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點五十，彭程頭一個到了大東小學(xué)的門口，他來得忒早了，門口一個人也沒有。那孤獨的學(xué)校里若不是傳來了郎朗的讀書聲，竟像是沒有人一樣，彭程有些慶幸，到底是學(xué)校的管理更嚴(yán)些。早是早了，不過他不在乎自己來的早，來得早正好能占據(jù)有利的位置，可以第一個挑選孩子。

    老板娘家的那個孩子，彭程是見過的，小不點兒的，黢黑精瘦，尖嘴猴腮一點兒也不像他媽，這老板娘也不知道讓哪個瞎螞蛄蚪給忙活了，生出這樣一位長相怪異的小爹，小眼睛卡么卡么的，還賊精八怪的，好一好就在小賣店里看打麻將，不點兒個孩子心都用這兒上了，還挺認(rèn)真呢。

    彭程有信心自己能認(rèn)出他來，卻也拿不準(zhǔn)那么多的孩子一塊出來，能不能把這位小爹給漏了，萬一他沒看見她，這孩子自己回去了可咋辦？想到這里，彭程才早早的出了門，占在緊挨著門口的位置，就這地方好，是個孩子就得在眼前過，肯定能瞧見。

    在校門口等了足有二十五分鐘，第二個占位置的人才來，這大媽不緊不慢的站在學(xué)校對面的馬路上了，呆滯的盯著自己旁邊的大鐵柵欄門，彭程這時才頓感自己來得有多二。

    不一會功夫，鈴的一聲響，打鈴的肯定是個愣住，那鈴聲長極了，睡得多沉都是一定能叫醒的。接著一動不動的學(xué)校喧鬧起來，幾乎所有的門都開了，孩子從里面冒了出來。

    現(xiàn)在的孩子那吃食都是啥呀！彭程很快就懵了，這上小學(xué)的小孩兒，下巴頦咋都有黑乎乎的絨毛了，好一好還不得長出胸毛來。他看著一個一個出來的小老爺們兒都背著書包，憨實的臉上，一臉癡傻的笑，心想，亮了，實在不行就喊吧。

    “馬了航，馬了航。哎！馬了航哎！”彭程不記得那孩子的全名了，他就記得他媽喊什么航，cao，可是他不能不喊了，要是孩子自己回去了，他再進小賣店得多唐突。

    “馬佳航?！奔庾旌锶持鴷镜搅伺沓萄矍?，真像機器貓里的強夫。

    “我張舅呢？”馬佳航一邊走一邊問彭程，小眼睛使勁的抹噠一下。要說老板娘的孩子也是五年級了，他咋這么矮呢？那小個子，在一群往外跑的孩子里，彭程這么好的位置，愣就沒看見他，到底還是印象里小學(xué)生的身高，被那幫人高馬大的怪物給誑了。

    “張什么舅呀！以后沒有張舅了，就一個你彭舅，彭舅?！迸沓躺焓衷谶@小子腦袋上揪了兩下，他喜歡這孩子了，在那些一米六多的五年級面前，他當(dāng)舅舅的自信蕩然無存，還是這孩子好，這馬佳航就不會埋汰自己舅舅，彭程目測了一下，這孩子應(yīng)該不能到一米三，他的短小精干讓彭程很欣慰。

    “那舅，我都捧你了，你給我點啥呀！”錢還沒到手就有敲竹杠的了，彭程心里一激靈，這小孩兒才這么點兒，話兒就遞得這樣有品位了？

    “行，你捧舅，舅一定也捧你?！迸沓听b開了滿嘴的牙花子，那般的討好，卻見那馬佳航輕蔑的哼了一聲，一聳肩走了。

    ——

    晚上回家的時候，彭程給自己買了五個鴨頭，老板娘還是信不著自己，今天不是啥大活。十六圈牌下來，彭程和老板娘一人分了一百五。他不會忘記馬佳航的那筆帳，出門沒直接回家，在樓道口等著那孩子。小學(xué)生等了兩分鐘果然出來了，彭程便掏出錢來讓馬佳航自己拿。

    五十、一百的各一張，馬佳航拿了五十，他似乎很猶豫，看了兩次彭程的臉，才拿那錢。不過彭程看得出來這小孩兒聰明是聰明，他張舅真就沒給他多少甜頭，馬佳航看見五十和一百的時候，那激動是裝不出來的，拿走五十的時候他笑得牙花子都紅了。

    “彭舅，那是你家吧！下次我自己敲門?！?/br>
    彭程并沒有跟老板娘理論為什么沒讓他打個大點兒的場，有什么好理論的，彭程信得過自己的這把手，賭博這套路子，沒有比他彭程玩得還明白的。.

    果然吃鴨頭的時候老板娘來電話了：“老弟有時間沒？明天還幫姐接孩子呀！”

    ——

    第二天還是老時間老地點，彭程又去接馬佳航了。這回馬佳航老遠(yuǎn)就跟他奮力的揮手，只是這一次換彭程尷尬了。這孩子也太丑了，不笑還能好點，笑起來都糟心了，自己長得清清秀秀的，小怪獸一口一個舅的叫著，他還是不適應(yīng)周圍人的側(cè)目。

    但彭程看好馬佳航，這小子注定會是個青出于藍(lán)的孩子，別看這孩子丑，但他的腦袋一定會讓他在干壞事的這條路上比彭程走的還快。自己或許這輩子還有回頭的那一天，但這小子肯定是會一溜煙兒的跑到底了。

    當(dāng)天晚上，彭程在老板娘這里分了五百五，他依然把錢攤給馬佳航，讓他自己拿，小怪獸仍舊就拿了五十，揣進兜里，笑得礙眼極了。

    “彭舅今天手氣真好。”馬佳航這種招牌式的難看笑容，彭程已經(jīng)適應(yīng)多了。

    “也不行?！闭f著彭程抽出一張百元鈔票?！霸俳o你一張毛爺爺，省著點花?！?/br>
    小怪物到底是意外的，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呀張得大大的，人愣了手到?jīng)]愣，伸手接過錢來。

    “省不了?！彼翊笕艘粯幼猿暗恼f：“我女朋友讓我給她買個護手霜，還要玫瑰味的，唉?！?/br>
    小家伙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那表情的地道，把彭程都看傻了，看得出來他是真沒想到自己會再給他一張紅票子，卻絲毫不怯，沒放過那到了眼前的錢，現(xiàn)在的孩子都怎么回事兒。

    ——

    剩下的這四百，彭程拿出三百給了小敏，留一百塊又買了五個鴨頭，又是吃鴨頭的時候，彭程接到了老板娘的電話。

    “弟呀！今天有點多了，等兩天吧！”老板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彭程放下啤酒趕忙應(yīng)承，生怕老板娘莫不開：“妥了，妥了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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