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岑風,我今天在家休息了一天,沒出門。黎京下大雨了,沒打雷。你按時吃飯,注意身體。】 岑風:【司月,對不起,那天沒能陪在你身邊。我知道你害怕雨天打雷,從前黎京下暴雨的時候,你總是夜半的時候鉆進我的懷里。那個時候我還在同你生氣過去的事情,卻又在你瑟瑟發(fā)抖的時候情不自禁擁緊你。可是你后來去了東問,那個雨季常常暴雨打雷的東問。于是你再也不怕了。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沒有我,你可以走得更遠更好,變成更勇敢的司月的。可是,司月,每次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是 “是”,我都覺得心痛得快要死掉。 】 【岑風,今日正常上班,晚上六點司機接回家。黎京美術館十月一日動工,陳總邀請我去觀禮,岑風,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你按時吃飯,注意身體。】 岑風:【司月,對不起,那天我把你弄丟了。這是你第一次參加的美術館設計案,我代你去了開工現(xiàn)場。那些讓你摔倒扭傷腳踝的坡地全部都變成了平地,連同著你的消息,一起離開了我。那段時間,我才明白,原來從前你同我在一起的時光,都是上天施舍給我的仁慈。你離開的那個瞬間,就是我跌進地獄的開始?!?/br> 司月,我好像真的錯過了很多很多關于你的事情,我曾經(jīng)以為我已經(jīng)無法挽回,我曾經(jīng)以為我會這樣后悔一輩子。 可是好在你回來了,好在你還在我身邊。 小月亮,這封信只是想告訴你,從此往后,你的所有快樂與遺憾,每一分、每一秒, 季先生,永遠不會遲到。 ——岑風 第61章 第二封 黎京今年入冬遲, 快到一月末的時候,溫度才終于狠狠地降了下去。 一夜過去,天地之間都是蕭瑟肅穆的寒意, 司月早上睜開眼就覺得臉頰有些冰冷。她洗漱完后喝了一點熱牛奶, 然后就坐在窗邊細細地化起了妝。 圓形的化妝鏡里,是一張小巧精致的臉, 她妝畫得很淡, 一支紅色的唇膏擦在略顯蒼白的嘴唇上。頭發(fā)細細地盤起在后腦勺, 最后帶上了兩只銀色的耳墜,隨著女人的走動,搖曳相擊。 司月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裙子,散開的裙邊落在小腿的中端, 下面踩一雙紅底黑面高跟。出門的時候, 還在外面套上了一件厚重的深咖色大衣。 還未走到樓下, 就已經(jīng)感受到了冬天的威力, 伸手推開樓梯大門的那個瞬間, 無數(shù)道軟刀子就迫不及待地撲上了她的面頰。 司月輕嘶了一口, 然后抬頭看見了站在對面的季岑風。 一身黑色的西裝穿在他頎長挺拔的身段上, 整個人巋然不動地站在這獵獵的冷風里。男人斂起的眉眼在看見司月的第一秒, 就仿佛春日里的寒冰一般, 化成了柔軟的春水。 季岑風走上前,低頭看著她,“早, 司月?!?/br> 女人只淺淺地描了眉眼,一張半開的紅唇虛晃在白玉的齒間。目光仍帶著些許晨起的茫然,那紅唇卻叫人看得有幾分心癢的難耐。 司月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早?!?nbsp;然后便和從前一樣朝公司走去。 過去的整整一個星期, 季岑風都是這樣跟在司月的后面陪她上班下班,他跟得遠遠的,看著司月朝著她的方向奔赴,他就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句話不說。 - 早上十點,李經(jīng)理和司月做了最后一次的演練,下午三點博物館的負責人就會來和辰逸的設計團隊一起開會。 司月脫了大衣坐在辦公室里,李經(jīng)理覺得她整理的資料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下午的時候正常發(fā)揮,肯定沒有問題的?!?nbsp;李經(jīng)理雖然表情嚴肅,但是話里還是安撫司月。她倒是真沒想到,這個讓季總離了婚還心心念念忘不了的女人,短短一周的時間就按照她的建議把匯報內(nèi)容全部重新整理了一遍。 所有的建筑都按照不同的分類標準做了不同的分類,更不要說對于每一幢建筑司月所做出的標注與見解,那并不是簡單的查找資料和生搬硬套,而是這個女人獨特的思考與理解。 李經(jīng)理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司月在和季總離婚之后,還能讓季總這樣念念不忘了。 她不是只會攀附于男人的金絲雀,她有她令人無可抗拒的閃光點。 下午三點,會議定在了頂樓的大會議室。司月提前上去調(diào)試了一下設備,她把資料又重新翻了一遍,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了。 女人輕輕倚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兩手環(huán)抱于胸前,側身看著投影上顯示的一張張照片。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個和阿野在一起的時光。 那么多個熾熱的白天,他站在烈烈的陽光下,陪著她拍完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阿野從來不會催她,從來不會抱怨。 他站在一個遙遠的距離之外,靜靜地看著她。 “咔噠——” 一聲輕響,將司月的思緒拉回來現(xiàn)實。站在會議室最前面的女人靜靜回頭,看見了走進來的季岑風。 他拉開了會議室最角落的一張椅子,從容地坐了下去。 窗外的陽光緩緩流淌在這段無言的空間里,她望著他,他望著她。 他坐在那個不會打擾到她的角落里,他跟在那段不會打擾到她的距離里。他像他一樣,他像他一樣。 只是那個男孩沒有跨出這一步的勇氣,而這個男人沒有再失去她的勇氣。 - 會議室里,很快又來了很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司月安靜地站在會議室的最前方,等著所有人落座。 李經(jīng)理從前在博物館工作過,所以對兩邊的人都是很熟悉,她簡單利落地介紹了一下這個辰逸和博物館的合作項目,然后就請司月開始了介紹。 這一次,司月比從前介紹黎京美術館項目的時候,更加的從容與自信。女人聲線緩緩地流淌在這間寧靜的會議室里,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她牢牢吸引。 分明最開始,那些視線,或疑惑、或輕蔑地落在那個女人姣好的面容上。她手腕纖細握著那支小小的遙控器,站在投影的最右側。 室內(nèi)開足了溫熱的暖氣,她只穿了那條簡約收腰的黑色長裙。手臂時不時晃過人們的視線,黑色高跟鞋輕輕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噠、噠、噠”。 一個男人的視線穿過層層重疊的身影,落在了那雙白皙的腳踝上。季岑風還如此清晰地記得,那段她同他和好的日子。 她會坐在車子的后面,依偎在他的身邊。 那只纖細柔軟的手掌掩埋在男人黑色的衣袖下,與他十指相扣。 他記得他站在電梯門前,對她說她的腳踝好漂亮。 他也記得她害羞的笑。 男人的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那雙搭在膝蓋上的指尖卻因發(fā)力而暗自青白。 司月簡單地講述完了馬古城的現(xiàn)狀之后,便開始了更加深入的介紹。 每一處遺跡,它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 當年建造時是在怎樣的情況下,建筑風格又是因何而成。遭受破壞后如何盡可能地去保護它,未來又該如何將這一建筑的特色風格發(fā)揚光大。 那個女人站在會議室的最前方娓娓道來。 后來,那些視線離開了她的身子,離開了她的臉龐。 那些觸目驚心的遺跡,那些令人驚嘆的建筑,那些深入人心的見解。 整整兩個小時的會議,沒有人走神一秒鐘。司月聲音落下的那個瞬間,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那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國度里。 他們不曾對這個項目有過任何的期待。 他們不曾對這個女人有過任何的期待。 那是一個拖到最后差點流產(chǎn)的項目,這是一個看起來并無內(nèi)容的美麗女人。 可是她神采奕奕地給他們帶來了一個遠超預期的匯報,那樣耀眼奪人,那樣叫人心生喜愛。 - 會議結束的時候,博物館的負責人很是鄭重地邀請了司月去博物館做一期關于馬古城的建筑演講。 雖然那只是一個很小很冷門的建筑分支,但是這樣詳盡而又吸引人的介紹卻著實令人著迷。 司月答應了博物館負責人的邀請,然后便隨著李經(jīng)理一同回到了辦公室。 剛剛會議結束之前,有幾個人提了一些建議,司月打開了電腦開始循著建議做修改。 設計組過年前沒再接什么大項目,所以很多人這幾天已經(jīng)不愿意再加班了。晚上六點,辦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司月一個人。 她把離得稍遠的燈都關了,只留了頭頂?shù)囊皇鵁艄?,將她籠罩其間。 司月一只手微微支著頭,一只手拿著筆在文件上做著修改。 燈光靜靜地照著她秀氣的下頜,些許碎發(fā)慢慢地從頭頂滑落。 她把所有收到建議的地方,都仔細地修改了一遍。倒是有幾個點她還拿不定主意,左右在位置上思考了許久也不知道該如果落筆。 司月嘴唇輕輕咬起,抬眼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快九點了。她手指在文件上摩挲了幾下,決定明天再去解決這些問題。 女人抻開手臂輕輕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便站起來去拿大衣穿,卻在轉身的那個瞬間,看見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坐在她身后的季岑風。 男人沉默地坐在那片黑暗里,身前的西裝紐扣被他解開。修長的手指搭在黑色的座椅扶手上,抬起頭,看著司月。 司月心口不自覺地輕跳了幾下,她手指收緊在大衣的領口,開口問他:“你什么時候來的?” 男人目不轉睛地回她,“七點。” 司月舌尖在嘴邊停頓了幾秒,“我說過,沒必要每天跟著我上下班的?!?/br> 座位上的男人眉眼輕輕地舒展開,站起了身子,“走吧,司月?!?/br> 他穿著黑色的西裝,她穿著黑色的裙子。 季岑風跟在她的身后,同她一起朝電梯走去。 “?!?nbsp;電梯門緩緩打開。 兩人先后走了進去。 男人的氣息似有若無地繞進了司月的鼻間,她又想起了他坐在會議室的最后一排,那樣認真地聽她的介紹。 電梯里,安靜過分沉重。 司月看著面前銀色的電梯門,輕輕開口,“謝謝你?!?/br> 關于那些建筑的過去,關于他們的歷史。是他后來跟著她去拍照的時候,一一告訴她的。 身后的男人似是低低地笑了一聲,電梯門開,他隨著女人一起走了出去。 - 那天司月上樓時,收到了第二封信。 季岑風離開的時候,和她說,“永遠不需要和我說謝謝?!?/br> 女人輕輕捻著那張雪白的信封,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又一次拆了開來。 ——給司月 這一封信關于一個小姑娘的成長。 司月,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我在國外讀書的故事。 我十歲那年,岑雪去世。對我而言,我失去了父母。 在季家待到十五歲那年,我給季如許寫了一張欠條,然后去了美國讀書。高中、大學、研究生。我沒日沒夜地打工、讀書、賺錢、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