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燒盡
2月13日,距離沐言接受這個名為仆人實為人工朗誦機的差事已經(jīng)過去了5天。 一開始他只是每天下午來塞因沙莊園三個小時,呆到天色將黑就離開。可隨著兩人漸漸熟絡(luò),揚森把他的工作時間延長到了5個小時,并支付了之前三倍的工資,時薪1金幣50銀幣。 即便對塞因沙莊園的其他全天候傭人而言,沐言一小時賺到的錢也要他們花上一整天時間。 時間延長了,工作的內(nèi)容當(dāng)然也不局限于朗誦,沐言會在揚森的指導(dǎo)下推著他的代步車,走過莊園的角角落落。圖書館,展覽室,被封存的書房,甚至是后廚這些地方都在沐言的強烈要求下轉(zhuǎn)了個遍。 并非單純地閑逛,這些天來揚森講的話也越來越多了。在這些地方,沐言總有許多問題來撩撥沉默寡言的揚森,讓他忍不住打開話匣子,賣弄似的講個沒完沒了。 “就像你說腦子不用會生銹一樣,如果時常不開口,口才也會退步的?!?/br> 沐言這樣解釋。 每逢此時,他都會扮演一個合格的聆聽者,還時不時提出一兩個問題證明自己在認真聽講。 揚森也覺得很奇怪,兩人之間似乎有著某種難以名狀的默契,每次他剛想展開引申講解某個話題時,對方就會恰到好處的提問,簡直和書中記載的那些王室弄臣像到了極點。以至于他忍不住想道:如果這不是巧合,那這家伙得是個學(xué)識多么淵博的人? 可這個念頭一經(jīng)提起就被他掐滅了。 這怎么可能?即便是威廉爺爺在自己面前都做不到這種程度。當(dāng)一個人能完全兼容別人的認知面時,他的學(xué)識要超出別人好幾倍,這幾乎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更何況他看起來還那么年輕,只比他大幾歲而已。 他覺得珈藍,甚至是牧馬平原上都無法出那么博學(xué)的人,因為自從識字以來,他就從未停止過閱讀,銀燭會有不少被他趕跑的學(xué)者,明面上說受不了他的刻薄和壞脾氣,實際他們都是心虛而已。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離開的根源并非他過于刻薄,而是兩者懸殊的學(xué)識差距讓他們羞于啟齒。 好吧,他確實有那么點刻薄,這些天也被沐言吐槽過好幾次了??蓱沂獾闹R差距也是觀存在的。他沉迷于閱讀,將之當(dāng)成逃避現(xiàn)實的唯一方法,慰藉自己的唯一手段,也因此收獲了豐碩的成果。 在這一點上,他倒是和沐言更相似了。 …… 這天下午,塞因沙莊園的中庭,沐言照例推著代步車和揚森漫步在花園中。 沐言對眼前這些淚石竹表現(xiàn)的格外好奇,他時不時揪下一片花瓣拿到鼻子邊輕嗅,并觀察其紋理。 “你在做什么?”揚森問。 “我想用這些花瓣做一幅畫,送給一位可愛的姑娘。”沐言解釋道:“然而它的花瓣竟然只有四種顏色,還散發(fā)出一股并非香味的奇怪味道……” “等等,可愛的姑娘?”揚森驚道:“你竟然……” “我怎么了?”沐言哼了聲,“我為人風(fēng)趣幽默,長得英俊帥氣,又熱愛冒險,難道我在游歷途中不能俘獲一兩個美麗少女的芳心?” “我真是太好奇,是哪個少女這么可悲可憐,會認識你這樣連都沒讀過的人……”揚森毫不氣道:“而且你一點兒都不懂浪漫,竟然試圖用淚石竹這種花來送禮物……” “淚石竹怎么了!這花難道不好看嗎?” “不是外表,而是內(nèi)涵?!睋P森撇撇嘴,好像回憶起什么,嘴角噙著譏諷道:“淚石竹意為博愛,平等的愛,換句話說即是憐憫。你把它送給喜歡的姑娘,無非表達兩種含義,其一,你在同一時間也送給了別的姑娘這種花,你在展現(xiàn)自己的‘博愛’。其二,你對她并不是純粹的愛慕,而是帶著憐憫和同情,無論哪種都證明了你的無知?!?/br> “這樣啊……”沐言看起來情緒有些失落。 我的話太過分了嗎?揚森心道,便生硬地補了一句:“有關(guān)花卉的知識……比較冷門,倒不是每個人都會接觸,你不知道也屬于正?!?/br> “哦……”沐言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捌鋵嵨覄偛胖皇窃谒伎肌銥槭裁匆N它呢?看起來你一點兒都不喜歡?!?/br> “不是我種的?!睋P森道:“而且我的確不喜歡?!?/br> 他瞥了眼滿院盛開的淚石竹,就像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女,鶯鶯燕燕,在他看來像多舌的女仆在竊竊私語,對他指指點點。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燒干凈它們?!?/br> “那我還是替你燒干凈了吧?!?/br> “什么?” 揚森詫異地扭過頭,剛好看到沐言伸出手,隨著五指律動,空氣中的火元素匯聚在一起,如紅色絲帶,又像渾身燃燒的火蟒,高溫瞬間席卷了兩人所處的花圃。 “你在干什么!?” 揚森的驚呼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話音未落,三道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兩人面前。 塞因沙莊園的安保足以媲美皇宮,幾息之間就有平均等級在40以上的護衛(wèi)出現(xiàn),為首的法師竟然還是個穿白袍的…… 按照法藍城的價格,白袍法師常駐給人當(dāng)莊園護衛(wèi),一個月的傭金至少得上萬,這還僅是50級出頭、這輩子連法師塔的磚都摸不到的那種低級貨色。而眼前這位頂多算中年人,還遠未到那個年紀,估計是為了和威廉校長處理好關(guān)系才來的。 花園里火光沖天,轉(zhuǎn)眼被法師撲滅,濃煙也被狂風(fēng)卷成一條烏龍飛走。剩下一地焦黑,原本的鶯鶯燕燕都成了笑不露齒的張三爺。 三人對沐言怒目而視,尤其是那位法師,看沐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圖謀不軌的綁匪,緊盯著他搭在揚森肩上的手。 “什么人?離開揚森少爺!” 沐言完全無視了他,拍拍揚森的肩膀, “現(xiàn)在是不是開心點了?” 后者這才從懵*中醒過來。 他怔怔望著眼前一片狼藉的花圃,嘴巴幾經(jīng)張合,說不出話。 似乎如對方所說,他現(xiàn)在的確開心很多,甚至可以說是莫名舒暢…… 他討厭這些花,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他愿意,也的確可以摧毀它們,可他不能這樣做。 這些花的種子是克拉克家族差人送來的,威廉校長將其視為一種示好崇尚血統(tǒng)論的克拉克家族有意交好他們,所以送來了花。揚森雖然平時一副不懂事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對那些勾當(dāng)再清楚不過了。所以盡管他無時無刻不在厭惡這些表達憐憫和同情的植物,還是要說服自己接受它們,盡力不去想這些,只有情緒失控時做出一些孩子氣的舉動來發(fā)泄憤懣。 但現(xiàn)在,這些憤懣仿佛和滿院子淚石竹一樣隨風(fēng)而逝了。 想看好看的,請使用微信關(guān)注公眾號“得??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