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
親愛的,有一天我若離開了, 你別害怕。 一切都和你沒關(guān)系,和所有的其他都沒關(guān)系, 請你不要懷疑,只是我自己。 因為我不再愛了。 —— 搞對象就這么簡單,一定有一個人先發(fā)現(xiàn),然后總會辛苦的瞞著,以為自己藏得多深呢!秦添走了怕是就不會再出現(xiàn)了,她一度很失落,想著他或許還是在意她的貨不對板,她感覺糟糕透了,就連那春宮小碗也不那么有意思了。 今兒下班,獨獨她心情很好,幾天來的陰霾,終于透進了一點陽光。上午的時候她在墓區(qū)里偶遇中學時喜歡的男孩了,說起來也巧,那是她的初戀,十幾年都過去了,如今他已是模糊鏡頭下的一個剪影,他看起來其貌不揚的。 她是真的高興,也說不上來高興什么,低著頭慢悠悠的踱向大巴車,人這心里頭若是揣著秘密,就好像比別人活得更精彩了似的,她抿著嘴偷偷笑,久違的溫暖讓貝貝覺得舒坦,胸口好似鼓噪這一股暖洋洋的熱流,癢癢極了。 —— 嘀嘀嘀…… 不知從哪來的汽車喇叭聲鵲起,驚了她,循著聲音的方向,左右也看不見什么車,唯獨大廳的右邊石碑前,停著一輛黑色的別克,倚著車,一個男人隨意的站在那兒,剛剛還沒見有人在,是撒卡。 他就戳在哪里,腦袋上扣著頂帶沿兒的帽子,蓋住了他的眼睛,帽檐在他的臉上印出一塊陰影,偏顯得他的臉更白了。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盡管穿得還非常精神,但她就能感覺到他是疲憊的,也說不上為什么。 夕陽西下,他被斜去的殘陽染上一抹橙黃色,像是發(fā)光了一樣。他俯下身,一只手伸進車里又按了幾聲喇叭,好讓遠處的姑娘知道,那就是他在叫她。 貝貝看不清他的臉,但她知道他在看她,然后他又挺直了身子,怕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朝著旁邊歪了歪頭,她看見他笑了。 他常常會笑,之前都是在電話里面,她還從沒見過他整齊的牙齒,他有時候也會低頭,會羞澀得臉紅,這些下意識的小動作,她也還從來都沒見過。 她不好意思了,有些忸怩,像個少不更事的孩子,搖晃著身子,走得離他近了些,然后聽見他說:“我不在你不是應(yīng)該哭嗎?怎么還偷偷的笑呢,小笨?” —— 再一次見到他,她其實真的很想哭的,都酸到鼻子了,她以為他已經(jīng)消失了,就是消失了,然后隨著他的消失,自己的記憶也會漸漸消失,然后她會開始懷疑這個人也許從來都沒出現(xiàn)過。 “怎么還說壞了????小笨?!?/br> 貝貝在他面前一米開外的位置上便停了下來,盡管她的心也許已經(jīng)沖動的跑過了頭,掉進了他的懷里,可腳下的步子卻再也挪不動了。 她的眼淚要流出來了,真糟糕,憋不回去。莫名其妙,她干嘛要哭,這多讓人笑話,她感覺他朝自己走了過來,他越來越近了,可是他的聲音卻越來越模糊了,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再一次見他怎么會這樣激動,以至于失態(tài)了。 她低著頭盯著他的胸口,像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下的戛然而止了,這大概是她這會兒唯一還能做的。 撒卡靠了過來,t恤衫上全是英文,但她一個也不認識,天知道為什么,她的眼前又不可抑制的模糊了。她覺得他一定是看見了自己的眼淚了,所以才會擁抱她的,一定是的。