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是正常進行的，只是，到了某個關(guān)節(jié)，也會出事。

    “如果皇帝給你個機會，如果你背叛了你的糟糠之妻，可以成為當(dāng)朝駙馬，但是你拒絕了這個機會，你會被下令斬死，你當(dāng)如何？”徐數(shù)緩緩說道。

    這個學(xué)子之前答了一個題，答案平平，而這個問題，實在不好答。

    如果選擇背叛妻子當(dāng)駙馬，說明人品有問題，不可靠，即使通過了這次殿試，想皇帝也不會信任重視自己，如果選擇第二個，你人品好，但是，萬一被拉出去斬了呢。

    這是殿試，你要回答的是皇帝的問題，而且你是當(dāng)著皇帝的面回答的。

    皇帝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樣的回答？自己的回答……

    最后一切都變成了保命。

    前面那些因為自己回答平平而懊惱的學(xué)子，此時別無例外的慶幸。

    慶幸自己之前回答過了，因為在他們的心里，他們的答案和這個學(xué)子的，別無二致。

    之后，這個問題一連問了三四個學(xué)子，答案都是不知道。

    其實他們心里想選前者的和后者的并不是沒有，但是最后他們都選擇了這個答案。

    坐在龍椅上的老皇帝一直都是面無表情，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一句話。

    也就是這樣，才讓他們更加不知道如何回答。

    然后問到了一個人身上。

    “于井染，你來回答?！毙鞌?shù)這句話已經(jīng)說了好幾遍了。

    于慶的神色微變，但是卻很沉默，這里的氣氛又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徐數(shù)又說了一遍題目。

    于慶咬咬牙，道，“為何，為何要給我這等賞賜？”

    徐數(shù)疑問，殿試中還沒有學(xué)子敢當(dāng)著皇帝的面問問題。

    徐數(shù)看向皇帝，畢竟這題不是他出的，他也搞不清楚。

    軒轅轍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樣子，氣氛又尷尬了許久，久到那些學(xué)子都忍不住害怕起來，害怕殃及池魚。

    于慶一直低著頭，連一旁的高進都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是，他大概猜得出來，兩難，這曾經(jīng)也是皇帝給他們家出的一道題。

    題目稍稍有些變化，也就是: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無償捐獻全部家產(chǎn)以振國興，可受榮光，二是讓皇帝抄了全家，沒收所有財產(chǎn)。

    說是有兩個選擇，其實根本就是沒有選擇。

    而于慶內(nèi)心，其實是恨的。

    這個問題再度明晃晃的，牽扯出了于慶內(nèi)心的恨。

    所以有了這個問。

    不過，高進是擔(dān)心的，畢竟，那是皇帝，皇帝會不會想到于慶是誰。

    “過?！?/br>
    一個聲音，讓人感觸頗深，是這道題過了吧。

    徐數(shù)神情一變，立馬領(lǐng)命，道，“高林生，聽題——”

    是已經(jīng)過人了嗎？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學(xué)子豎起耳朵。

    “如果皇帝給你個機會，如果你背叛了你的糟糠之妻，可以成為當(dāng)朝駙馬，但是你拒絕了這個機會，你會被下令斬死，你當(dāng)如何？”

    學(xué)子垂頭喪氣，特別是還沒輪到的學(xué)子。

    這一個字都不帶換的。

    方槿一挑眉，靜靜看，看這個盯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人，怎么回答。

    高進抬頭，緩緩道:“小生并未娶親。”

    徐數(shù)皺眉，這一個兩個是都要造反嗎？

    “回答問題，不許逃避?！毙鞌?shù)道。

    高進皺著眉，想了一會兒，說道:“小生，大概會，致仕，然后隱居?！?/br>
    這答案……其實是沒可能的，畢竟不娶公主，可是會立即斬首的。

    他拿什么致仕隱居。

    高進知道，但是，這是他的答案，雖然跑偏，可就是他心中所想。

    但是，他似乎要認(rèn)識到什么，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而這想不起來的，才是問題的關(guān)鍵。

    徐數(shù)皺眉，看來這群學(xué)子中膽大妄為的，也不少啊，連著反抗。

    徐數(shù)正不知道怎么辦，因為這是殿試，如果是會試，他肯定已經(jīng)開罵了。

    老皇帝看了一眼，道，“下一題?！?/br>
    不只是學(xué)子，徐數(shù)也松了一把氣。

    “高林生，答下一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何意？”

    相比于上一個題目，這個顯然要好答一些，只是說意思，意思，意思……

    聯(lián)想一下上一個題，有不少學(xué)子，向高進投了一個憐憫的眼神。

    最好說不知道，如果想要命的話。

    高進道，“此題與上一題連用，我可以致仕和退隱，因為，天道仁慈……”

    學(xué)子心中一驚，避重就輕，反向思考，不僅沒有觸怒皇帝，甚至還有討好的意思。

    高進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于慶悄悄瞥了高進一眼，高進說的是，天道仁慈……

    只是只靠天道仁慈嗎？

    高進的內(nèi)心有著深深的疑問，他只能靠天道仁慈嗎？

    兩道題已經(jīng)結(jié)束，李王兩位大人向徐數(shù)點了一下頭，徐數(shù)剛想繼續(xù)說，皇帝忽然發(fā)話了。

    “若是，天道不仁呢？”

