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我有好好聽話,認(rèn)真吃飯,注意身體?!?/br> “你為什么還要離開我?” 那些曾經(jīng)被他刻意忽視的短信好像一個個隱藏的火信,在司月死去的這個片刻,肆虐燃燒。 【岑風(fēng),按時吃飯,注意身體?!?/br> 【岑風(fēng),今天早上去和客戶見面了。你按時吃飯,注意身體?!?/br> 【岑風(fēng),我媽做了不少腌魚放在冰箱里冷凍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你在外面按時吃飯,注意身體?!?/br> 【岑風(fēng),今天黎京下大雨了,沒打雷。你按時吃飯,注意身體?!?/br> 【岑風(fēng),黎京美術(shù)館十月一日動工,陳總邀請我去觀禮,岑風(fēng),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你按時吃飯,注意身體。】 【岑風(fēng),設(shè)計案我好像做得還不錯,你要不要回來看看。按時吃飯,注意身體?!?/br> “司月,我還沒有回復(fù)你的消息,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季岑風(fēng)聲音嘶啞渾濁,“司月,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男人手指麻木地按在那片沒有溫度的桌子上,緩慢地閉上了雙眼。 荒蕪黑色里,他看見那個坐在樓梯間的司月。 她曾經(jīng)鮮血淋漓,絕望地朝他伸出一只手。 如今卻已面目全非,轉(zhuǎn)身就要離開他。 季岑風(fēng)慌張地想要牽上那只他怎么也抓不到的手,聲線心慟破碎: “求求你了?!?/br> “司月。” “我救了你那么多次。” “這一次…換你來救我,好不好?” “好不好?” “這一次…求求你。” “救救我。” - 季岑風(fēng)二十五歲那年,遇見了一個小姑娘。她坐在無人的樓梯間,偷偷地哭泣。 他本不想管這種事,卻又鬼使神差地,同她搭了話。 她真的很倔強,卻又同時那樣的脆弱。 脆弱到不敢讓他看到她絲毫的弱點,她像一只逆風(fēng)飛翔的蝴蝶,永遠(yuǎn)向著陽光,把所有的陰暗壓在她纖瘦的翅膀之下。 所以他一步步靠近,然后一步步淪陷。 那天,他第一次走進(jìn)了那條逼仄的小巷子里,第一次沒有覺得惡心。 他站在那條熱鬧的巷子里,看著他的小姑娘同別人說著話。她像一只生機勃勃的小玫瑰,季岑風(fēng)知道,他不應(yīng)該再讓她那樣搖曳地,吹在風(fēng)中了。 他不想再讓別人看見她的好了。 好像心有靈犀一般,他并沒有等很久,他的小玫瑰就走了出來。 一眼看見他,一眼看見她。 那天,那條街,那個晚上,那兩個人。 她朝他那么開心地跑過來,同他說“謝謝?!?/br> 他心跳其實有些微微加速,他本想著先帶她去吃點其他的,再把給她買的那條項鏈送給她,問她“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可是她太漂亮,太好看了。那雙明亮的眼睛一下照亮了那條昏暗的街,他忍不住了。 那個吻,出乎她的意料,也出乎他的意料。 司月永遠(yuǎn)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很早就愛上了她,比她想象得要愛很多。季岑風(fēng)沒有什么樂于助人的習(xí)慣,也沒有什么英雄情結(jié)。 他習(xí)慣冷眼看世人犯蠢犯錯,看世人跌落深淵永不翻身。 可他還是在看見司月的瞬間,同她說了話。 為什么?為什么要同她說話? 季岑風(fēng)不知道,他痛徹心扉。 他們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回憶,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可能。 明明她也曾那樣歡欣雀躍地?fù)е牟弊佑H吻他,明明也曾那樣地相信和依賴他。 那么多個沒有司月的日日夜夜,他知道是有多煎熬的。 他明明知道的。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還要犯這樣的錯? 犯這樣的錯,永遠(yuǎn)地,失去了司月。 所以曾經(jīng)的美好回憶,變成了無數(shù)把刀子,一刀一刀插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季岑風(fēng)千瘡百孔,季岑風(fēng)心如死灰。 再也沒有人會從他懷里醒來,再也沒有人會陪他坐在湖邊,再也沒有人會和他一起去外公家,再也沒有人,來愛他了。 