幸虧有了這個擁抱,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么掩飾自己的眼淚了。 撒卡的手指撩著她厚厚的頭發(fā),然后頭發(fā)又一大坨的從他的手里掉到旁邊,擋住了她的臉。 他的手指又劃過她的臉,她仰起頭來,迎著他,不知所措,他低垂著眸子,睫毛輕輕的抖,輕輕的,他專注地吹著氣,她瞧著他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來回的游移,挪蹭。 “我?guī)湍愦蹈伞!彼剜恼f。 —— “這是誰的車?。俊彼偸秋@得扭捏,因為她是在意的,副駕駛像是個沒遮沒攔的透明包裹,她瞄著自己的腳尖,這個角度看著,腿可真粗。 “我朋友的,他來機場接的我。”撒卡盯著前面的路,他的臉像是泥巴捏成的雕像,棱角清晰。 “那你朋友呢?”這真的是句沒營養(yǎng)的廢話,連她自己也在笑話自己,隨便撒卡怎么回答,她反正不真的想知道,她就是想跟他說話,說點什么都行。 “我說我來找你,他就自己打車走了。”撒卡回頭看他,迷人的笑,他笑起來鬼魅極了,就好像車后面貼著行字,老是撩撥著人,非要去看,可就是看不清楚。 姑娘把頭轉(zhuǎn)向車窗,心里頭美透了,總之是憋不住了,她自己也不明白得意什么,是那個朋友太懂事兒了?還是笑只剩下他們倆了,反正她感覺合不攏嘴了。 “小笨,你看見車那邊有個后視鏡了嗎?” 車到紅綠燈時,撒卡停了下來,他看起來挺遺憾的問她。貝貝這才發(fā)現(xiàn)后視鏡,然后看見后視鏡里盯著看她的她自己,她甚至在一晃神兒的時候,看見了自己偷笑的模樣。 撒卡也轉(zhuǎn)向車窗,他的那邊,也有一個他自己,然后他說:“這弄的是什么膜啊,怎么跟面鏡子似的?!?/br> —— “什么叫來看我,就的選擇來這里交流?”他專注著開車,轉(zhuǎn)過了一道彎兒,貝貝仍是側(cè)著頭看他,等他開口。 “今年是有名額,我又可以選,我就選了來這兒的那個導師唄?!彼f得很隨意,就像那是個太簡單不過的事兒了。 貝貝扭捏的坐正了身子,她很不好意思,她能感覺撒卡在用余光瞟著她,心里便歡喜了。她感覺她現(xiàn)在可以肯定了,他在撩她,如果這還不算是他在撩她的話……那她就根本不相信,那不可能,這就是,她心里有數(shù),她忽然有些激動,誰也沒有她自己更加明白,她怕是早就喜歡上他了,那一定是的,就像這會兒,她能肯定他也喜歡她是一樣的。 “我是問,你為什么要選擇這里,東北這么冷?!彼隣q爍的眸光曬著他的側(cè)臉,那么的耀眼,她偏要說東北這么冷,像是畫蛇添足一樣,他的表情,她想他或許會說點什么的,因為這是個好機會,她還從來不曾這樣大膽。 撒卡愣愣的看著前方不語,握著方向盤的手,輕輕的不帶力道。這時候,車子正好穿行一條隧道,隧道里的照明燈像讀秒一樣在他的臉上劃出點點斑駁后,飛一般的像后甩去。 貝貝到底是沒了力氣了,她已經(jīng)等得足夠久了,等得xiele氣了,他也還是一言不發(fā)。她沒有再追問他,尷尬得想把自己縮進角落里,靠在汽車椅背上。 “因為你呀!”撒卡突然的回答了,很嚴肅的說:“你跟游戲里一樣,可愛的圓圓臉?!痹谶^了隧道以后,天剎那間亮起的時候。 —— 車開到了自家的樓了,貝貝先下了車,逃一般的朝家的方向猛跑了兩步,又突然轉(zhuǎn)回身來。她抿著嘴,輕輕的銜著下唇,緊摟也摟不住了,她眼看著溢出的笑來。 撒卡也下了車,他到比那姑娘舒服了些,立在車門旁邊,手插在褲兜里,到也不是太輕松樣子。