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個小飯店，一個太小的飯店了，算上門外的兩步臺階，也絕不到六十平米。那是個兩居室改成的，很不規(guī)整，貝貝回憶里，這里和彭程提過的地方似乎不太一樣。也許是因?yàn)榇笕说难酃獠灰粯影?！彭程在這里時，他到底還是個孩子。

    飯店如今還沒有開始營業(yè)，雖然原來這里也是個飯店，但是他們來了，總是要有些調(diào)整的，于是，那兩居室里一片狼藉。彭程帶著貝貝跨過一堆堆垃圾、木板和鍋碗瓢盆，來到一個梯子前面。

    “媳婦兒，別的現(xiàn)在還太亂了，我?guī)憧次乙郧白〉牡胤??！?/br>
    說著，彭程把梯子擺正，然后扶著梯子往上爬，那上面是個一米五寬的小吊層，吊層下面之前好像是個吧臺。這是個舉架挺高的房子，小吊層大約一米三、四那么高，剛好高過貝貝頭頂?shù)奈恢蒙?，掛著個花布的簾子，遮住了里面。

    “媳婦兒，你上來??！”只一晃神兒的功夫，彭程已經(jīng)爬上去了，他坐在吊層里面兩條腿耷拉下來，在姑娘胸口的位置上。他雙手撐著梯子：“老公給你扶著，你爬上來呀！”

    “我不去?！必愗惖谝粋€反應(yīng)便是拒絕，“這，我肯定爬不上去?！彼乱庾R的躲閃，看了看緊緊貼合著身體的褲子。

    “你上來嘛！沒事兒，這個可結(jié)實(shí)了，我以前跟索哥一起睡這里都沒事兒，你不用擔(dān)心，肯定能擎住你的?！?/br>
    ——

    貝貝被彭程突如其來的實(shí)話敲疼了臉，她感覺一陣子灼熱。于是，就好像是為了證明吊層能擎住自己，貝貝爬了上去，面朝著吊層里面，姑娘感覺她沒法轉(zhuǎn)身了。

    “完了，這怎么整？程程，我轉(zhuǎn)不過去了?！彼@得騎虎難下，這時候摸著退下去，對她來說，似乎也不容易了。

    “那你就直接往里面爬，不用轉(zhuǎn)身了，你爬進(jìn)來再轉(zhuǎn)身?！迸沓谈Z到吊層的最里面，他讓出了更大的空間來。

    ——

    把身子探進(jìn)吊層里，方能察覺，這地方簡直小極了，也就比單人床寬了那么一小條兒的地方，堆滿了彭程的衣服，鞋子，他的包，還有一些零錢。這屋子不知道為什么，偏是這吊層里陰涼陰涼的，上面墊了層舊棉被的毯子，下面便是木板，胳膊撐上去很硬。貝貝不敢撒手，她很想就站著里不要動了，就站在梯子上。接著，又是一股陰涼的潮氣從這小吊層里飄了出來：“程程，這里這么潮？”

    “后面是廁所，有點(diǎn)潮哈？”彭程說，胳膊在墊子上掃了一遍，“你上來呀，沒事兒，你快上來?！?/br>
    “我也爬不進(jìn)去呀?！必愗惐г怪?，人卻還是往里爬了，她看起來笨拙極了，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彭程緊摟著笑：“媳婦兒，你成是笨了，這么費(fèi)勁呢！你這腿這不一下就上來了嗎？來來，你來你往這邊過來點(diǎn)兒，這邊能干冷點(diǎn)兒?！彼愗愡@邊挪了過來，想讓出更大的空間給她，貝貝便也跟著竄動著身體。

    “得得得，別動，別別，別動了，媳婦兒媳婦兒，你被動了，你跟那兒吧！你可別動彈了，你這一動彈，這忽悠一下。媳婦兒，來，你來，你你你平躺，你平躺，壓強(qiáng)能小點(diǎn)兒?！?/br>
    ——

    “你以前就一直住這種地方？”

    兩個人面對面的坐著，盡量的鋪開身體，貝貝開始四下啥么，小伙子一刻不停的盯著她看，笑得自在極了。

    “這不比小時候好多了。”他眼底純凈得無波無瀾，閃過了一絲像是沒有了回憶一樣的絕望，轉(zhuǎn)眼間，又是華美的光彩。

    貝貝感覺眼睛里突然一酸：“咱倆買個電褥子去吧！”

    ——

    這是一段懊糟的經(jīng)歷，事實(shí)又一次*裸的證明了，大部分的付出都是要收獲失敗的。就像女人對于男人忠誠的渴望，男人對于成功和自由的渴望一樣會在一天天像裹腳布一樣兀長而無趣的日子里，被失敗折磨得所剩無幾，最終認(rèn)可這碌碌無為的命運(yùn)。無論是對彭程還是貝貝，更多的是對于索哥，彭程也因此徹底的把索哥拉垮了，再無翻身之力。

    這對彭程和索哥來說充滿了希望的開始，貝貝卻隱隱的一絲憂慮。他興奮的撩開小吊層的簾子，俯視著整個飯店，一切都顯得生機(jī)勃勃。但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一切都遠(yuǎn)沒有一片狼藉時來得更讓人痛快。飯店?duì)砍读颂嗟娜肆?，更關(guān)鍵的是，它一點(diǎn)兒都不賺錢。客源是制約飯店發(fā)展的關(guān)鍵，他們都知道，但是解決不了。

    這飯店在小區(qū)的里面，一直以來，來吃飯的散客就很少，從前彭程在的時候，這里便是以送外賣為主，那個時候還有沒有那么多的大商場，沒有那么多的快餐店，沒有美團(tuán)外賣，如今再送外賣，小店的菜品又單一了，人生真是昂貴呀！

    小店號稱每道菜都是單炒，這吸引了一大幫就喜歡家常味道的古怪老爺們兒，索哥不知道從哪里找了一個二十六歲的大廚，聽說是從城里的大飯店退下來來的。那陣子正趕上反腐倡廉，好多的大酒樓的生意都越發(fā)的不好了，想來就算這小子吹牛也沒吹得太離譜才是。他叫高峰，的確是做了一手的好菜，特別是魚香土豆條，貝貝只在他這里吃過，卻獨(dú)獨(dú)的非常喜歡。

    三個男人的飯店就這么開張了，每一天，彭程都要騎著摩托車在周圍的商場里到處送飯，像運(yùn)動員一樣奮力的穿行在馬路與飯店之間。

    好在飯店所在的小區(qū)緊鄰著商業(yè)區(qū)，出門五十米便是步行街，這是優(yōu)勢，也是劣勢，摩托車顯然是不夠用的，這一次是索哥出錢，買了輛輕便的自行車。貝貝每周去看彭程，每周都去，每次他都累得沒有力氣說話，他總是仰著臉，從不說苦，但他會睡著，莫名其妙的睡著，他已經(jīng)再沒有精力受理姑娘的那些想念呀，愛情呀！不說呀！他累，累得笑話越來越少，累得心情也越來越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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