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勤車路過海漪網(wǎng)苑附近，天正下著凍雨，車窗被雨水擦洗的異常透亮，窗外燈光的熒亮愈發(fā)的暈開了，像是一塊塊透明的玻璃片，若不是還那樣的明亮，真如油畫一樣。貝貝在離網(wǎng)苑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下了車走過去，一路的泥水，彭程已經(jīng)三天沒有消息了，她一直忍著也沒有聯(lián)系過他，于是等到第三天，他終于是打電話了。

    “媳婦兒啊，我就說你這是要搞我給餓死??！”

    彭程總是這樣說，今兒他也這么說。貝貝原本準(zhǔn)備好了一肚子埋怨，噗呲一聲她竟笑了，愛情不過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姑娘的棉鞋臟了，沾了滿腳的泥水，天真是不太冷，只感覺清清涼涼的?？諝饫镲h著水氣的清香味兒，把她的腦袋都吹得明朗了，她匆忙的走著，走過旁邊的一家粥鋪。

    挺大的一家粥鋪，貝貝瞧了半天，眼瞧著粥鋪身子卻已經(jīng)越了過去，她掏出手機(jī)撥電話給彭程：“程程，你晚上吃啥？喝粥不？”

    ——

    磨身又轉(zhuǎn)回粥店里，到底還是被鋪面而來的熱氣烘著更好，貝貝摘下帽子。店面挺精致的，門臉不大里面到還寬敞，大體是新裝修的，還有些建筑材料特有的刺激氣味。跟門口的服務(wù)員一說，那女孩兒拿了張紙質(zhì)的菜單過來，貝貝手里的錢總是拮據(jù)的，她算了算，點了幾個彭程平時就愛吃的，好在沒有用到準(zhǔn)備給他的那五十。

    付了錢，她找了個溜邊兒的位置坐了下來，等了沒一會兒服務(wù)員就把打包好的東西端過來了，只還少了一樣，她有些寂寥，還要繼續(xù)等著。呼啦啦的，外面突然起風(fēng)了，她也朝門外看了看，干癟的樹枝晃著它們突兀的枝丫，像是垂死的吶喊，想來這雨很快要變成雪了，風(fēng)便愈發(fā)的緊了。

    餐點終于是備齊了，貝貝又撐著傘往海漪網(wǎng)苑那兒走，越走越近了，腳下的路也越來越泥濘了。路口是一塊三角形的大石頭壘起來的土臺，上面也有兩顆干癟的樹扭捏在一起，像是沒了存在感的靈魂，它們被風(fēng)拉扯著奮力的搖晃，好在就在網(wǎng)苑的側(cè)墻邊兒上，緊貼著墻根兒。那高臺咋說也得有八百高了，上面到是不那么泥濘，黑土的地面兒卻還干干的。貝貝一步跨了上去，聽見關(guān)節(jié)咔吧的一聲響，一陣酸疼從大腿根兒傳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人真的是會老。

    她在臺階上蹲了一會兒，那下酸疼激得她眼淚奪眶而出，蜷縮著揉了半天。好一會兒眼淚也算干涸了，姑娘饒有余幸的笑了笑，腿上的感覺不那么明顯了，她便站起身，沿著大石臺階，往網(wǎng)苑的前門轉(zhuǎn)，像她之前想好的那樣。

    粥也還好，好在她沒順手扔掉，摸了一下底兒，還是溫?zé)岬?。到網(wǎng)苑還要再高上一個臺階，她心有余悸，便從旁邊的步行樓梯走了下來，又從馬路上饒過去，不打算再走捷徑了。只是還沒等她走到門口，手機(jī)就又響了，是彭程。

    ——

    “媳婦兒，你到了嗎？”

    “我到了啊。馬上進(jìn)屋了?！?/br>
    還想著佯裝出委屈來，可她話音甚至還沒落，彭程就推門出來了：“媳婦兒?！彼α耍贿呎f一邊掛了手機(jī)，揣進(jìn)兜里，歡生的接過了貝貝手里的袋子。

