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騙(四)
清早走出暗場的哥倆兒,一樣的潦倒,無論三哥穿的多么講究,就算是將軍也終將倒在自己最熟悉的戰(zhàn)場上。兩個以賭博為生的高手終于還是倒在了暗場里,跟人斗尚可斗,跟天斗尚可活,跟機器斗,那將必死無疑。 彭程沒有料到自己這樣快就輸了所有的錢,那是所有的錢,還欠了三哥兩千,同樣的,張峰也絕料不到自己竟然會如此沖動,不信邪偏要幫堂弟撓,撓走了包里的一萬五。 這錢不是別的,是他打麻將的本錢,跟小老板娘玩的那些局,那都是小錢,三哥跟人另有一伙玩得更大的,也是打令子準(zhǔn)贏的買賣,這下一萬五的本兒,今兒算是徹底的得瑟了。 到了彭程家里,兩個人都很沉默,并排坐在床沿上發(fā)呆,彭程沒敢跟三哥多說一個字,他緩過來比較快,這樣輸錢他不是第一次,心里還是有些承受能力的??扇缇筒灰粯恿耍麤]有輸過這么多錢,何況他甚至沒有從兜里掏出過這么多錢,你就看他給小怪獸錢的時候那十塊八塊的摳樣,便可見一般,這家伙是只只進不出的媲鰍。 大概僵持了有兩個小時,三哥突然說餓了,讓彭程弄點吃的。小伙子家里除了方便面啥都沒有,他向來是有一塊絕不只花五毛的性格,說沒錢,真就是沒有錢了。三哥在彭程的褲兜里掏了半天,又抖了一抖,見真的是沒有錢了,才又從兜里掏了一百讓彭程去弄點吃的。 吃罷了東西正題該開場了。 —— 三哥跟彭程要錢,倒是不過分,說的句話也算句句在理。一萬五是三哥自己輸?shù)?,別管是不是彭程撩唄的,總之是他自己愿意,輸也就輸了,怨不得旁人,他也不要那錢,他就跟彭程要那兩千。 三哥說的明白,這錢必須得給,這不是別的錢,是他的賭本,沒有這錢沒法跟人打麻將賺錢了,所以兩千必須要給,而且要快,每天都有局子,你拿錢慢了不要緊,時間一久人家就有新搭檔了,到時候再想賺,可就賺不到這錢。 彭程一聽要錢麻爪了,他把自己的難處跟三哥一一這么一說,結(jié)果三哥還說不行。擺事實講道理,那是跟好人家兒女商量,跟三哥這種麻將里來,撲克里去的野路子,說啥也是不好使的!三哥很明確的告訴彭程,錢不給就去澡堂子把他的工資給提出來。 “哥,你這不是把你弟弟往絕路上逼嗎?” 此言一出,怕是恁誰都沒有下文了,但是三哥畢竟不是普通人,于是三哥又一改強硬,他苦口婆心的拉著彭程坐下說:“二越,你得幫你哥,沒有本錢,你嫂子可就跑了?!?/br> “那我咋給你弄去?”殺手锏,這句絕對是殺手锏,換成是跟高利貸對話,這就是要死挺的節(jié)奏。但是這句話后面肯定是會有下文的,而且往往見招拆招的下一句,才是絕殺。 “不行跟你老板說說。”三哥不緊不慢的說。 高手過招言盡于此,彭程沒有廢話了,他能做的就只有在廁所里琢磨了兩泡尿的功夫后,給貝貝打個電話了。 —— 只有真心以待的人才會站在對方的立場考慮,彭程現(xiàn)在還不能真的理解這個道理,所以他看不清貝貝的真心,也或者他根本也不怎么在意貝貝的真心,現(xiàn)在他的心里,裝不下貝貝。只有真心以待的人才有能力利用對方的感情,貝貝現(xiàn)在也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她只一味心思的考慮著彭程在澡堂子的難處,如果三哥真的去澡堂子鬧騰了,彭程這臉還往哪里放? 沒有了這個工作,讓彭程去干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彭程在不認識自己之前到底做的什么工作,她只是依稀記得他說起過,不是什么安全的勾當(dāng)。 她不想讓彭程從新走回老路,也許那樣連彭程自己都覺得更合適自己,但是她不愿意,她依然堅定的認為,他應(yīng)該做一個正常的人,過正常的生活,娶妻生子,然后看著孩子一天天的長大,最后臨死的時候,或許沒有人贍養(yǎng),但是心中有個信念,孩子好就好。 但是這僅僅是她走出彭程家的那個晚上的想法,第二天當(dāng)通勤車駛?cè)霚厝频甑臅r候,她突然靈光乍現(xiàn)的想通了一個事兒。彭程那個小癟獨子該不是拿著自己借來的錢去跟小敏揮霍了吧,他是不是真的欠人錢還不起了,是不是真的跟小敏借了,小敏沒給,也許一切都不是,他只是想給小敏買個口紅,或者買個涼鞋,他他媽的,他想干啥? 這個時候的后知后覺,跟不知道的區(qū)別還是很大的。貝貝一下子就被窩囊又憋屈的情緒填滿了,她怎么想都覺得不是滋味,不對呀!越想越覺得不對呀!越想越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冤大頭了,出錢讓男友跟情敵快活去了。 她仔細的回想昨天晚上到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彭程說的每一句話,他那副猴急的樣子,現(xiàn)在想來愈發(fā)覺得怎么那么的像呢?特別是彭*的就從昨天開始再沒打電話給她了,他都干什么去了?現(xiàn)在問題的集中在他為什么就不打電話了,貝貝開始胡思亂想,他拿了錢就沒有再找過自己了,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他拿錢干什么去了?她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彭程轉(zhuǎn)身就拿著錢去了暗場,沒有半個小時就又輸光了。 —— 這一整天來,溫泉酒店里都沒有見到一個客人,客房里也沒有在住的游客,整個滑雪場除了服務(wù)員,什么人都沒有。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上玩手機,傻呵呵的笑,或者一臉凝重。 貝貝滿腦門子的官司,她內(nèi)心的復(fù)雜難以言說,人生總是充滿了這樣那樣的左右為難。她想了很久很久很久了,就彭程一定是背叛了自己,拿著她賺來的血汗錢,不,是即將賺來的血汗錢在給別的女人獻殷勤去了。 想得多了,她便更覺得越想越是了,貝貝被自己的念頭欺負的淚眼婆娑的,她被自己的大度和無私,還有對那個男人的愛和寬容感動了,愈發(fā)的恨起他來。 她不想打電話找彭程的,她希望的是彭程能打電話給自己,可是這小子這會兒八成是正在快活呢!他也不打呀! 要是自己打電話過去?他會怎么說?貝貝猶豫著,摸著電話的手,微微的顫抖。她覺得結(jié)果不會好,便又放下手機回到總臺里繼續(xù)等待客人??墒莾H僅一剎那的功夫,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甚至沒有最后壓在駱駝身上的那根兒稻草,貝貝的心里防線就莫名其妙的自我崩潰了,她又哆哆嗦嗦卻異常迅速的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本書首發(fā)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