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還是無私
彭程永遠(yuǎn)記得小澡堂子里的搓澡大叔,他第一次跟自己說起記鐘的時候,那副艷羨的嘴臉。時至今日,他都不明白,那老家伙的艷羨是從哪里蹦來的,計鐘這活兒竟有這么好嗎?好到他是那么的神往。 那不過是給小姐算算時間,或者他只會在電腦里輸入進(jìn)入客房的時間,出來的時候點(diǎn)下結(jié)賬,系統(tǒng)便會自動算出錢來了。彭程明白這里面的油水,但他不明白何來的艷羨。 今兒是彭程第一天當(dāng)班到崗,對班那家伙,他早都認(rèn)識,那個三八竟然還干著呢!彭程跟在宋總的身后,在小吧臺前站定了,他等著宋總介紹自己,美滋滋的盯著那三八的臉變得鐵青。他到底像個娘們兒,像是宮里的女人,看見比自己位分高的嬪妃,原來還是個奴才,又恨又不服氣的樣子。 “彭程啊,計鐘很簡單的,他給你講講就行,哎這小子叫……叫蘇忠超,你們倆認(rèn)識認(rèn)識?!彼慰偪戳四侨研嘏粕系拿?,接著拍了拍彭程的胳膊,微微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感覺似乎和彭程之間是與眾不同的,連小伙子自己也跟著莫名其妙的自信了,之后宋總便又上了樓了。 彭程很客氣的陪著笑臉,看著宋總邊走邊揮了揮手,直到他隱沒在樓道口那兒。盡管宋總沒有回頭,可他這才回過頭來,看著蘇忠超那般鄙夷的臉色。 蘇忠超姓蘇,這家洗浴中心的大老板也姓蘇,不知道有沒有點(diǎn)什么根據(jù),彭程暗自思索著,只站在吧臺邊上,看著姓蘇的收拾東西。他乒乒乓乓的拿出好些個本子,單子,還有筆,小伙子微微笑了,自己果然是混上寫字兒的活兒了,長了體面,再也不用哈腰拿鞋了。 “你挺厲害?。 碧K忠超陰陽怪氣的問了一句,低著頭,眼眉沒挑一下,見彭程并不回答又說:“你以前干過嗎?” “沒有” 聽彭程說沒有,蘇忠超稍顯嫵媚的笑了一下,笑得得意極了:“那你能干了這活兒嗎?”他立即便不再摔打了,手上的動作也柔軟了,斜眼蔑視的看著彭程說到:“這可挺難的?!?/br> 小伙子看著蘇忠超那突變的嘴臉,并不回答他,甚是奇怪的問道:“你是男的女的?”他心里明知道的事兒,非要問得特別的在意,蘇忠超青綠變化著的臉色,看起來氣得夠嗆。 “你這是侮辱人知道不?我是男的?!蹦侨顺墒潜徽`會的多了,他特別的在意,反復(fù)的強(qiáng)調(diào)著,眼圈里透出一層粉紅色。 “那你就告訴我吧!行不行的是我的事兒?!?/br> 蘇忠超已然被氣得渾身發(fā)抖,他拿起桌面兒上的電話,顫抖著按了幾個號碼:“宋總,他干啥呀!他說我是女的?!?/br> 接下來的話,便聽不見了,彭程站在稍遠(yuǎn)的位置上,他不打算害怕什么人,就算他蘇三八真的是老板家的親戚,他也不打算讓他沒完沒了的像個娘們兒那樣敲打自己。好在一切都好像是為了別有用心,蘇忠超在電話里也沒說幾句,便放下電話,氣哼哼的上樓去了。 他人剛走,彭程的手機(jī)響了,他計算著,姓蘇的這會兒還沒走到地方,宋總便打來電話說:“小彭啊,你看看你自己能看懂不?我合計你能差不多?!?/br> —— 這是彭程第三次來這里,他記得大叔說過,所有洗浴中心的三樓,都是個花姑娘的世界,男人去了那里,都是要花錢的,唯一一個賺錢的便是這記鐘了。彭程沒看見過花姑娘,大叔咪縫著媚眼,陶醉如斯,他說年輕的那會兒他也去過那花姑娘的世界,那時候他還小,還有錢呢!