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不只是兒童們享用的食品。――列寧

    不是沐言吹牛，對付林精這種生物，他自認(rèn)在整個洛坎可以排到前十。

    當(dāng)初晨風(fēng)圖書館的隔壁就是魔獸研究院，研究院那個叫莉莉安?揚(yáng)的大姐經(jīng)常以缺人為名來圖書館抓壯丁，于是每天都待在圖書館的沐言就成了她的御用壯丁。

    介于沐言只是一名普通的學(xué)者，大姐委托他的任務(wù)就是看管一些相對無害的魔獸，這其中就以林精尤為典型。

    這種介于智慧生物和魔獸之間的種族，身高大多不超過半米，木質(zhì)身軀，局部長草，偶爾頭頂開花，兩個烏漆嘛黑的眼珠子煞是可愛，不說話的時候還挺萌。

    有考據(jù)黨還翻出了六十多年前的一部叫《銀河護(hù)衛(wèi)隊》的電影，指出林精的設(shè)計思路來源于里面一位超級英雄格魯特，這條主題還被官方點(diǎn)了贊。

    但所有認(rèn)為這種生物“卡哇伊”的人都為他們的無知付出了慘痛代價――尤其是沐言。

    他還記得那一日，天很藍(lán)，風(fēng)兒有些喧囂，和往常一樣，他被莉莉安抓到研究所，這次他的任務(wù)是照看一群叫做楓葉林精的魔獸。

    第一次看到如此可愛的小生物整整齊齊倒掛在一棵樹上，假裝自己是即將成熟的果實(shí)，偶爾睜開萌萌的小眼睛怯生生地望著陌生人，沐言感覺整個人都被治愈了，于是他還專程跑回去帶了本書過來，打算靜靜地享受美好的一天。

    這才是生活啊，他當(dāng)時是這么想的。

    然而真正的生活在莉莉安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才開始。

    這群不到半米高的小祖宗們仿佛跨欄運(yùn)動員聽到發(fā)令槍響一樣，爭先恐后從樹上竄下來，圍著沐言上蹦下跳，又是揪頭發(fā)又是扯衣服，就像熊孩子見到了新玩具一樣激動，尤其是他們還咿咿呀呀吵個不停，聲音忽高忽低，時小時大，宛如十萬只麻雀在耳邊飛舞。

    一個不留神，他帶來的書還被搶走了，然后只用了三秒，這本羊皮紙封面，共366頁，167k總字?jǐn)?shù)的《莎溫詩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灰飛煙滅了。

    那天沐言第一次在安全區(qū)掉到半血，損壞工作服一件，書籍一本，腦細(xì)胞無數(shù)。

    后來他了解到，林精的敏捷有15，但力量、體質(zhì)和智力都只有2，尤其是他們的智商發(fā)育度，只達(dá)到58歲小孩的程度，雖然可以通過后天的學(xué)習(xí)慢慢成長，但考慮到他們短暫的一生和并不出色的學(xué)習(xí)能力，最成熟的林精也就接近成年人思維，所以如何照看調(diào)皮的林精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為此他專門查閱了相關(guān)資料――如何和小孩子溝通。然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林精大都是缺乏關(guān)愛的熊孩子，他們所做的一切惡作劇都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就像一群調(diào)皮的賽車手，一不留神就互相撞在一起嬉戲打鬧。所以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完美地加入其中，成為車隊的領(lǐng)頭羊，帶著他們前進(jìn)――甚至哪怕是原地轉(zhuǎn)圈也行，只要能勾起他們的興趣。

    在經(jīng)歷了一番實(shí)踐后，沐言終于掌握了這種和熊孩子溝通的技巧，一度讓莉莉安大姐驚訝不已，還萌生了請他來研究所的想法。

    而現(xiàn)在，是時候舊技重拾了。

    “他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奧奇臉上寫滿疑惑。

    “不會有問題的，相信他。”蘇利亞雖然這么說，但其實(shí)心里也沒底。

    “故弄玄虛而已。”阿瑪瑟用鼻子哼出一道氣，雖然不知為何，他依舊對人類充滿怨念，但在面對沐言時，底氣已經(jīng)沒那么足了。

    蒂娜和另一個精靈露茜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熊人們儲存蜂蜜的木屋圍成的院子里，沐言正和索林?jǐn)[弄著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

