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就不知道了(二)
彭程低頭盯著電話沒動,他忽然有些累了,貝貝又要說讓他傷心的話了,他知道,那丫頭怕是又相親去了。 “兒子你不吃了?” 小伙子一回頭,嚇了一跳,是薛姨,薛姨帶了個花布的套袖,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吃,我吃,我飯碗呢?” —— 相親的這間餐廳也就那么回事吧!中國人嘛!吃肯德基的都是有錢人,反正肯定不是她這樣借債生活的人就對了。貝貝上了樓,這餐廳直接就在二樓,規(guī)模跟肯德基差不多大小,但這兒不是賣漢堡的,這是家賣日本飯盒的。 鐵板燒菜的噼啪聲總讓人擔(dān)心有油飛濺過來,好不多余。日式料理的小店大多很干凈,日本人很少吃熟的東西,盡管噼啪聲音很大,卻不見油煙。說好了男孩子穿一身休閑運動裝,看衣服找人,于是貝貝站在二樓樓梯口,遠(yuǎn)遠(yuǎn)的向餐廳里張望。 這一望糟了糕了,餐廳里幾乎所有的男孩子都穿休閑運動裝,姑娘看了半天,呆若木雞,她突然有點后悔,問問品牌好了。 挨個觀察哪一個男士算得上非常完美,一周招下來竟然看不出個所以,但貝貝還是注意到了他,那個在最遠(yuǎn)處角落里靠窗的沙發(fā)坐上,獨自等候的男人。 他歪頭看著窗外,能看見的只有一個側(cè)影,他一身休閑,白色的運動鞋像新買的一樣刷刷的白,利落的短發(fā)露出青茬和他漂亮的耳朵。他耳垂兒很飽滿,小麥的膚色很是健康,坐著也看不出身高,但是一定不矮,厚實有力的手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擊著桌面。 想必就是他了,貝貝有些渴,她走了過去,不太自然。她能看見他的側(cè)臉了,那男人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什么不妥帖的事兒了,他專注深深的吸引了她。 “先生,您是在等人嗎?”貝貝歪著頭,最得體的問,她沒表現(xiàn)得跟花癡一樣,她要看起來自然一些。 思考著的男人詫異的回頭,好像貝貝的問話在他意料之外。對了個正著,她看清了他的樣子,他眉眼濃密,很有時代氣息,如果是mama一定會喜歡他這種濃眉大眼稍顯復(fù)古的長相,只是可惜他有著厚厚的嘴唇,唇色有些發(fā)黑,看起來破壞了整體的美感,盡管如此,他眉目間散發(fā)的淡然和沉穩(wěn)還是讓他獨具魅力。 “是啊。”他終于還是回答了,笑得溫柔而合理,像個紳士。 是就對了,貝貝很高興,她忸怩著坐在男人的對面,緊張之下咬了下唇,這時候大概需要說點什么讓自己看起來不太滑稽。對面的男人好像也和貝貝一樣緊張,他略微張大的瞳孔里,全是她忐忑的倒影,讓她更加口干舌燥,他微微張開嘴好像要說點什么,真慶幸他要先說話了。 “你,你們認(rèn)識?”一個甜而滑膩的聲音出現(xiàn)在姑娘的身后,猛一回頭,只見身后的女人穿著一步長裙,后開衩,把那屁股和腰肢,還有那兩條細(xì)長的大腿襯托得突兀極了,這種強(qiáng)jian你的美麗,讓人根本沒有機(jī)會看清她的臉。 女孩子波浪的長發(fā)齊腰,剪成兩邊短點后面長點的造型,這是貝貝最喜歡的一款發(fā)型,金棕色的大卷,只在發(fā)梢,浪漫而迷離。她也溫柔的看著貝貝,跟對面的男人一樣,毫無惡意的溫柔。 “你認(rèn)識我們?”