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澎湖之戰(zhàn)(中)
這個時代的大明水師,是世界上火器使用比例最高的艦隊之一,雖然并沒有專業(yè)的編制,但是水師火銃運用之廣泛,火力之強大,是很多此時的西方水手不可比擬的。 看到荷蘭戰(zhàn)船開火了,南居益心中一狠,果斷下令道:“讓把總洪應(yīng)計、張選舉給我沖上去!他們火炮太多,我們必須拉近了打!”荷蘭艦隊的襲擾巡洋艦一般都裝有大小將近二十門火炮,對射,明軍肯定是射不過他們的,但是對方火槍數(shù)量不足,南居益就希望大明水師艦船能夠抵近荷艦,用火銃進行壓制射擊。 洪應(yīng)計和張選舉兩位把總轟然應(yīng)諾,帶著十幾艘海滄船,從福建水師的船陣兩側(cè)殺出,義無反顧的沖向遠比己方強大的荷蘭艦隊。 荷蘭襲擾艦隊的指揮官廖特爾(這位年輕的軍官后來成為了荷蘭海軍上將,在1665年的第二次英荷戰(zhàn)爭中擊敗了英國海軍)久在遠東諸國作戰(zhàn),原本對于遠東諸如呂宋,暹羅,爪哇王國(印尼)、印度支那這些國家的作戰(zhàn)路數(shù)非常熟悉。因為火器上的巨大差距,這些裝備原始的封建國家的海軍,通常都想采用近距離的跳幫作戰(zhàn)來擺脫火炮的威脅,但是每每被精銳的荷蘭海軍打得狼奔豕突。 這一次荷蘭人攻擊龐大的明帝國,真是把整個遠東艦隊都壓上了,連一直在爪哇,馬六甲和蘇門答臘附近搞破襲的廖特爾都被征召了過來,這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卻已經(jīng)在茫茫遠東的大海上有著十年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了。 “所有戰(zhàn)艦,掉頭迎敵!”廖特爾知道本方船隊一側(cè)火炮射擊結(jié)束之后,立刻要求所有戰(zhàn)艦整體來一個1八0度的大轉(zhuǎn)彎,用另一側(cè)的火炮轟擊敵軍。 “就是現(xiàn)在!”洪應(yīng)計和張選舉頂著荷蘭軍艦下雨一樣的炮火拼死靠近,趁著荷蘭艦隊轉(zhuǎn)身的機會,趕緊下達了抵近的命令。 “弟兄們給我用力的劃??!紅毛鬼的船調(diào)頭了!他們船大,沒有兩炷香的時間根本轉(zhuǎn)不過來,我們沖上去殺啊!”張選舉雖然取了個吉利名字,但是別說科舉,就連大字都不識幾個。這個時候,對于他來說,戰(zhàn)爭就只有一個目的,無論平日里和當(dāng)?shù)毓賳T之間有什么齷齪,但是現(xiàn)在是兩國相爭的國戰(zhàn),抵抗外敵的時候,咱決不能當(dāng)孬種! 上官奮勇殺敵的高昂士氣多多少少會影響自己的兵士們,前鋒營水師官兵們一時間紛紛大吼著,奮力得劃著手中沉重的木漿,十幾艘海滄船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終于引起了對面荷蘭指揮官廖特爾的注意。 “那是什么船?怎么會這么快?”廖特爾本來在指揮自己的船隊調(diào)頭轉(zhuǎn)向,卻冷不防看到十幾艘敵軍快船像在海水中穿梭的海豚一般,以極快的速度飛速靠近而來。 “讓火槍手和下層船艙的小伙子們都帶上自己的武器上來!”廖特爾趕緊對著自己的副官叫喊道:“我們要準(zhǔn)備近戰(zhàn)了!” “傳令岸防炮臺給我開火!轟tnd?!睉?zhàn)局到了緊張的時刻,兩榜進士出身的南居益巡撫居然也開始爆了句粗口。岸防炮臺一邊開火,一邊燃起烽火,告訴周邊海域的大明艦船,家國有難,急需支援! 雙方已經(jīng)開戰(zhàn),鄭家船隊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鄭芝龍站在自己的福船望樓上,弟弟鄭芝虎在一邊道:“大哥,要不先讓朝廷的水師和紅毛子打一會兒,消耗一部分之后,我們再上,到時候要是贏了這些紅毛鬼,朝廷水師都打完了,福建海上,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是啊,大船主,為了朝廷跟紅毛子拼不值當(dāng)??!”鄭芝虎一開口,立馬就有不少手下附和道。 “放p!”鄭芝龍惡狠狠的瞪了鄭芝虎一眼,一個巴掌對著他掄過去,鄭芝虎只覺得耳邊冷風(fēng)一閃,下意識縮了縮頭,鄭芝龍蒲扇一樣的大手擦著鄭芝虎的腦袋而過。鄭芝龍一掌打空,揮起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扇過來,這一回狠狠拍在鄭芝虎的臉上,把對方打得一個趔趄,腳下一滑,咕嚕咕嚕的從望樓上滾了下去:“你t還是不是大明人?我們跟朝廷不對付那是我們的事情,但是我跟朝廷再有嫌隙,也不能放這些紅毛賤種侵我國土。你以為沒了大明,我鄭家能跑掉嗎?亡國滅種之禍,誰能獨善其身?” 鄭芝龍此話一出,臺下反對的聲音一下子小了許多,鄭芝虎慘嚎著從地上爬起來,卻也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傳旗語告訴南大人,我們立刻準(zhǔn)備從側(cè)翼攻擊敵軍!”