那個曾經(jīng)那么愛著季岑風(fēng)的女人,消失了。 因為他。 - 季岑風(fēng)在那間太平間不吃不喝待了整整三天,所有人來勸來說他都不肯離開。 肖川最后無可奈何,“岑風(fēng),讓司月最后體面地走,好不好?” 那個面色蒼白的男人緩緩抬起頭,“她要走去哪里?” 肖川心口猛跳,壓著悲傷說道,“季岑風(fēng)!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司月已經(jīng)死了。” 季岑風(fēng)機械般的轉(zhuǎn)過了身子,手上的血液全部變成了黑色的血痂凝固在他的身上,他手指小心地在骨灰盒的周邊蜷動著生怕弄臟她。 男人的目光長久地凝滯在那里,就像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司月身邊的時候,時間好像就停止了轉(zhuǎn)動。她不會離開,他會永遠(yuǎn)陪在這里的。季岑風(fēng)和司月,不會分開的。 再也不會分開了。 “季岑風(fēng)!” 肖川大步走到他的身邊,他用力地拉著那個一直跪在地上的男人,將他拉了起來,“季岑風(fēng),司月已經(jīng)死了,你這樣又有什么用!” “你放手好不好!你讓司月安心地走好不好!” 季岑風(fēng)雙眼麻木地看著肖川,似乎已經(jīng)無法理解他說的話。 肖川讓他再看看司月,“季岑風(fēng),你醒醒好不好!” “你看看那里躺著的,不是司月,不是了!” 那個男人目光遲緩,巨大的痛苦猛烈地沖擊上了他的心頭,季岑風(fēng)忽然低低地笑了幾聲,好像是游走在夜晚的孤魂野鬼,發(fā)出令人無法理解的空洞笑聲。 肖川眼淚忍著就要掉下來,他伸出手又要去拉季岑風(fēng),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在了這冷寂的太平間。 那個目光麻木的男人眼里倏地亮了一下。 沒來由的,一陣欣喜與惶然。 他手臂僵硬地從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手掌內(nèi)的傷口又一次撕裂流出了黑紅色的鮮血。 季岑風(fēng)的嗓子早已沙啞得不像話,沾滿污血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著。 “司月?” 他那般小心翼翼。 可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并沒有聽清他的話,一個男人十分有禮貌地詢問道: “季先生,紐約家里的玫瑰花開了?!?/br> “您什么時候帶司月小姐回家看看?” 第51章 馬古城 文帝小鎮(zhèn)南邊有一家野風(fēng)旅館, 是一家三口開的,男主人是印尼裔,早年間移民到東問國, 和妻子開了這家旅館。 妻子是中國人, 所以生下的一男一女各有一個中文名,阿野和阿風(fēng)。 妻子前些年因為生病去世, 男主人后來便把這間旅館的名字改成了野風(fēng)旅館, 交由兩個孩子看管, 自己去了東問國的首都打工。 旅館平時生意并不多,人來人往的就那么些個,畢竟一個偏僻的小鎮(zhèn)子,沒什么人需要住旅館。 阿野晚上剛?cè)ベu了一批水果, 一回到旅館就看見阿風(fēng)在看動畫片, 他上前揉了揉阿風(fēng)的頭, 坐到了電風(fēng)扇前面有些貪婪地吹了起來。 文帝晚上也并不涼快, 同樣是又濕又熱, 來回送一趟剝好的水果, 整個人就像是掉進(jìn)水里一樣。 阿風(fēng)一邊看著電視, 一邊給他遞了一瓶水, “哥, 喝水?!?/br> 他們在家講中文,雖然mama死得早,但是家里說中文的習(xí)慣卻是一直保留了下來。阿野拿起水瓶喝了兩口, 然后全部倒在了自己的頭上,冰涼的自來水貼在他有些黝黑的皮膚上往下滑,阿野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熱死了。” 阿風(fēng)回頭笑他,一本正經(jīng)道:“心靜自然涼?!?/br> “就會這一句, 還會其他的嗎?” 阿野也笑她。 “mama沒教其他的了?!?/br> 阿野隨意地點了點頭。 “關(guān)門嗎?” 動畫片放完了,阿風(fēng)走到門前問道。 阿野看了眼墻上的掛鐘,“還有一個小時才到十點呢,現(xiàn)在關(guān)了萬一有客人來怎么辦?” “哥,都好多天沒客人了?!?nbsp;阿風(fēng)站在門口,晚風(fēng)落在她身后,吹著她八歲的小身子晃啊晃的。 “你先去睡吧,我再等等?!?nbsp;阿野站起身子把她往家里推。 “那我先去睡了,哥,你一會也早點關(guān)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