她手上的水還沒干,發(fā)間淡淡的清香讓貝貝的荷爾蒙急速升高了,她感覺腦袋像是千斤之重,根本就抬不起頭來,見貝貝沒有回答,她又抬頭看了看對面的男士。 “哦,不好意思?!必愗惤K于還是有所反應(yīng)了,起身連連道歉,頭也不回的躲進(jìn)洗手間里。 就說這么優(yōu)秀的男人,不會留到三十九歲,貝貝懊惱了,尷尬讓她的腎上腺異?;钴S,汗水浸透了妝面,在臉上流下條條干粉活成的溝壑。 —— 補(bǔ)了妝姑娘才重新走出衛(wèi)生間,波浪大卷和她的復(fù)古型男已經(jīng)離開了,她不想再猜測著找人了,便打了個電話過去。 “您好,您是于思翰嗎?”貝貝有些喪氣,說起話來便是生硬的:“哦,我已經(jīng)到了,您在什么位置?。俊?/br> “哦,我在,我在,我旁邊是那個壽司,放壽司的那個架子??!啊,我看見你了?!痹瓉硎窃诹硪粋€臨窗的夾角里,那男人遠(yuǎn)遠(yuǎn)的向貝貝招手,他已經(jīng)在吃飯了,點了份套飯,一見面就問貝貝是不是吃過飯了。 “還沒有?!?/br> “那,你自己點點些東西吃吧!別客氣?!彼@樣說,讓人無從反駁。 貝貝拎包走到了點餐區(qū),點了份肥牛洞,又拎著包走了回來。這男人的長相不很完美,膚色過于陳舊了,像是老面起子的顏色,個子也不高,看起來極普通的樣子,貝貝一下子想起了介紹人大姐說他非常完美時的表情,撲哧笑了出來。 “怎么?你笑什么?”他抬起頭來問道,大概是嘴里的東西太多了,他努力的嚼了兩下,上排的牙齒在下嘴唇上用力的刮過,刮得愈發(fā)的油汪汪的。貝貝不知所措的抽動了嘴角,她笑,大體是想讓他覺得,他是受歡迎的,但她做得不太準(zhǔn)確。 “哦對了,今天的事挺不好意思的,我明天出差,我就跟介紹人說今天見了,換一天咱們就見不了了。”說完他撅起一側(cè)的嘴角,牙齒里似乎塞了東西,他使勁的抽了一下。 早年間劉德華主演的一部電影里,他也這樣抽過一下,那很迷人的,今天看到這個a版,他吃得紅燒rou燉蕓豆,不免有點惡心。 “唉!你挺好的?!蹦悄腥擞珠_口了,有點突然了,姑娘有些莫名其妙的,她恍惚間抬頭看他。 “我嫂子還說你是個大齡剩女,人有點怪,讓我看看先,說你長得還行?!焙吆撸p哼了兩聲,笑得市儈極了,接著又抽了一下牙齒說:“其實你挺漂亮的?!?/br> 貝貝終于注意到了他門牙上的豁口,那是嗑了太多的瓜子留下的,在焦黃的大門牙上,嗑出一條三角形的豁口。 —— 那個洞的味道還不錯,是肥牛燉的胡蘿卜似的東西,澆在米飯上面,做得精致漂亮。 “你多大了?!彼f話的聲音帶著那么點亮堂堂的假聲,音頻很高,所以很難聽,男人這種嗓音大概會有點娘吧! “二十九?!必愗愵^也沒抬,她不想看見他的臉,那牙上的豁口讓人吃不下飯,姑娘下意識的舔了舔自己的牙齒。 “那你做什么工作的?” 突然他拍了拍貝貝的胳膊,那是她的右手,正吃飯的右手,這一拍正好把剛夾起來的肥牛拍回了碗里。他瞪大的眼睛,咧開嘴,露出帶著豁口的牙齒對著貝貝笑了笑。他大體是希望貝貝看著他說話,才會這樣刻意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貝貝當(dāng)然明白這是自己不妥當(dāng)了,姑娘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湯把嘴里的食物順了順:“公墓?!?/br> “長得還行,挺年輕?!彼蝗贿@樣說,絲毫沒有男女初見時的尷尬和羞澀,像是皇帝選妃時先過一手的老太監(jiān)那樣,上下的打量著貝貝的國字大臉和規(guī)矩的身材。 “您經(jīng)常相親嗎?”