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這一天彭程給貝貝打了個電話,那是個半夜了,是一個她已經(jīng)再不能出門的深更半夜,皎月高懸于濃稠的黑暗中,有著四月清明的晴朗,不甚明亮的柔白光芒。他說話吞吞吐吐的,但還是能聽出不安躁動的急迫,他把意思說得非常透徹,他說他在網(wǎng)吧里遇見一個人,這人是他們網(wǎng)吧的合作伙伴,他說很穩(wěn)妥,長期在網(wǎng)吧里賣游戲點卡的,是個有本事大叔。 彭程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讓貝貝知道,正是這個人,就要打開他們發(fā)家致富的新紀元了。幸福來得太沖沖,也或許是衣衫襤褸得讓人看不清真相,但倘若你一旦認出了它,那一切就不一樣了。要知道,它能帶來的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可以結(jié)婚了,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孩子,但前提是他們需要鑿住這個人,讓他給他們倆這個開始。 哼,一切都源于新的開始。 “媳婦兒,別猶豫了,力叔最近包了個新活兒?!?/br> 貝貝明白彭程的意思,或許對力叔來說這也是個開始也說不定?倘若真是那樣,那他們就是同一批先吃螃蟹的人了。這個先來后到對任何人來說,對任何事來說,都是那么的重要,這些貝貝也懂,但是這個新活兒,原也不太新鮮,可也算是新鮮,關(guān)鍵是新鮮在形式上了。 “媳婦兒,與時俱進啊,只有有眼界有魄力的人才能賺到錢。”彭程自詡是那樣有眼界有魄力的人,他說力叔有一個私服的游戲網(wǎng)站,不是傳奇這類打打殺殺的游戲,是在網(wǎng)絡(luò)上玩打魚機賭博的那些個玩意兒。 “那不行?!必愗悜嵢环駴Q了,與此同時同時,她心底里騰起了一絲惶惑,還是賭博,她不可能再相信那些東西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機會,那是害人的陷阱。 “絕不,絕不懂嗎?你想都不要想?!庇谑撬诌@樣說了,辭色具歷,但她仍舊感覺非常糟糕。 —— 彭程迷戀賺錢,他腦子活泛,賺錢的路子自然也多,蹊蹺的玲瓏心,總是透亮的。力叔每天半夜照例的來,照例的補上些點卡,啥游戲的點卡他都補,多少也不挑剔。這天彭程賣了一張?zhí)貏e的卡,那卡表面上只有紅白的顏色,一個漢字都沒有,一個英文字也沒有,一個字都沒有,簡陋的像是自己跟家里攢的,手工用塑料墊板剪成的一樣。 買卡的老爺們兒沒在網(wǎng)吧里玩,他包了所有的紅白卡,給了彭程一千一百塊錢,出去后就再沒回來過。待到晚上的時候,力叔來補卡了,也是那么一張張紅白顏色光溜溜的卡板,不僅僅如此,那卡連塑封的塑料皮都沒有了。 “叔,這是啥游戲的卡?” 彭程舉著卡板問,心里的好奇愈發(fā)的重了。他看著力叔照例的數(shù)著錢,仍是那副從不為所動的模樣,然后老頭從眉眼的夾角瞄了彭程一眼說:“網(wǎng)站的?!?/br> “網(wǎng)頁游戲呀!”彭程繼續(xù)他的問題,他用拳頭搥著大叔的肩膀,試圖讓他說得快些。 力叔堅持著把錢數(shù)完了,他解開棉襖領(lǐng)口方向的兩個扣子,把手伸進大衣的里面。那大衣的領(lǐng)口子早已經(jīng)沒有原來的顏色,有些發(fā)暗,卻不臟,像是洗舊了的顏色。他收好了錢,也不說話,比比劃劃的示意彭程拿張紙來,又拿了支筆。這老家伙字寫得是真的好看,但他有些花眼了,身子向后靠著,在紙上瞄擺半天,寫了個很有中式筆體的英文網(wǎng)址,然后,他指著紙上的字,臉上的那些個零碎兒,都自信的糾結(jié)在一起:“這個?!?/br> —— 那天晚上彭程自己開了一張卡,紅白沒字的卡,一張卡一百塊錢,彭程沒有錢,那是宋想南給他開的。 午夜過后,想南來了,她擦了淡粉色的唇膏,膏體一層油亮,均勻的敷在她薄而寡情的唇上,還挺好看的。她沒有去吧臺開機器,兩個人這般熟識了,原也沒有必要忸怩矜持了。她走了過來,咔噠咔噠的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她站在彭程的旁邊,輕輕的哈腰,長發(fā)搭在他的胳膊上,癢癢的,小伙子說:“你看這是啥?” 力叔留下的網(wǎng)址一點就開,那是個花花綠綠的新世界,像是所有的私服那樣,制作簡單的2d圖片,去不掉的格格框框,但還是深深的吸引了彭程。他仰著頭看她,眸光渙散,他由衷的舒坦,伸手摟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身子使勁向后抻了個懶腰:“想南你肯定沒見過這個?!?/br> “這是啥?”想南湊近看了看,彭程但笑不語,他點開一個房間,里面是個綠色的界面,一塊綠色的橢圓形中間爛糟糟的散落些撲克牌:“梭哈嗎?”想南好似了然了,她那樣說話,像是了若指掌后的不屑。 “行啊,宋教授,啥都知道呢!”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彭程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跟貝貝提起賭場的時候,那姑娘空洞無神的大眼睛,她瞪著自己,純真得像個傻子,只能撲閃撲閃的。 “這有啥不知道的,像你一樣傻豬嗷?你愛玩這個嗎?那你玩jj游戲多好,這畫面也太次了。” 電腦屏幕的光亮鋪滿想南的巴掌大小臉,高低起伏的包坑,間夾雜著意料之外的暗影,從彭程這十四五度的斜角看過去,麻麻列列的,難受極了,小伙子果斷的別過頭去:“力叔干的,能贏錢的?!?/br> “那你有錢玩嗷?” 想南毫不掩飾對于他的嘲笑,讓彭程沒法兒縱容?!扒校 毙』镒铀⒗P(guān)了那游戲界面:“我不回家我媽能給我錢嗷,她就是用錢卡著我,讓我回去唄!” “切,切什么切,少來。”想南騰一下從彭程的腿上坐了起來,在兜里掏出一百塊錢拍在桌面上:“別老像我欠你啥似的,是你自己不愛回去好不好?差錢給你,你不贏再說。” —— 不贏再說,那彭程能不贏嗎?二十分鐘進,二十分鐘出,他給力叔打了個電話,錢便轉(zhuǎn)到想南的銀行卡里了。那天晚上想南回家早,天還沒有透亮就回去了,彭程站在網(wǎng)吧對面的臺階上,看著她走上樓,感應(yīng)燈一層層的亮起,又一層層的暗了,直到她打開陽臺的窗戶,手伸了出來,又縮了回去。 小伙子再回來,坐在吧臺里,深夜的風(fēng)是透骨的,他有些冷,可他刺激得手抖。腦子里都是那花花綠綠的顏色,小兔子蹦蹦的呆萌樣子,像是女人生產(chǎn)時的陣痛,一陣一陣的透撲來了。 他打開jj游戲玩兒了起來,第二天,他依舊手抖著又玩了一天的jj游戲,把帳號里好幾十萬的游戲幣都輸了。 本書首發(fā)來自一曲書齋(m.budusu.),第一時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