    前者先是升起兩道土墻，然后用「種植術(shù)」引來一根長長的葫蘆藤纏在兩道墻中間，上面掛著七個特意準(zhǔn)備的空心葫蘆瓢，依次染成紅橙黃綠青藍(lán)紫七種顏色。

    索林則辦成白胡子老頭的樣子，面前擺放著一排奇怪的樂器。

    “話說你小子怎么知道我會查爾姆斯琴？”他好奇地問。

    “我都說了是彌婭女神告訴我的咯，你怎么就不信呢？”沐言一邊給葫蘆刷上顏色一邊回答道。

    查爾姆斯琴是矮人的傳統(tǒng)樂器，類似天朝的編鐘，但結(jié)構(gòu)較小，一來方便攜帶，二來適應(yīng)矮人的體型。官方說這是矮人在長久的打鐵生活中發(fā)現(xiàn)的靈感，一般多為祭祀慶典時使用，年長者為家里的孩子講故事時多半也會即興演奏一下。

    當(dāng)然，他之所以了解索林的這項(xiàng)特長也是因?yàn)槟莻€任務(wù)。

    “信你才有鬼。”

    索林不再接茬，反正問題只要扯到彌婭身上，他就拿對方一點(diǎn)辦法都沒有。

    “準(zhǔn)備好了沒？他們應(yīng)該快要來了。”

    “那我得試試手?！卑苏f著活動了一下肩膀，掄起兩個鼓槌，回想著小時候朵力乃乃給自己講故事時演奏的旋律，然后放松身心，閉著眼睛開始敲打。

    一陣舒緩歡快的旋律聲響起，查爾姆斯特有的清脆聲響宛如泉水叮咚，又像百靈鳥在林間歌唱。

    沐言靜靜地聽著，好像回到了待在晨風(fēng)的那段安靜祥和的日子……

    沒過多久，木屋的窗戶上，房頂上，周圍地上的石桌石凳后，甚至鼴鼠挖的地d里，都探出了不少調(diào)皮的小腦袋。幾個膽子大的還湊了過來，圍在矮人周圍，安靜地聆聽著。

    沐言見時機(jī)差不多了，選在一個旋律最弱的時候開口。

    “講故事的時間到了，有人要來聽嗎？”

    他揮舞著魔杖，微風(fēng)拂過，藤蔓上七個色彩鮮艷的葫蘆一陣搖曳。

    不少林精都被吸引了過來，還有個調(diào)皮的家伙伸出手想要把葫蘆拽下來。

    “調(diào)皮的小家伙，你這樣做大家可就沒故事聽了?！便逖暂p聲說道，同時埋怨似的看著他。

    那只林精看了看沐言，又看了看周圍同伴們期盼的眼神，悻悻收回了手。

    “謝謝你，小家伙。”

    林精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做了個鬼臉，然后竄進(jìn)人群里。

    “我們的故事叫做《葫蘆兄弟》，講述的是一群神奇的小精靈。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株神奇的植物，它叫‘世界上最聽話的葫蘆藤’。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呢？因?yàn)檫@株葫蘆藤可以長出世界上最聽話的葫蘆精靈。

    “他們都是彌婭的孩子，待在葫蘆里安靜地睡著覺。

    “這一天第一個葫蘆成熟了?！?/br>
    他用魔杖指著紅葫蘆，輕輕一揮，紅葫蘆就敞開一條縫。

    “現(xiàn)在哪個小演員幫我扮演一下第一只葫蘆精靈？”

    原本緊盯著紅葫蘆竊竊私語的林精們頓時安靜下來，他們警惕地注視著沐言，誰也不愿第一個上前。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不過沐言絲毫不緊張，這也是他預(yù)想中的情況。

