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彭程又帶著那個孩子在公安局對面的大街上瘋跑了。小家伙在人行橫道上橫沖直撞，他就坐在拱門下的小石臺階上，頭天晚上他坐的那個位置上，這里讓他心明眼亮。

    今天那孩子獨(dú)獨(dú)的不大一樣，像是抽了風(fēng)了，一陣子瘋跑，接著就那么原地的來回轉(zhuǎn)圈兒，一邊轉(zhuǎn)著，便哈哈哈的樂得咳嗽了。彭程冷眼瞄著對面的公安局的停車場，這一整天，那里還真都沒有幾個人來。公安干警果然比老百姓見得世面，他們當(dāng)真沒有咋咋呼呼的。下午的時候防盜柵欄就被修好了，就一個中年的師傅，穿了身深藍(lán)色的勞動服。這師傅走了以后，那兩根兒斷了的柵欄上鼓出了四個個黑色的鐵疙瘩，難看極了，第三天才又刷上了油漆。

    ——

    長途大巴車走了快一半的路程了，車上煎餅果子的味道還沒有消散，跟著也走了這一半的路程了，在諾大的大客車廂里飄散，誘惑著味蕾，都是那想念的味道。貝貝沒有吃飽，肚子就像是填不滿的大口袋，她已經(jīng)好些天沒吃好好飯了，自從知道彭程進(jìn)了看守所以后，她便少食難咽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到覺得胃口好了很多。

    路邊是一排一排的行道樹，高高大大的，這條路修的早，細(xì)算算也有些年頭了。貝貝記得這路剛修的那年，自己還在學(xué)校上學(xué)，青澀得像是剛熟的煮雞蛋，青兒都熟了，黃兒卻還淌著湯兒呢！果然是時過境遷了，這么多年過去了，連行道樹的樹冠糾纏在一起，連城一片，像是一道綠色的大墻，那粗壯的樹干，就像是支撐墻體的柱子，如今算是真的能把甩出主干道的小汽車攔住了。

    越過樹桿間的空隙望過去，那邊便是一片片大地了，光溜溜的大地，皚皚白雪像層鹵子鋪在一壟壟的地上，一起一伏的似有波紋，雪便也隨著一起一伏的波紋一上一下，貼合這地面的形狀，這讓貝貝想起了那次去彭程家里，他騎著摩托車帶著自己，在一片這樣的大地壟尖上疾馳而過的樣子。

    ——

    摩托車突然的從鄉(xiāng)間小道拐上旁邊的大地，那輛小摩托車也就比自行車大了一點(diǎn)兒，身后的油箱就像是小時候裝在自家的廁所里，簡易的水箱，看起來讓人不免心生畏懼。他把車開得老快，風(fēng)吹得貝貝睜不開眼睛，那是那一年的盛夏，太陽一大早就較上勁兒了，陽光在樸實的地面上灑滿了黃金，到了中午頭了，更是玩了命的熱了起來。

    生活總是cao你，不由分說，那一大片的土地，在這盛夏里竟荒涼的很，啥啥都沒得種上。土里很難刨除錢兒來以后，連農(nóng)民都不種地了，他們種樹，總是哪樣賺錢就種哪樣。

    干癟的土面兒漫天橫飛，大體是要沒了遮攔的，小摩托車反而更加興奮了，在壟溝上分飛奔了起來。彭程心里藏著小小的驕傲，很得意的說：“媳婦兒，我摩托車騎得怎么樣？”

    “還行吧！”貝貝并不想讓他覺得他有多么厲害，但從拐上壟溝開始，她便緊張的一動不敢動的。那感覺就像是在鋼絲上開車，隨時可能掉進(jìn)旁邊的坑里，興許到時候，他們會齊刷刷的甩出去也說不定，但彭程卻是很有把握的樣子，絲毫的無所畏懼。

    “還行？我這叫還行嗷。”小伙子顯然很不服氣：“你看誰比我騎得好?！蓖蝗?，他車把一轉(zhuǎn)又上了另一條壟尖，在上面飛奔而過，穿行整片望不到邊的大地，他說：“我們抄近路去，走大道太遠(yuǎn)了。”

    從這條壟換上另一條壟，貝貝的心咯噔的一下，尖叫出聲，小伙子咯咯咯的笑開了，感覺到身后的姑娘緊緊的摟著他的腰，整個人貼著他的后背，她叫嚷著“停下，停下?！痹絹碓街绷?。

    “停下？停下就摔了，還停?！迸沓處е愗悰_過大地，開上大道，突然又是一把油門把車開得飛快。

    ——

    “媳婦兒，下車了。”

    到地方了，彭程先要下車，才發(fā)現(xiàn)貝貝正死死的抱著自己，兩個人都動彈不得。還在壟上飛著的那會兒，她就哭了，她沒怎么坐過摩托車，也沒在農(nóng)村生活過，那個大田里的壟溝窄窄的一條，從上面走都保不齊還站不穩(wěn)當(dāng)，開車過去，姑娘只覺得小腹一緊，好在還年輕。她抱著他低著頭，彭程怎么叫她也不應(yīng)，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小伙子回身看著她嚇得瑟縮，一擰眉頭，這才有點(diǎn)后悔了。

    他抬手給她擦眼淚，心里也有些小緊張，看得出來貝貝是真的害怕了。彭程也有些摸不著頭緒，自己這么多年開摩托車過壟，無論誰坐在身后，都興奮的不行，怎的唯獨(dú)貝貝反應(yīng)不一樣呢？

    “媳婦兒，你哭啥呀，有什么可怕的，你不信任老公呀？”

    無論彭程怎么問她，貝貝都緊緊的抱著他，一言不發(fā)的，她這會有點(diǎn)傻了，也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那個破摩托就像是從垃圾場里拼來的，開起來車上的零件都嘩嘩作響，來回的哆嗦，竟然也能跑得這么的快。

    “好了，別哭了，我們到了，我姑都出來了?！?/br>
    聽說彭程說姑姑都出來了，貝貝立即放開了手，也不好意思抬頭看人，只悶頭站了起來。她抽搭著鼻子，委屈極了，彭程牽她的手都被她使勁兒的甩開了。

    “媳婦兒，你胸真小?！蓖蝗?，彭程老大聲的說，像是生怕旁人聽不見似的，貝貝猛一抬頭，眉頭蹙了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哪里有姑姑，整條土路上漫說是人，連一只雞都沒有。

    靠在大巴車的椅背上，貝貝微微的笑了，那個時候多么美好。那一切她都記得，那大概是他們倆最美好的時候了。天邊終于是放了大亮了，太陽烘高了車?yán)锏臏囟?，冬天里的太陽總是這樣養(yǎng)死不拉活的，沒什么力氣，不過隔著車窗，車?yán)镞€是暖了許多。貝貝微瞇著眼，一大早所有的緊張和焦慮這會兒都不需要了，再過一會兒，車就要到了，她終于是放松了下來，接著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本書首發(fā)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