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男人1/10
沐言跟著阿瑪瑟上樓后,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眼前錯綜復(fù)雜的迷宮和他印象中的圖書館有些相似,只是書架被墻壁代替,頭頂?shù)奶旎ò迳弦采倭怂?,旋轉(zhuǎn)階梯的位置倒是沒錯,但奇怪的是,它從一層變成了二層,下面還多了一處蚊香狀的甬道,其暗門還對脈沖攻擊和連續(xù)攻擊區(qū)別對待。 見他停留在原地,表情呆滯,阿瑪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阿瑪瑟,要不要打個賭?”沐言突然問他。 “沒興趣?!?/br> “你不聽聽內(nèi)容?” “我是說我對你沒興趣?!?/br> 沐言不禁眉毛一挑,他差點就想說“如果我知道依德麗爾的下落呢”,不過好在這種折騰別人心臟的大事兒他說不出口。 于是他換了種說法。 “我聽說夜語家族的大小姐叫依德麗爾——” “砰”,猝不及防之下,他被阿瑪瑟的一腳踢中腹部,像塊漏氣的皮球一樣飛了出去。 “grweethehb!” 他從未見到阿瑪瑟如此憤怒過,對方甚至一邊爆粗一邊拎著劍追了上來,沐言緊忙忍著腹部的劇痛用「閃光術(shù)」拉開距離。 “對不起,我也只是聽說……” “你沒資格提及她的名諱!”阿瑪瑟依舊不依不饒地殺了過來。 “作為賠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沐言連忙再次遁走。 “我對死人的秘密沒興趣。” 無奈之下,他只好拿出黑檀,躲閃間放出「冰凍大地」,配合「蛛網(wǎng)術(shù)」和自創(chuàng)的“除你武器”,其實就是「法師之手」和「風(fēng)彈術(shù)」,帶著愧疚之心用級別碾壓了對手。 阿瑪瑟被裹成了一團粽子,他把對方扶正,還細心地拍掉了身上的灰塵。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他抓了抓頭發(fā),似乎覺得這樣無法表達誠意。“要不我給你解開?只要你答應(yīng)不追著我砍?!?/br> 被堵著嘴的阿瑪瑟從嗓子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 “那我們都再冷靜一下吧……” 五分鐘后,沐言感覺對方似乎冷靜下來了,一扭頭,看到一雙憤怒的眼睛…… 算了吧…… 半個小時后,阿瑪瑟終于說話了。 具體說是發(fā)出了聲音。 沐言急忙把他身上的蛛網(wǎng)消除掉,同時警惕地后退一步。 “別那么警惕,我不會動手了。”阿瑪瑟淡淡地說,與之前野獸般的他判若兩人。 甚至可以說……整個人身上散發(fā)出一股消極的氣息,好像看透了生死。 “真的?” “呵?!睂Ψ揭稽c兒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于是沐言小心翼翼地坐了回去。 “人類?!?/br> “你可以叫我夏穆?!?/br> “人類,” “……你講?!便逖杂行o語。 “你們的名字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即便是在上一代人經(jīng)常提起的蘭斯洛,也已化為一抔黃土?!卑斏币姷貙λf出這么多話。 “我能問一下,你為什么突然愿意和我交談了嗎?”他忍不住問。 “那你為什么要向我道歉?”精靈看向他,面無表情。 “……我覺得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彼\實地回答。 “你說錯話的時間還少嗎?無所不知的人類先生,一直愜意地活在他人驚訝目光中的你竟還能意識到這一點?真是讓我意外?!?/br> “阿瑪瑟先生……” “不,我擔不起這個稱呼。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一直在試圖向我傳遞善意,但我從沒想過要接受?!?/br> “為什么?是因為種族原因嗎……” “不,那只是一小部分。你不覺得自己總是帶著一股悲天憫人和看透一切的傲慢嗎?”他的語氣突然變冷?!澳阋詾樽约菏窃诘狼竼??不,你那是施舍,飽含著傲慢和同情的施舍,你以為自己在做什么,你在踐踏一個精靈的尊嚴,肆意蹂躪他的心靈,然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大喊‘對不起,我錯了’,飽含著真誠和愧疚?!?/br> 阿瑪瑟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容。 “然而更可悲的是,我連拒絕的權(quán)力都沒有。” 他的表情喚起了沐言一份塵封已久的記憶。 十一歲那年,他和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突然,全息光幕(電視)里開始播放一條治療癱瘓的廣告,他瘋了似的一個勁兒大喊大叫,直到三十秒廣告放完,屏幕上最終出現(xiàn)一個可怕的數(shù)字時,才怔怔地閉上嘴。 急急忙忙趕來的父親幾乎和他同時看到那串數(shù)字,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后來,他突然開始嚎啕大哭,父親就在一旁默默看著他,也不勸阻,除了時不時幫他擦去淚水以外什么動作也沒有。 那一刻,透過朦朧的淚眼,他看清了父親臉上的自嘲和難以言喻的絕望。 …… “你還想聽嗎?”