    “媳婦兒，你別進(jìn)去了，我老板來了，你進(jìn)去不好，這是啥玩應(yīng)兒啊？”說著，彭程假模假式的朝袋子里看了看。

    “有什么不好的？是粥?！?/br>
    “我不跟他說咱倆結(jié)婚了嗎？那你這時候我剛來，你就跟著來了是咋回事兒呀！”

    對呀！貝貝一時的語塞，她也說不清到底是咋回事兒，可心里是一陣子委屈，她覺得那便是彭程的嫌棄了。好歹也是雨夜，她顛顛的跑過來了，還抻了腿，還以為能去屋里歇一歇的。

    “你看你?！?/br>
    彭程總能讀出貝貝的落寞的來，誰都看不出來，他也一準(zhǔn)看得出來：“媳婦兒，外面一會兒就得下雪了，再不走就更晚了，我能不擔(dān)心你嗎？你現(xiàn)在早點回去吧！打車走，我還放心點，省得越晚越冷。”彭程難得溫暖的手，緊緊的握了握貝貝的手，又是那無懈可擊的真誠眸子，像是用心良苦的規(guī)勸。

    “嗯！”貝貝點了點頭，她沒有理由拒絕他，或許是都心有雜念，兩個人也都沒有動。

    “好了，媳婦兒，你快走吧！老板來了我不能老在外面呆著，你早點回家，啊，打車回去?！?/br>
    “行，那？”貝貝掏出兜里的五十塊錢來，像個特別的儀式，她舉到胸前，兩個人的中間：“給你?！?/br>
    這到底是出乎彭程的意料了，他沒有伸手去接那錢，認(rèn)真的瞅了瞅，又瞅了瞅她：“就這么點錢了？你還有錢嗎？”

    “我有?！必愗愓f，但顯然他沒有相信。

    “媳婦兒，你留著吧！我有粥就行了，我不抽煙了?！?/br>
    “不用，你拿著?！必愗惏彦X硬塞進(jìn)彭程的手里，挑眸看他。

    “那行，那，我能花三天，你就別來回跑了，外面冷，你快走吧！我進(jìn)去啦！”

    貝貝哼哈的點了點頭，不情不愿的轉(zhuǎn)身步下臺階，便聽見身后咣當(dāng)?shù)囊宦曢T響，她回過頭去，正看見彭程慌忙的往屋子里跑。

    心里沒法是滋味兒，她想起他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她站在陽臺上，他就站在樓門口，她不知道他在那里，他也沒有說。

    ——

    返回網(wǎng)吧里，彭程深吸了口氣，心說好險。時間掐得是剛剛好，再晚一步貝貝便進(jìn)門了，他抻著胳膊，把粥往吧臺里一放，自己才從后面繞了進(jìn)去，趁著老板沒看見他。

    小老板正在雜物間里忙活，他就要結(jié)婚了，在網(wǎng)吧旁邊的大酒店辦酒席，于是備好的酒水飲料就放在雜物間里，每天折騰來幾箱。今天原本是有事兒，他提前就回去了，彭程以為他不會再回來了，誰知道突然的又返了回來。

    小伙子悄沒聲的坐在吧臺里數(shù)錢，時不時朝著滿屋子的機(jī)器掃上一眼。這會網(wǎng)吧里沒有幾個人，散臺也只開了六個，零星的塞在角落里，一眼下去竟還看不周全，好在包廂里一個人都沒有。

    “老彭，我放那邊了啊，門卡住了，關(guān)不上，我就不鎖了?！毙±习遛D(zhuǎn)了出來，轉(zhuǎn)進(jìn)吧臺里面去拿桌面上的水杯，咋招都是躲不過了，他看見粥店的袋子問：“買粥拉！”

    “嗯！沒吃飯。”彭程搪塞了一句，沒有細(xì)說。

    小老板用胳膊拐了彭程一下，了然的聳了聳肩，包藏禍心的笑了，猥瑣極了，像是占了誰多大的便宜，笑得彭程也靦腆了，臉還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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