    ……

    “幼稚。”阿瑪瑟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評價，全然忘記了自己之前聽的有多投入。

    蘇利亞倒是為沐言捏了把汗。

    ……

    沒等多久，之前那只林精便跳了出來。

    “我記得你，小家伙?！便逖孕χf。

    林精沖他眨眨眼，一躍而起，然后鉆進(jìn)葫蘆里，掰開一條小縫看著他。

    “這一天第一個葫蘆成熟了。”

    他揮舞著魔杖，葫蘆再次敞開，林精從中跳下來，姿勢優(yōu)美的落地。

    與此同時，索林那邊也配合地傳來一陣歡快的旋律。

    伴著旋律聲，林精身邊的小花小草開始慢慢長高，像簇?fù)碇晃挥⑿垡粯哟負(fù)碇@只林精。

    “第一只聽話的葫蘆精靈受到了植物們的嘉獎，她們簇?fù)碇?，仿佛在慶祝。為了回應(yīng)這份慶祝，他高興地唱起了歌?！?/br>
    說完沐言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

    林精起初略微遲疑了會兒，但很快表現(xiàn)欲戰(zhàn)勝了怯懦，他跟著旋律胡亂哼哼起來。

    “咿……呀咿呀啦啦……”

    一開始聲音很小，但在索林的配合下，他越唱越投入，聲音越來越洪亮，一曲唱罷，最后還激動地做出了單膝跪地沐浴歡呼的姿勢。

    周圍的林精們炸開了鍋，嘰嘰喳喳的同時紛紛向他投去羨慕的目光。

    ……

    “咔嚓”一聲，阿瑪瑟捏斷了手里的樹枝。蒂娜的臉上也有幾分詫異，不過很快就重歸平靜。

    “弱小的人只能用這樣投機(jī)取巧的方式?！?/br>
    她在心中想道，同時手中不動聲色地捏著一張卷軸。

    ……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后面進(jìn)行的就很順利了，甚至還有兩個林精為了誰上來表演而扭打在一起。

    “動手打架的林精是無法成為聽話的葫蘆精靈的?！?/br>
    沐言這句話一出，扭打在一起的林精頓時分開，乖乖地站著，就像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其中一個還悄悄把對方頭上的小花扶正，另一個則趁亂把掉在地上的葉片替對方黏回去。

    “很好，懂得道歉的林精可以成為葫蘆精靈?！便逖孕Φ溃缓笥谩阜◣熤帧拱褍蓚€小家伙同時抱了上來。

    “第四個和第五個葫蘆精靈是一對好朋友，他們一個頭上長花一個頭上長草?！?/br>
    “砰”的一聲，綠色和藍(lán)色葫蘆裂開，剛才扭打在一起的兩人落在地上，又是擁抱又是招手致意，仿佛在應(yīng)證沐言話語里“好朋友”這個概念。

    ……

    “最后一個聽話的葫蘆精靈，是這其中最弱小，最年幼的，他不像另外六個兄長一樣活潑好動，他總是待在人群最不起眼的地方，默默看著別人嬉戲打鬧……”

    隨著沐言的描述，旋律聲也逐漸低沉了下來，林精們紛紛把目光匯聚在一個最矮小的家伙身上。

    他正如沐言形容的那樣，待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默默看著別人嬉戲打鬧。

    這一切都因?yàn)樗挥幸粭l腿，是個畸形兒，走起路來只能一蹦一跳，也生的格外瘦小。

    沐言站起身，慢慢走過去，沿途的林精紛紛為他讓開一條路。

    他捧起那個小家伙，不過對方似乎不領(lǐng)情，不停掙扎，還對他吐口水。

    口水飄在離他兩公分的地方停住――「無杖施法」這個被動他20級就掌握了。

    然后沐言沖小家伙擺了個鬼臉。

    “略――”