他一只腳踏在臺階上,肩膀放松得卸下了全身的力氣,像是掛在身邊的兩根蘿卜,許是想到了什么煩惱的事兒,看著些許的不安。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遠,隔著汽車,撒卡盯著她看,等著她或者是想要跟說點什么,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貝貝很想他能走過來,離自己近一點,但他好像不太靈光,他靜靜的等著一動也沒動。 貝貝又朝他的方向湊了兩步,貼著汽車她探著頭,擺手示意他也低下點,她有話要說。 小伙子微蹙下眉頭,哈下腰身,把臉湊得很近,近得姑娘能看見他額頭上青綠色的血管,埋在皮膚的下面。他真的是好漂亮啊,怎么看,什么時候看都好看。她就像恐怖片里吸人血的女妖精看見陽氣充足的書生那樣,直勾勾的盯著撒卡的臉,他那莫名其妙的臉,竟然忘記自己想說的話了。 —— 睫毛那么長呢,不像女孩子一樣彎彎的,他的睫毛有一些直挺,眼睛的輪廓美好,眼角有一塊三角形的皮rou,是咖色的,像是個歐式眼的外國男人,深深的埋在眼眶里面,沉沒而憂郁。他的下頜的線條流暢,在耳朵的下面突然的一收,能想象出來,當汗水會沿著下頜,驟然的流下來,滴在t恤上,措手不及的暈開了一片。 “嗯?要說什么?”撒卡不合時宜的問話,打斷了她貪婪的窺探,他的確是該莫名其妙才對。 貝貝像彈簧一樣蹦了起來,很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本來也不知道怎么說才好的,她的腦子里,現(xiàn)在更亂了,便隨口糊弄他說:“沒什么,快回去收拾東西吧!” —— 吃了晚飯,姑娘掐了個桃子,坐在電腦前面,游戲里撒卡正在刷怪,誰知道呢?今天這游戲里的世界愈發(fā)的鮮亮了。他用了請神,看樣子人還是不在的,貝貝也沒有再躲躲藏藏的,她跑了過來,站在他的旁邊,對著游戲里的假人,自顧自的傻笑著,呆呆的搖著手,專為搖給他看。 只小人兒一直孤獨的打著怪,但這不要緊,姑娘似乎也不在意,她不需要他搭理她,他不在反而是最好的,現(xiàn)在游戲里還是沒有他,她卻還挺開心的。 “你知道嗎?你長得好美啊!”貝貝在電腦上敲上這一行字,那行字在她的頭頂上,像是舉起的廣告牌子。只要一會兒,那個句子就會消失,她說了,痛快嘴了,但他看不見,這話她還做不到直接告訴他,幸好他也不在。 “只有你這么說我?!比隹ǖ男∪藘侯^上也出現(xiàn)了一行字,像是廣告牌一樣,原來他,他也在。 —— 像是人的眼睛,也只能看到一部分的風景,總有更多的東西,就在眼睛的后面,沒人看得到,但卻一直都在,從未藏匿過。 誰也不可能擁有整個世界對嗎?就像誰也看不到所有的風景? 聽說又有人要給許女士砸在手里送不出去的閨女找對象了,mama很開心,在她那局促的房子里來回的轉(zhuǎn)悠,竟也不再懊惱了。她像只游刃有余的螃蟹,在茂盛的珊瑚間溜達,就好像那男孩是她的親兒子一樣了,她滿面春風的,眉飛色舞的,歡呼雀躍的,倘若不是這樣,貝貝也許會覺得好一些。 “貝貝,中心公園啊,中心公園,明天晚上?!眒ama從陽臺的灶臺前歪過腦袋嚷道,見姑娘也不理睬,還瞪了女兒一眼。 難道姑娘大了,真的都是怪癖了,貝貝感覺自己果真是不好相處了。她就頂煩相親的這檔子事兒,每次有人提起來,她的心情就非常糟糕。她不喜歡去見那些不認識的男人,為了搞對象來刻意尋找對方的優(yōu)點,況且大多時候她也是真的找不到。 