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朝歡夜寂涼(1)
書迷正在閱讀:【耽美】Opéra、兔耳朵被高冷學(xué)霸發(fā)現(xiàn)了(1v1)、重生之龍族魔法師、殺夫證道我來、再見,屬於未來的你、虐文女主當(dāng)學(xué)霸[穿書]、傾世祭紅顏、桃花偏翩飛、鳳傾天下:逆天邪妃、變身之血海芳菲
蕭靜之回到朝歡眾人齊住的宅院時,已是深更,宅院里的房間燈火幾乎全部滅去。蕭靜之走往宅院東廂──他獨居的廂房所在,卻見他的隔壁房內(nèi)仍點著燈。 他推開了房門,倚在門邊說道:「怎麼還沒睡啊?」 「阿靜,你回來啦?」房內(nèi),是一名長衣闊袍的男子,坐在一盞掛燈下,右手的衣袖用布條束了起來,正執(zhí)著筆,在一張鋪上了畫紙的長案前執(zhí)毫細(xì)繪。那人一見他回來,馬上擱下了手中的畫筆,溫目望向蕭靜之:「今兒個怎麼這麼晚?」 「下戲後突然有個邀約,我去了。」蕭靜之走到了桌案前,想看他正畫些什麼。 「是那個家里從商的義弟?」他問道。他記得蕭靜之下戲後若沒直接回來,常常就是跟他的兩個義弟們?nèi)ズ染屏?。不過,其中一個、也是個將軍的兒子,早在幾年前就離開汴梁,現(xiàn)在常相邀的,就是這個商人子弟。 「不是,言遠(yuǎn)這陣子到江南去巡舖子了,要在南方待上好一陣子,是一個今日來看戲的客人?!故掛o之百無聊賴地端詳著長案上的畫紙,上頭繪著半幅尚未完成的花鳥圖,「這是你的新作品、還是新的差事?」 「別人介紹的差事,不過就是畫些花花草草,不怎麼有趣?!顾行吲d地垮下臉。 「既然不有趣,別接不就得了?」蕭靜之嗔笑道。 「報酬可不少,大戶人家附庸風(fēng)雅起來都是不計代價的,總b阿修老押著我替他畫道具布景還強吧?」 「讓你幫忙戲里要用的東西,你那什麼不情愿的樣子?朝歡到底是你的戲班還是我的戲班啊杭大畫師?」蕭靜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朝歡的正牌主人,正是眼前這名氣質(zhì)孤雅率x的男子──杭無方。雖是戲班主人,可杭無方從不參演戲作,戲目搬演時,也從不見他在戲樓管理打點,是以朝歡雖名滿京城,可卻沒人知道真正擁有朝歡的,是這名一心想成為畫師的男人。 「事到如今,是我的還是你的有差別嗎?城里可是都管朝歡叫作『蕭家班』了?!购紵o方早將戲班一切事宜都交由蕭靜之全權(quán)處理,也難怪眾人會有這樣的誤會。 「那都是外人一通胡叫。我要真竊占了這戲班,杭大叔跟杭大娘還不從九泉之下回來掐死我了?」蕭靜之不以為然地嗤笑道。 「我爹娘要是知道你把他們的戲班經(jīng)營得這麼有聲有色,哪還舍得掐死你?」杭無方站起了身子,走到蕭靜之身後,雙臂環(huán)抱住他,有些懶怠地將頭靠在他肩背上。 蕭靜之卻讓這句話勾起了斑駁陳舊的回憶,一時耽溺於思。 『你個賤崽子!竟敢給我偷錢!還不承認(rèn)!看我打死你!』 『當(dāng)初就不該看在你孤苦無依,收留了你!沒想到竟是養(yǎng)虎為患!滾!你給我滾!』 兩張憤怒得齜牙裂嘴的臉,在蕭靜之腦海中猙獰咆哮著。 「……阿靜?」察覺蕭靜之沉默,杭無方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想起了那個時候……」 「現(xiàn)在想來,那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杭大叔跟杭大娘,恐怕他們直到病歿前都沒想過,當(dāng)年的杭家班竟會交到了我手里吧……」蕭靜之口吻平靜,倒不像為這段往事所困,只是有些不勝唏噓。 