鄭芝龍大手一擺,豪邁的決斷道:“弟兄們,這一次,我們集結(jié)重兵,不是為了反抗朝廷水師,也不是為了對戰(zhàn)東瀛倭奴,我們面對的是強大的和蘭國戰(zhàn)船,他們的戰(zhàn)斗力,咱們大家是知道的!從暹羅打到呂宋,從爪哇打到蘇門答臘,我們吃了不少的虧?!编嵵垰鈩莅簱P,抬頭說道。 “但是我們這一仗,我們打不過也要打了?!贝蟠鞅I亦有道,毫不含糊的對自己的部下說:“無論朝廷是好是壞,但是大明,永遠是生養(yǎng)我們的家邦,護佑家邦,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 鄭芝龍沒讀過幾天書,說話的水平遠不像很多高級官員那樣文采斐然,但是勝在通俗易懂,簡明提氣:“身后就是母國,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退,只有死戰(zhàn),以償家國天下!諸君,開戰(zhàn)!” “嗚嗚——”鄭家船隊吹起號角,開始拔錨向荷蘭艦隊靠近。 鄭芝龍的艦隊,荷蘭人并不陌生,看到鄭家艦隊起航之后,荷蘭艦隊也放出了自己的左翼艦隊,二十余艘大型戰(zhàn)船踏著雪白的浪花,向著鄭家艦隊沖過來。 大海,是中國人數(shù)百年的遺憾。從大明禁海開始,我們世界中心的地位,從真實的,到?jīng)]落的,到虛幻的,到自欺欺人的。一切都源于在海權(quán)上的徹底失敗。無論如何,這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洪應(yīng)計和張選舉帶著手下的兵士,終于靠近了荷蘭的艦船,就聽見荷艦甲板上傳來一陣爆豆般的槍聲,一下子,明軍水師官兵就被打倒了一大片。 “快!刀盾手上前舉盾,火銃手給我打!”洪應(yīng)計高聲呼喊著,大聲向官兵們下達了命令。 明軍的刀盾手立刻排列到甲板上,在靠近船舷的地方舉起重盾。船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門火炮也開始開火還擊,打得荷艦猛然一陣,木屑亂飛,一時間場上硝煙彌漫,直嗆得人什么都看不清了。 海滄船這樣的小船,火炮攜帶的數(shù)量很有限,自然威力也就一般,只是恰逢荷艦全部轉(zhuǎn)向的時候,這才可以突襲靠近荷蘭艦隊。 “砰砰”,槍聲傳來,下方的明軍士卒開始迅速舉起火銃還擊,不過比起荷蘭士兵使用的前膛快槍來說,明軍使用的老式火銃還是差了不少。一陣射擊過后,在裝彈的過程中,被上面自上而下射擊的荷蘭水手殺傷不少。 “他們要撞過來啦!快躲開!”正在指揮自己的座船靠近荷艦的張選舉突然看到一艘荷蘭大帆船轉(zhuǎn)而向自己的座船撞過來,趕緊大喊著讓舵手轉(zhuǎn)向。荷蘭人看到明軍艦船比自己的船小的多,就生了要將明艦撞沉的心思,不過以海滄船的這個體型,要是和荷蘭軍艦撞到一起,肯定是散成一堆木板的命運。 眼看著荷艦就要沖撞過來,張選舉聽得耳邊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嘯聲,還沒來得及回頭仔細看的時候,幾發(fā)巨大的實心鐵彈就從頭頂上飛掠過去,狠狠的砸在荷蘭軍艦的船身上,隨著幾聲巨大的爆炸聲傳來,敵艦上原本cao持火炮的水手都放下手頭的工作,開始慌亂的奔跑起來,看來是剛剛那幾發(fā)威力巨大的炮彈導(dǎo)致戰(zhàn)船進水,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我的乖乖,這個紅夷炮真是了不得!”泉州岸防炮臺上的紅夷大炮,自從隆慶年間開海通商后鑄造擺在那里起,到今天已經(jīng)放了五十多年了,這還是頭一回投入實戰(zhàn),張選舉自己也沒見過紅夷大炮開火的樣子,這一次算是開了眼界了。 “給我上??!沖進去殺紅毛子!”荷艦被轟的停了下來,明軍自然可以穩(wěn)穩(wěn)的靠近了,張選舉看己方軍艦已經(jīng)靠上了敵艦,迅速拿起大刀,順著木板三兩步跳上了敵艦,一刀砍死了一個正在滅火的荷蘭水手,招呼著兵士們和荷軍戰(zhàn)在了一起。 隨著大明水師的戰(zhàn)船靠近,大部分明軍水師都已經(jīng)登上了荷蘭的戰(zhàn)艦,但是由于荷艦炮火兇猛,有一半的舟船還沒有靠近就被荷蘭艦隊擊沉,所以登船的人數(shù)還是遠遠不夠。 “讓楊祿帶廣船隊給我壓上去!”看到明軍陷入劣勢,福建巡撫南居益沉聲下令道:“讓洪應(yīng)計和張選舉頂一會兒,我讓楊祿帶人去鑿他們的船?!?/br> 前面領(lǐng)著二十艘廣船的漳州衛(wèi)副指揮使楊祿聽聞命令,開始揚起船帆,奔著荷蘭艦隊而去。 “李大人,你現(xiàn)在在哪啊。我這里頂不了多久了?!蹦暇右婺抗廪D(zhuǎn)向北方,帶著焦急的眼神看著風(fēng)平浪靜的海岸線,嘴里囁嚅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