女人轉(zhuǎn)頭看著她。 司月兩眼還是有些無可自拔般的看著那幅畫作,低聲說道,“看到了我的過去?!?/br> 她聲音小小的,又緩又慢,卻那么清晰地落在身旁的那個女人耳里。 “好像我曾經(jīng)困頓黑暗的過去,也有一個人像那顆星星一樣,指引著我?!?/br> “那現(xiàn)在呢,” 那個女人又問道,“你有和你的星星在一起嗎?” 她目光里是極盡的恬淡,淺笑著看著神色倏地暗下去的司月。 “沒有?!?/br> 那聲“沒有” 好像一把鋒利的匕首,血淋淋地插在司月的心口。 “我也是?!?nbsp;一旁的女人漸漸斂了笑意,轉(zhuǎn)頭同司月一起去看那副畫?!拔乙策€沒有和我的星星在一起?!?/br> 司月眼角微紅地再次轉(zhuǎn)過頭看向身旁的這個女人,她仿佛有一種強大而又無可動搖的力量,就像一顆巍然挺立的松柏,不會隨著颶風(fēng)搖擺半分。 “但是我不會放棄的?!?nbsp;那個女人忽然也轉(zhuǎn)回了身子看著司月,“我跟了那顆星星八年,他從沒回頭看過我?!?/br> “但是我不會放棄的?!?/br> 司月嘴角有些驚異地微張著,卻又在下一秒喃喃問道,“為什么?” 那個女人帶著些嬌憨地聳肩笑了笑,“因為從他是我星星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會放棄他了?!?/br> “你知道嗎?人這一生其實很短暫但是又充滿了迷亂雙眼的誘惑。嫉妒、仇恨、快樂、絕望,他們都會在不同的時段遮蔽住人們的雙眼。但是從我看見星星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只有他了?!?/br> “司月小姐,希望你也能最終回到你的星星身邊?!?nbsp;那個女人恬靜地笑道。 司月手指緊緊地握在桌子的邊緣,“你怎么知道我叫司月?” “因為我是云舒,你是時修帶來的朋友。” “云舒?” 司月兩只眼睛微微瞪大,“你就是云舒?” “嗯,” 云舒臉上笑意漾開點了點頭,“這幅畫是我八年前畫的,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送給你。” “不用了,” 司月連忙拒絕道,“看來這幅畫對你有很大的意義。” 云舒點了點頭,“但是我的信念很堅定,所以我覺得司月小姐可能會更需要它?!?/br> 司月的目光又一次沉沉地落在了那一小張畫作上。 她想起了那天的那個吻,他帶著嘲諷與審視的吻。 憤怒而又輕蔑地落在她的唇間。 她又想起了那天的最后一句話,他平靜告訴自己他看錯了行程。 憤怒、傷心、絕望、糾結(jié),輪番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眼前,司月目光久久地盯著那抹星光,她不知道,所有的這些情緒都抹去之后,她和季岑風(fēng)之間,到底是什么? 畫展一直舉行到了十二點,云舒叫了酒店的客房服務(wù)請大家一起吃午餐。 溫時修幫司月推開了他身邊的椅子,低聲同她抱歉道:“不好意思,遇見了幾個熟人多聊了一會?!?/br> “沒關(guān)系的,” 司月擺擺手,“我今天看得很開心,謝謝你了?!?/br> “那就好。” - 季岑風(fēng)下飛機的時候,正是黎京當(dāng)?shù)貢r間十二點。 李原馬不停蹄地開著車送季岑風(fēng)回家。 后視鏡里,忙碌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男人正難得地坐在位置上閉目養(yǎng)神,他微微擰起的眉間隱著一股淡淡的倦意,眼下有片不易察覺的青色。 李原一路平穩(wěn)地開著車,約莫十二點四十的時候,就到了明宜公館。 “到了,季先生?!?nbsp;他輕聲說道。 后座的男人一聽到聲響立馬也睜開了眼睛,“行,今天你先回去吧?!?/br> 季岑風(fēng)說完之后就大步下了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壓下了這幾天的疲累,然后便朝家里走去。 家里今天來了客人。 季岑風(fēng)一進門就看見了正在客廳看電視的司洵,他將外套遞給一旁迎上的管家,然后便簡短地朝司洵點了下頭,朝臥室走去。 臥室里沒有人,他快速地洗了個澡,然后換了身新的衣服下樓。 “姐夫,你回來啦!” 司洵看季岑風(fēng)從臥室里出來,便一臉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季岑風(fēng)“嗯”了一聲,和他一同走到了客廳的沙發(fā)處坐了下來。他抬眼看了一眼客廳,“你姐呢?” “我姐?” 司洵愣了下,立馬說道,“剛剛來的時候也沒看見我姐,就是管家給開的門?!?/br> “你們中午來的時候她就不在家嗎?” 季岑風(fēng)伸手拿起了杯子喝了口水。 “不在啊,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吧。”司洵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季岑風(fēng)的意見,他倒是有點奇怪,怎么請他和媽到家里來吃飯,姐卻不在家。 更奇怪的是,看起來季岑風(fēng)并不知道姐去哪里了。 司洵看了眼季岑風(fēng),他手指捏著水杯似是默許了他的建議。 司洵也不猶豫,直接就給司月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