幼年時,蕭靜之因為家鄉(xiāng)遭受祝融之災(zāi),成了孤兒流落異地,幸被四處巡演的杭家夫婦遇上,正巧戲班是最需要人力的地方,夫婦倆便收留了蕭靜之,順便讓他給自家同齡的兒子作個伴。蕭靜之與杭無方此後就常常玩在一塊,情同手足。 杭家戲班當(dāng)時也算做得有聲有色,這麼好的家業(yè),夫婦倆自然指望兒子能從小耳濡目染、好為日後的接班做準(zhǔn)備,偏偏杭無方對扮戲一點興趣也沒有,從小就喜歡拿著畫筆、甚至是伶人用的胭脂水粉在木板、布帛上涂涂畫畫,杭家夫婦也不急,只當(dāng)那是一時的兒時興趣,長大了便會轉(zhuǎn)x。倒是他們見蕭靜之長得秀氣、聲音又好,十分用心地把他當(dāng)?shù)┙桥囵B(yǎng),而蕭靜之確實也沒讓他們失望,從小便展現(xiàn)出了絕佳的唱戲天賦,杭家夫婦對他的疼愛,簡直是視若己出。 深刻感受到這份疼愛與栽培,蕭靜之感動不已,也幾乎將他們當(dāng)做親生父母看待了。 可就在某一日,戲班里丟了一筆演出後收到的款項,杭家夫婦氣急敗壞的一番追查,最後從蕭靜之身上的一個新錦囊,認(rèn)定了是他所偷,無論蕭靜之如何解釋、杭家夫婦就是聽不進去。不只拿竹條將他抽得滿身傷、更從此將他逐出了杭家班。 「別想了。都怪我小時候不懂事,後來……也沒再跟爹娘好好解釋。我再跟你道歉一次,你別放在心上了?!购紵o方放軟了聲嗓哄道。 「我沒放在心上。都過去這麼久,我要是還計較這事,當(dāng)初也不會答應(yīng)跟你回到杭家班了?!?/br> 「老天果然待我不薄,讓我還能在汴梁跟你重逢。」杭無方一時開心,摟著蕭靜之的雙臂又不自覺收緊了些。 「那你就好好努力作畫,成為汴梁第一畫師吧,這樣便不辜負(fù)我了?!故掛o之嫣然一笑,釋然說道。 「當(dāng)然?!?/br> 當(dāng)年,偷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杭無方。 幼時的他不懂事,不知錢財之重,撞見了父母收起來的一筆錢,就開心地拿去鎮(zhèn)上買畫具畫紙,還很有義氣地買了一個漂亮的錦囊,送給蕭靜之裝零用錢,未料見到爹娘勃然大怒的樣子,卻怕得縮在角落,連話都說不出半句。 那日蕭靜之被抽打得渾身是傷、輾出戲班的荏弱背影,至今還深刻地烙印在他腦海中。 杭無方明白,爹娘早發(fā)現(xiàn)是自己偷的,可丟錢的事情已經(jīng)鬧得全戲班都知道,勢必得有個收場。爹娘到底是寵溺自己,做不出大義滅親的事,蕭靜之就成了那個替罪羔羊。 事過境遷,蕭靜之早不將此事放在心上,可杭無方卻無法忘懷。 「阿靜……」他靠在蕭靜之肩窩上,有些任性地喚道。環(huán)住他腰身的雙臂,緩緩?fù)硐旅饺ァ?/br> 「我今天累了?!故掛o之聲中帶著些許倦意,握住杭無方的手。 杭無方將手收了回來,順勢拉著蕭靜之轉(zhuǎn)過身,果真見他眼角微垂,透著疲態(tài)。 「也是,今日新劇開演,你想必是辛苦了,本來還想讓你當(dāng)我練習(xí)作畫的對象呢,看來得改日了。你快去歇息吧。」杭無方轉(zhuǎn)而推著他,來到房門口。 「嗯,你也別對著燈火太晚,當(dāng)心壞了眼。我就先去睡了,明天讓所有人都別吵我。」蕭靜之懶腰一伸,這才拖著疲倦的步伐,沿著回廊走回隔壁自己的房間。 「就算你不說,也沒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购紵o方笑道,目送著他走回房的身影。 遠(yuǎn)天月光如澈,澹澹灑在蕭靜之半邊身上,描摹了他的一身清薄與孤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