    喔烤，又拐回來了。

    高進抬頭，但是很快又低下了頭，他，確實不知道說什么了。

    “小生，不知……”

    皇帝不說話，但是神色上稍稍有些饒有趣味的意思。

    沒有人能夠猜出這個皇帝心里的想法，眾人都心里極為不安。

    “方愛卿來說一下吧?！?/br>
    方槿倒是沒想到這種時候，老皇帝竟然還能想到自己，方槿站定，抬頭道，“與臣無關(guān)?！?/br>
    啥意思，沒聽懂。

    “是嗎？”老皇帝的聲音飄了出來，但是里面隱藏的惡意，方槿深深的認(rèn)知到了。

    “回答試試，這兩道題，方九州。”

    方槿，字九州。

    這句話，就是把方槿拉到了和眾位學(xué)子一樣的高度。

    “徐愛卿，再講一遍題目?！?/br>
    “是……”

    方槿舒出了一口氣，搶先道:“第一個問題……”

    方槿瞥了一眼徐數(shù)，徐數(shù)被方槿的眼神嚇了一跳，那種眼神確實太可怕，好像自己就是一個死物，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徐數(shù)臉色蒼白，別說說題了，喘氣都有些費勁。

    “第一，我現(xiàn)在的妻子是我今生唯一的伴侶，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即使她背叛了我，我也不會背叛她……”方槿緩了緩，眸色轉(zhuǎn)深，“雖然我并沒有給她什么壓力，但是其他方面的壓力還是挺大的，不過，這并不是我的問題?！?/br>
    學(xué)子們搞不懂了，這不是他們能夠理解的思維。

    “我并不愛她，這是事實?！?/br>
    不愛且尊重，其實真說的話，徐盈雪和方槿真的算不上夫妻。

    “所以，我的選擇是不背叛妻子，當(dāng)然，我也不會成為駙馬，但是……”

    “我死不了……”

    關(guān)鍵來了。

    高進心中一個激動，他沒有想明白的那個關(guān)鍵，就要來了。

    老皇帝和軒轅奕都雙眼微瞇，一個威嚴(yán)，一個陰翳，都投在了方槿身上。

    “并非說天地不仁，沒有什么父母要真的負(fù)責(zé)他的孩子一生，孩子也不能總想著向父母討要東西。”

    “人總是要成長，沒必要永遠(yuǎn)仁慈?！?/br>
    “而我說的死不了，”方槿看向皇帝，“我輕易死不了，除非，我愿意……”

    我愿意……

    為何，他能說出這種話？

    高進的腦子快速轉(zhuǎn)動，為何他敢這么說，為何，敢？

    沒錯，敢。

    為何他不敢。

    因為，因為，因為……

    答案呼之欲出。

    不只是高進，于慶也抬頭看著這個敢直視皇帝之人，一身戎裝，軍神氣勢。

    所謂的俊逸在此時此刻被弱化，剩下的是屬于方槿的獨特氣勢。

    皇帝被懟了，可以看出，他其實有些怒了。

    軒轅奕也是氣到了一個程度，忍不住怒罵道:“方九州，你在說什么?！?/br>
    “九州之下，我護的，不僅僅只是九州?！?/br>
    冷凝，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嚴(yán)重。

    “下一個?！睆难揽p里蹦出來的字，皇帝的臉已經(jīng)被氣成豬肝色。

    接下來，殿試，還算是“正?！边M行。

    不過那些學(xué)子都是膽戰(zhàn)心驚，即使接下來的題目沒有這兩個這么坑人，卻依舊，不敢胡說八道，多余一個字都不打算說。

    不過，事故還是發(fā)生了，或者說，早就已經(jīng)說明，一定會發(fā)生的。

    當(dāng)只剩下最后一個人的時候，那人就“啪”的一聲跪在地上，聲音響的，讓聽到的人都覺得疼。

    “蔣史，說話。”徐數(shù)嚴(yán)肅道，不知道的，以為徐數(shù)是在要求這個人回答問題，但是，也只有知情人知道，并沒有這么簡單。

    方槿看了這個叫蔣史的一眼，一身破布衣衫，面色有些蠟黃，看起來就是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眼窩深陷，看起來似乎行為作風(fēng)也不見得有多好。

    方槿又瞥了徐數(shù)一眼，面色嚴(yán)肅，但是右手下意識的緊握著，這是緊張的模樣。

    這個叫蔣史的人會說出什么，他也挺好奇。

    “小生，小生有愧??！”

    “何意？”這次老皇帝問得很快，倒是沒有之前干什么都要反應(yīng)好久似的意思。

    老皇帝本來懷疑高進才是徐數(shù)找的人，但是看高進的反應(yīng)也不像，而這次，大概就是了吧。

    老皇帝不介意這人緊張或者說激動，只要他把要說的說完。

    “小生，小生，有愧天地，有愧陛下。

    小生江州人士，從小家境貧寒，但一直堅持苦讀，好不容易參加了科舉，但，但小生害怕自己無法通過，答，答應(yīng)了某人要求，在這人容許和幫助下，進入官場，為其做事……”

    最后，幾乎是一口氣將這所有禿嚕了出來，然后幾乎卸力一般癱在了地上。

    “是誰？”似乎震怒，但是語氣中明顯流露出來了一種急迫。

    “是，是……平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