    口水徑直飛了回去。

    “呀呀呀咿??！”小家伙似乎頗為憤怒，然而他的同伴們卻笑開了花。

    沐言捧著他走到最后一個紫色葫蘆面前，摘下那個最小的葫蘆遞給他。

    “最后一個葫蘆精靈，是被彌婭選中的孩子，彌婭想告訴他，只要他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就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禮物出現(xiàn)?！?/br>
    只可惜「栽培術(shù)」只有種植師（生活職業(yè)）和山谷德才會，要不然他還能治好這小家伙的腿，他不無遺憾地想。

    被放在地上后，捧著大小正好合適的紫葫蘆的小家伙一臉呆滯，他愣愣地望著沐言，并不懂對方為何要這樣做。但這不妨礙他把手里的葫蘆視若珍寶。

    “至此，七個最聽話的葫蘆精靈誕生了！他們排成隊，唱著歌，在鮮花和綠草的映襯下，大聲贊美彌婭母親――”

    旋律在此刻達(dá)到了高c，沐言全力釋放「催生術(shù)」，被寒冬籠罩的小院子里竟出現(xiàn)了一派生機(jī)盎然的春天景象。

    林精們在花叢中簇?fù)碇呶恍疫\(yùn)的小伙伴，仿佛在慶祝七位英雄的誕生。

    趁著這個機(jī)會，沐言用嘴型詢問奧奇村長能否借他一些蜂蜜，后者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于是他悄悄走到儲存蜂蜜的木屋門口，拿走五罐蜂蜜，然后再度回到院子里。

    “彌婭母親聽到了孩子們的贊美，十分開心，于是決定賜予他們過冬的糧食！

    “那就是――甜美的蜂蜜！”

    他揮舞著魔杖，五大罐蜂蜜依次排開，林精們激動地蹦蹦跳跳，手拉著手圍繞著蜜罐咿咿呀呀唱著不明所以的歌。

    熊孩子人來瘋了是這樣的，只要你煽動氣氛，他們比誰都開心。

    這樣的歡呼持續(xù)了大概幾分鐘，沐言看著遠(yuǎn)處逐漸暗淡的天色，示意索林音樂聲可以放緩了。

    然后在逐漸柔和的旋律中，沐言再度開口。

    “美好的一天就要過去，夜幕馬上來臨，聽話的葫蘆精靈們帶著自己的口糧，然后回到住處。他們這一整個冬天都會乖乖待在家里，唱著今天學(xué)會的歌，品嘗著甜美的蜂蜜，大聲贊美彌婭母親，期待著下一個春天的到來。

    “那時候，每個人都是聽話的葫蘆精靈。

    “這，就是葫蘆精靈的故事?！?/br>
    林精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著遠(yuǎn)處的天色，乖巧地抬起蜜罐往家的方向奔跑。其余沒事干的小家伙們紛紛轉(zhuǎn)過身對沐言拼命揮手，嘴里咿呀咿呀仿佛在道別。

    沐言也微笑著對他們揮手。

    ……

    阿瑪瑟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沐言和林精的互動，他正想說點(diǎn)什么，突然感覺到一陣魔法波動――雖然微弱，但逃不過精靈與生俱來的敏銳感知。

    他急忙轉(zhuǎn)過頭。

    “蒂娜，你……”

    他驚恐地望著自己決定守護(hù)一生的精靈，對方竟然準(zhǔn)備暗地里使用魔法，卷軸都悄悄撕開了一半。

    “噓――”

    蒂娜示意他安靜。

    為了不引起蘇利亞注意，她隱蔽地進(jìn)行著c作，要不是精靈天生就對元素敏感，阿瑪瑟也發(fā)現(xiàn)不了她。

    “這家伙挺有能耐，但林精畏火，只要讓他們s亂起來，什么美好的童話，什么聽話的葫蘆精靈，都不復(fù)存在?！?/br>
    蒂娜冷笑道：“我們竟然耐著性子聽他講完了這么幼稚的一個故事，真是――”

    然而話音未落，一道銀光閃過，她手里的卷軸就淪為兩截，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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