姑娘被看得不太自在了,初見的尷尬他沒有,可她還是有的,就算是和彭程這樣的熟悉,彭程也不會這樣直白的看著自己,戀愛的篩選像是一場考試,這讓她頓覺焦躁難忍。 這男人似乎對這問題很感興趣,他拿起旁邊的紙巾擦了擦嘴,饒有興味的探過了身。瞬間拉近的距離讓貝貝不太適應(yīng),那道牙上的豁口也似乎更大了,這種壓迫感讓人不得不向后靠緊了椅背。 “是有那么幾次。我不常常相親,我感覺相親沒有什么好的,女人嘛!差不多都有人追求,剩下的……”他突然有笑了,笑得眉眼彎彎的:“但是你讓我挺意外的?!?/br> 他突然擠了下眼睛,帶著整張臉都跟著揪吧了一下。這一下,把貝貝嚇了一跳,好像齊天大圣眼看就要變回猴子了。 “公墓那地方不害怕嗎?” “還好,墓地不太嚇人。” 這個人不是她的菜,她總算是確定了,她開始給他講關(guān)于墓地的事情,關(guān)于鬼神的,關(guān)于有沒有靈異事件。小伙子也講了許多那個有錢老頭的故事,還有他的若干個兒子,那些個兒子都是哪些女人生的,他似乎很喜歡這些八卦,說得神秘極了。 資本的原始積累都是血腥的,人人如此,有錢老頭的故事充分的證明了,男人女人都是流了血才換來的第一桶金,這些給老頭子生孩子的女人里,有的還是市里很有名的一些餐飲店的女老板,也是生了孩子流了血,才得到了一大筆錢,最后做起買賣。 “這么說來,他現(xiàn)在的老婆還真是很不一般?!?/br> “那到不一定,要說他跟現(xiàn)在的老婆,也就是歲數(shù)大了,他大那女的十好幾歲呢!別的倒看不出她哪里出色,也是我姐夫的jiejie死得是時候?!?/br> —— 從餐廳再出來,兩個人的便各自回家,他們似乎都沒有繼續(xù)交流的欲望,貝貝轉(zhuǎn)身去旁邊的熟食店給彭程買了個豬蹄,那小子也有日子沒吃著rou了。如果不是這個男人,貝貝還不記得彭程沒吃到rou,這個古怪的豁牙子讓她想念他。 她也不理解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了,拾到得像個要走紅毯的明星,來見這樣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人,她記起之前給彭程打的電話,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心虛嗎?貝貝覺得不像,她只是突然覺得,她想對他好點。 如貝貝期待的一樣,彭程見了她樂得沒遮沒攔?!跋眿D兒,你吃飯去了?吃的好嗎?” “不好?!?/br> 彭程拿著豬爪狐疑的看著她,她知道他心里透明白,打那個電話那功夫就知道了,她猜他也知道自己心里也透明白,也知道她早猜的中了他的想法。 “真的,就是飽了而已?!彼终f。 “為什么呀!吃了飯還不好?” 彭程語帶雙關(guān),他偏故意那樣說,他摟緊了貝貝的腰,這是難得的機(jī)會,倆個人在他上班的時候,偷偷在澡堂子后面見了個面,他說他又是撒謊去上廁所拉屎,才跑出來的。 “我吃到好吃的,就會想,我的你還沒吃到?!惫媚镄琼W動的瞄了他一眼,便又不好意思了。 這是樂新說過的話?!拔页缘胶贸缘模蜁胫覀兗覍毾矝]吃到?!?/br> 原來真的會這樣感覺,貝貝望著不知道是哪里,她感覺好受多了,彭程的胳膊,突然間緊緊的抱住了她的腰,他的臉貼著她的額頭,她便再看不見他動容的神情,只覺得那胳膊嘞得那么的緊,是那么真實的需要。 本書首發(fā)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