阿瑪瑟轉(zhuǎn)過頭問,詫異地發(fā)現(xiàn)這個可惡的人類眼眶竟微微發(fā)紅。 “你那一腳疼死我了……”沐言知道自己表情有恙,急忙擠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低下頭拼命地揉著肚子,順勢眨了眨眼。 “我為自己野蠻的行徑道歉?!?/br> “不不,那是我罪有應(yīng)得?!?/br> 阿瑪瑟輕笑著,自顧自說了起來。 “到現(xiàn)在為止,我只記過三個人類的名字,一個是那位讓我的長輩們都印象深刻的蘭斯洛·晨星,一個是前些年聽到過的星辰劍圣萊茵哈魯特。 “我一直以為,他們再輝煌,終究只是一閃而過的流星罷了,絲毫不會介入我的生活,畢竟和精靈比起來,人類的一生實在太短暫了?!?/br> 說到這里,他突然握緊了拳頭,身體都在微微戰(zhàn)栗。 “第三個人類,叫格雷澤,你應(yīng)該聽說過吧?” “嗯?!便逖渣c點頭。格雷澤,時光之主雷斯林的關(guān)門弟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于信仰歷547年,早于他的老師三年晉入傳奇之境,之前是一名白袍火舞者,因此成為傳奇法師后被稱為紅魔,他的法師塔也改名為‘余燼’。 “他在成為傳奇以前,服用變形藥水成了一名精靈,混跡在銀月城,還入贅了夜語家族?!?/br> “什么???” 沐言驚訝地站了起來。 阿瑪瑟這句話就像最后一塊拼圖,還有畫龍點睛的作用。 拼圖落下,原本朦朦朧朧看不真切的五爪金龍仿佛活了一般,從畫卷上一躍而起,騰飛在空中,璀璨的鱗片發(fā)出萬丈霞光,龍吟聲驚天動地,似撥云散霧,致豁然開朗。 毫無疑問,能讓阿瑪瑟印象如此深刻,格雷澤肯定就是依德麗爾的父親了,這也完美地解釋了為什么依德麗爾會化名麗娜·因巴斯出現(xiàn)在珈藍,她的背后為什么會有議會在支持——格雷澤本身就是議會六席中的一席,更不要說他和雷斯林師徒情深,這樣一來就相當于這姑娘的娘家是半個議會…… “你從哪兒知道的依德麗爾?”阿瑪瑟突然問。 “嗯……一個叫‘圍爐夜話’的人類學(xué)者組織?!彼始贾厥?/br> “哼。”精靈哼了聲,不再多費口舌。 “或許你已經(jīng)猜到了,格雷澤就是依德麗爾的父親。因為他的緣故,依德麗爾從一生下來就多了一個綽號——短尾鹿?!?/br> 沐言渾身一震:這個綽號的殺傷力堪比《哈利波特》里的泥巴種,帶有高度鄙夷的歧視味。 “但他們一直沒有伸張這件事,一來格雷澤溜得快,二來好在依德麗爾天生就有極強的元素親和力,在天賦和家族丑事面前,一向以血脈純凈自居的仙吉爾族長選擇了前者。因此對外她依舊是夜語家族的大小姐,只是為人處世向來低調(diào),名聲不顯,久而久之也被蒂娜小姐的光環(huán)蓋了下去?!?/br> 阿瑪瑟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飄忽,似乎回想起一段溫馨的往事。 “新月467年(信仰歷709年),那時我剛結(jié)束為期30年的哨兵役,前往蘇拉瑪學(xué)院進一步學(xué)習(xí),碰巧遇見了同為新生的她…… “她就像一尊圣潔的雕塑,銀發(fā)如雪,肌膚似水,周身散發(fā)著恬靜溫和的氣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完美無瑕,從那時起,我就明白自己已經(jīng)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女人。” “那蒂娜小姐呢?”沐言忍不住問。 “她們兩人一同來到蘇拉瑪?!卑斏卮鸬馈!爸笪覀?nèi)岁P(guān)系一直不錯,我和依德麗爾能走到一起還多虧了她的牽線搭橋。 “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我們一起去上涅列斯基老師的雕塑課,一起臨摹荷爾拜因先生為歷任祭司長準備的畫像,一起哼唱塞勒斯大人歌頌雙月的圣歌……再后來,她邀請我去靜謐湖,在雙月的見證下,她流著淚問我,如果她只是個被人嫌惡的半精靈,我是否會離她而去。 “我抱著她,摩挲著她的頭發(fā)回應(yīng)道,‘親愛的伊麗,我愛你就像魚離不開水,就像蒲公英離不開微風(fēng),就像靜謐的夏夜不能沒有皎潔的月光。我愛你完美的靈魂和善良的心靈,與身份和地位無關(guān),反而會因此擔心自己不夠強大,無法保護如此美麗的你,又怎會離你而去’,聽到我的回答,她突然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好像受了無盡的委屈,然后嘴里不停地說著‘對不起,我愛你’,我不懂她為什么這樣,只好耐心地安撫著她。” 阿瑪瑟眼眶微紅,他呼出一口濁氣,似乎代表著故事迎來了轉(zhuǎn)折點。 “那晚我們結(jié)合了。在那之后,她再也沒有主動找過我,每次我去找她,都是蒂娜出來代為推辭。這種日子持續(xù)了一個月,我終于忍不了了,我堵在她去學(xué)院的必經(jīng)之路上,打算問個清楚。 “然而她依舊沒有出現(xiàn),相反,站在我面前的是蒂娜小姐。那時我已經(jīng)快瘋了,便把自己的憤懣和不滿一股腦全倒了出來,她默默聽完這些,答應(yīng)說會勸伊麗和我見一面。” “那后來你們見面了嗎?” 阿瑪瑟突然抬起頭,用漠然的眼神看著他。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寧愿那晚的一切從未發(fā)生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