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在貝貝的記憶里就像是黑白的老照片，她總是記不得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那定是不錯的回憶。生活的全貌被鏡頭選擇后遮擋住了，飄過來的都是好味道，是好味道，因為每周他們只見一次。

    來年的春暖花開了，小店最難熬的日子算是過去了，彭程跟時間賽跑的生活，再不用挨凍了，可小店的生意也糟糕得讓人再難堅持下去了。索哥和彭程一樣，多高興的事兒都再高興不起來了，他們想了很多的辦法，仍舊不能切實的解決現(xiàn)在所面臨的危機。對于實體經(jīng)濟的沖擊，在網(wǎng)絡(luò)大時代前，是劈天蓋地的，但他們都不明白這些，他們只是莫名其妙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樣？

    “是不是我沒有那個命？”索哥撓著頭，自言自語，像是那事兒不行了一樣克制。

    這是索哥最常說起的話，沒財命，他是個矮個子男人，跟彭程剛好相反的又矮又胖，他話少，不像彭程一嘴的玩笑，好了壞了索哥都從不出口，他也就是自己琢磨琢磨，有時候下意識的從嘴巴里溜出一句半句來，還沒等你聽清楚，就沒了。

    彭程也會猶豫，像索哥一樣，他們大多會把原因想得過于玄乎，都是些人力不可為，又說啥都解釋不了的力量。但無論如何總結(jié)，每天賠錢又辛苦的日子，不會因為你埋怨命運就變得不那么難過了，索哥開始越來越寡言，嫂子時不時的風(fēng)涼話也讓人聽不進去，彭程便總?cè)バ^(qū)的麻將館里賣呆兒，唯獨那個高峰，生意好壞都和他無關(guān)，每天照樣一邊做菜一邊哼歌。

    貝貝依舊每個星期來縣城里看彭程，這是他們商定好的，即使天氣再如何不好，彭程都會期待的打電話來問她，風(fēng)雪交加如此，春暖花開了更是如此。他的期望讓貝貝不忍停歇，看著他的心情和小飯店的生意一塊每況愈下，她陡然發(fā)覺，她竟是他堅持下去的力量。

    彭程愈來愈不耐煩，愈來愈多的矛盾，外兌的廣告貼到了小區(qū)的大門口了。那天的馬路上，積了一整個冬天的雪都化成水了，像是剛剛下了場大雨。貝貝過來的那會兒便看見了那個廣告，飯點外兌，聯(lián)系電話是索哥的手機號碼。她轉(zhuǎn)進飯點，彭程去送餐了，剛好沒在，就連索哥都去送餐了，只有索哥家的嫂子和高峰正在忙活著。

    趕在中午飯點兒到的，電話兵兵幫幫響個沒完，高峰從灶臺前轉(zhuǎn)過頭來，耳朵里塞著耳機，好大聲的跟貝貝打了個招呼，又很輕松的聳了聳肩說：“還吃魚香土豆條啊？”

    這多像個諷刺，生意這么不好，咋還能吃魚香土豆條呢！言出令至，貝貝轉(zhuǎn)頭看著小吧臺上，索哥家的嫂子正埋頭寫字，一句應(yīng)和都沒有。

    ——

    快兩個小時候了，每天都是這么多人點餐，都是這么多人吃飯，可飯店就是不賺錢。彭程來來回回的跑，就沒有停歇過，他甚至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十分八分的跑回來了，拿起東西又出去了。下午兩點沒吃飯的人想必也不會再吃了，他也快收車了，索哥家的嫂子讓高峰隨便的吵了兩個菜，擺好了中午吃飯的桌子。

    “貝貝呀！你給彭兒打個電話，啥時候能回來，吃飯了要。”

    索哥家的嫂子是個瘦小的女人，比貝貝矮了快一頭了，很愛美，頭發(fā)燙得時下流行的波浪。她是個快人快語的女人，女人遠(yuǎn)沒有男人那么要面子，生意好與不好，都在她的話里。小店生意不好了，彭程出去送餐，嫂子要不也是啥都好意思說的人，或者，這就是索哥想說的話，也說不定呢！

    “我就跟你索哥說，這個店不行，要不咋能這么便宜呢！”嫂子一邊擺上碗筷，一邊跟貝貝嘟囔著，像是姐妹間的閑言碎語，輕描淡寫得不著痕跡。

    “嫂子，你那邊的買賣還行？”

    貝貝突然有些尷尬，趕忙的岔開了話題問些別的。索哥和嫂子在街對面的手機市場里兌了個小門店，最多兩平米的地方，只擺了個展示柜，那是早先年便干下的，細(xì)算算賣數(shù)字手機的時候，也是賺了不少錢了的?？恐@個小店，索哥跟嫂子結(jié)了婚，買了房子，孩子也上小學(xué)了，現(xiàn)如今網(wǎng)購的越來越多，去門店買手機的人也少了，生意雖然差了但也還算是將將巴巴過得去。

    “還行?！?/br>
    嫂子稍有些尷尬，臉竟紅了，若不是手機市場的生意不好了，索哥大概是說啥都不會鋌而走險的干這個飯點的。嫂子站起身，去廚房盛飯，她穿了個走起路來咔噠咔噠響的高跟皮鞋，那之后，便只聽見她的皮鞋聲，和高峰嘴里有一搭沒一搭的搖滾調(diào)子了。

    ——

    貝貝站在飯店門口的塑鋼大門前，落地的玻璃臟了，許是昨天晚上的那場春雨。貝貝最煩這雨了，不僅僅化了滿地的冰，小吊層里也更加濕淋淋的了。她看見摩托車回來了，彭程推著車，一腳的泥，連帶著褲腿子上也是一腿的泥，生意這樣慘淡，他卻依然是忙碌的。

    彭程老遠(yuǎn)也看見了貝貝正站在門口等他，他挺高興，他鎖好了車，朝著貝貝擺了擺手，笑得露出牙花子，怎的都是自己選得路，走不通也犯不著怪罪別人。

    貝貝這才推門出來，伸手遮擋著頭頂?shù)奶?，朝著幾步開外的彭程嗲嗲的吆喝了一句：“要吃飯了?！?/br>
    “嗯！”

    彭程應(yīng)了聲，停好車三步跳上門口的臺階往屋里走，姑娘呆呆的看著他笑，看得彭程不自在了。他走過她身邊，他故意拍了拍她的屁股：“進屋，站著干啥？”

    “彭兒啊，吃飯了，快過來?！?/br>
    嫂子忙吆喝著說，彭程也應(yīng)和著答應(yīng)，他拽了貝貝一下，自己過去跟索哥說話，他邊給索哥掏錢邊說了些什么，再轉(zhuǎn)出來，拉著貝貝的手往門口走。

    “你們倆吃點飯再去唄！”索哥依然溫和。

    “不了哥，我跟貝貝溜達(dá)溜達(dá)，挺長時間沒見了。”

    “那也吃口飯呀！這都好了，你看你著急?！彼鞲缑媛冻霾缓褪乱说膶擂危┳泳腿桃痪湓挾紱]說。

    “真不了，哥，貝貝晚上還得趕回去，就這么點時間。我一會兒我就回來，給我留著點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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