連帶著她開始厭倦母親總是表現(xiàn)得那般殷勤,她以為對于父母來說,自己便是這世間最好的禮物了,能留在他們身邊,而不是遠走他鄉(xiāng),像親人那樣團聚在一起,便是再好不過的。 言下之意,那世界不過是奮斗標榜下的茍且,家人才是真正心中的田野,可每每mama都能讓她感覺到,似乎沒有一個男人傍身,她還不如遠在他鄉(xiāng)。 —— 她心情不好了,這一切都讓她的心情沒法兒好起來,她扔下包,蜷縮在床腳,不愿意回答。她把電腦打開,也不能遮蓋母親那雀躍的聲音,她索性飯也不吃了,一個人到外面走走。 楊柳垂得那樣低,使勁的頷下腰身,擦著人的頭頂。怕是只有這東北的小城市里,才會有這般惱人的楊柳,說柔不算柔,說挺也算不得挺,像是墻頭上左右搖擺的蒿草。 貝貝撥了電話給撒卡,剛出門那會兒,趁著一股子直頂上腦門兒的火氣兒,也許是在做手術(shù),他沒有接。 姑娘心里的期待落了個空,他總是忽遠忽近的,能在同一個城市了,聯(lián)系得反到是越來越少了,那天之后他便再沒有主動的打過電話了,這讓她本來就飄忽不定的心再也踏實不下來了,若不是這次相親,她也許還是不會找他的。 又繞回了家里,姑娘覺得心累,她竟真的無處可去了,走來走去還得走回來。mama像是看透了女兒的窘境,到讓她很得意了,也不要貝貝吃飯,想睡覺便隨她去了。 一個人躺著,心里亂亂的,撒卡一直也沒來電話,貝貝假裝著不在意,卻下意識的等著。臨睡著之前,她發(fā)了信息給他,說是家里安排了相親,是想讓他說點什么呢?她也說不清楚。 她太疲憊了,之后迷迷糊糊的就真的睡著了,沒能等到他的回音,手機也被留在了被子里面。 —— 半夜的時候,那手機響了,鈴聲在寂靜的夜里掙扎著慘叫,隔著被子仍舊是清晰而凄烈。姑娘摸著電話,迷迷糊糊的連號碼都沒看上一眼,便接了起來。 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電話里一樣吵,吵雜的音樂聲,時不時的夾雜著瘋狂的人們聲嘶力竭的嘶吼,應(yīng)該是在音樂廳里。 電話里面的人一直也沒有說話,兩個人都默不作聲的聽著,估計那人沒聽出電話已經(jīng)接通了,貝貝迷迷糊糊的把手機塞到耳朵和枕頭之間,他不說話,她也不吭聲,那里面僅有的亂糟糟的吵嚷。 足得過了得有三十秒了吧,反正是很久,電話里驟然清靜了,姑娘突然被這清凈驚醒了,她聽見他說:“通了你怎么不說話??!” “我說了,你沒聽見。”貝貝隨口扯了個瞎話,她倒是絲毫不糾結(jié),反正那么吵,她就算是真的說了也定是沒人聽得見的。 “編,你就編吧!你根本沒說話?!蹦侨藬蒯斀罔F的說,透著那么股子狠勁兒,好像貝貝是他捉j(luò)ian在床出軌的老婆一樣。 姑娘哼笑了聲,她仍舊堅定:“我真說了。” “行,行嗷!學會撒謊了嗷,你在干嘛呢?” “睡覺唄!還能干啥?”貝貝翻了個身,感覺筋骨都活泛了,一股子酥麻麻的困癢,正撓在人最得勁兒的心尖上,她吭吭唧唧的哼唧起來。 “哎!行行行,拉到拉到,哥是男人,哥受不了這個,你別睡了,起來嘮會兒來?!?/br> 亂撥電話的小子說著,突然很大聲的一吼,把貝貝耳朵震得嗡嗡的響,這把真醒了,姑娘一個翻身坐了起來:“誰不睡覺,???誰不睡覺,幾點了?都,你有病啊,你得趁輕兒趕緊看吶!” …… 他總是沒來由的來,又沒來由的走了,那之后他們倆都說了些什么,第二天的一早,貝貝就全不記得了,她差不多都忘了半夜接過電話,她在被子里面發(fā)現(xiàn)了手機,屏幕上面口水留下了一塊干涸的印記。 本書首發(fā)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