后來到東北干了搓澡了,天天能看見花姑娘的世界,卻總是進(jìn)不去了。 “彭??!叔告訴你,貝貝這姑娘真是好姑娘,你們倆以后咋都得要個女孩兒,小子那玩意生下來還挺高興的,其實(shí)最沒大用?!贝笫迥翘熳谠杼米幽胁坷锏拇笈莩剡厓荷希咽前胍沽?。澡堂子里沒什么人,就剩他們倆個,大叔便抽起了旱煙,吞云吐霧的,他似乎很是舒快,暢想著的許是早些年,他還有錢的日子吧,他無比舒坦的長吸了口煙,接著輕輕的朝上吐,吐出老長老長,彌漫開了的一道白煙兒。 “不瞞你說,我也有個小子,我也不指望他,咱都是老爺們,男的這玩意啊,普遍比女的自私,大叔自己就是個男的,兒子指不上他?!闭f著大叔稍有感慨,目光也像是對不上焦距,出神的看著什么,卻看不清楚的樣子。彭程細(xì)細(xì)品味著大叔的話,也覺得很是那么個道理,自己和哥哥也都沒讓爹媽省過心,但他一直覺得那是因?yàn)樗麄儧]待見過自己。 “你等叔年輕那會兒,去的那個洗浴中心可大了,那里都是你們東北的姑娘,長得是真好。大個兒,有條有型的,樣兒也漂亮,很多啊,都是為了爹媽,孩子,還有你看那些按腳的,老爺們兒但凡有點(diǎn)本事,或者肯吃點(diǎn)苦的,能讓女人干這個嗎?女人還是無私啊,跟男的不一樣?!?/br> —— 還是那句話,彭程從來沒見過花姑娘,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三次上樓了,統(tǒng)共就見過一個女的,他甚至也不覺得像前兩次上來時那樣讓他嘆為觀止了。那不過是條專修成金黃色的走廊,今兒彭程便當(dāng)真不覺得那金碧輝煌多么的刺眼了,好像也沒有那么開闊,不過是條看得見盡頭的走廊罷了。 他站的位置在樓梯口處,左手邊便是一大排對開門的客房,總共也才十六間,打頭第一間便是技師和小姐們休息的地方,彭程記得那天那個三八就是從這間屋子里出來的。那里面放著四張上下鋪的鐵架子床,白日里也都睡著姑娘,彭程還分不清楚哪些是小姐,哪些事技師,不過他判斷,那些穿著一模一樣的應(yīng)該是技師,剩下那些各穿各地的,應(yīng)該就是小姐了。 —— 下午的時候,彭程給貝貝打了個電話,好半天的也沒接,他便又打了一個,這電話才接通了。 “媳婦兒,你愛吃葡萄不?” “嗯,咋了?” “我今天吃了個可好吃的葡萄,你都不知道多好吃,可甜了,老公明天給你買啊?!?/br> “你哪有錢買葡萄?!?/br> 嘿嘿嘿,彭程得意的笑了,他的目的八成就是這個:“小姐給的賀兒唄!還有煙呢!” 貝貝了然的哦了一下,輕輕的笑了。他要怎樣都跟她無關(guān),她被滿腦袋的債務(wù)逼迫著,惦記不到他了。借了這么久的錢,很多都答應(yīng)還沒還上的,朋友間自然是要疏離的,欠著的債要不回來,那人心自然是要變薄,她怪不得別人,本也是她自己,糟踐了朋友的情分。錢是多敏感的話題呀!兩個相愛的人提到錢都能分道揚(yáng)鑣,何況是朋友,唯恐避之不及算不得什么,比較難過的便是陰陽怪氣的嘲諷和不待見了,都是自己的錯,她總歸是自責(zé)。 連帶著彭程所有的消息都讓她厭煩,如果不是他的話,自己根本不會到了這樣的田地。每天沒日沒夜的工作,貝貝會計算所有的收入,還錢,現(xiàn)如今把錢給人家送過去,換來的也不是當(dāng)初親切的招呼了,貝貝心里比誰都明白,她只希望彭程能多干一段時間,其他的,她沒空多想。 本書首發(fā)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