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若是像以往一樣，與老朽評茶論道，或許還能暢聊一二，但若提及朝堂之事，老朽早已退出朝堂，老朽愛莫能助！”白老先生淡淡說道，沒了再說話的興趣，端起茶盞意示逐客。

    佟大才撇了撇嘴，見主子沒動，像個木頭般杵著不動。

    林梅臉上不僅沒惱反倒含笑“有的人死了卻還活在很多人的心里，而有些人活著卻如同死了一般。先生雖說早已退離了朝堂，但心系百姓之鴻鵠之志，定不愿如枯木般腐朽而生?！?/br>
    這話乍一聽輕快淡然，可細(xì)細(xì)回味卻又頗有一番深意，這樣的話卻出之一個女子之口，讓白老先生再次對她刮目相看。

    白老先生輕輕放下茶盞，撫摸著花白的胡須，深邃的雙眼打量著她道“你我認(rèn)識多年，也不用在我這里套話，你究竟想知道什么直說吧？”

    林梅不急不慢輕身福了一個大禮，才道“先生睿智，我爹如今被冤關(guān)在牢里，小女子實(shí)在是走投無路，聽聞大理寺的付侍郎曾是你門下學(xué)生，還求白老指點(diǎn)迷津?！?/br>
    “林家的事，老朽也聽說了，冤不冤枉的也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要說那糧鋪與你家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這可糊弄不過去。”白老似笑非笑道。

    林梅掏出手絹抽了抽鼻子，道“先生明察秋毫，小女不敢有所隱瞞，那糧鋪乃是我繼母周氏與申家瞞著林家合伙開的，我與我爹也是事發(fā)才知曉的。這事就算追究也是兩家的責(zé)任，可偏巧就我爹被抓入牢中……小女帶著證人證物前去理論，可大理寺來的付大人稱若沒二十萬兩銀子萬不肯放了我爹，小女實(shí)在是走投無路，求先生指點(diǎn)。”

    “真是荒謬……”白老先生震驚的站了起來，若有所思的斜眼望著她，“大理寺判案歷來講究證據(jù)確鑿，判案公允，豈能如此胡來！二十萬兩銀子，他竟敢開此口，誰給他的膽子?！?/br>
    佟大才心里正狐疑著，被他突如其來的脾氣，嚇得一怔，不由得瞄了眼主子主子這招妙??！依著白老先生的一身正氣，定不會坐視不理。

    “白老明鑒，那糧鋪的賬冊如今還在府衙里存著，一查便知！”林梅左右看了看，接著說道“小女子不懂大唐律法，還想問一問，我爹究竟是犯了哪條律法，竟罰得如此之重？！”

    白老被問的啞口無言，一身半舊的棉袍，微微摳摟著背，看起來活象個老學(xué)究，思來想去，付少坤在大理寺侍郎位置上熬了十來年了，按說不會這么糊涂辦事，莫非有什么隱情，沉著臉對著門外道“來人，備車?！?/br>
    “小女代表林家謝過白老先生！”林梅聽聞急忙福了福。

    ……

    “各位鄉(xiāng)親稍安勿躁，還請先回去，關(guān)于粥棚一事好說好商量?！?/br>
    “少來這套，想將咱們就這樣打發(fā)走，沒門，若是官府不肯開設(shè)粥棚，那就開倉放糧?！?/br>
    “對，開倉放糧……”

    齊判司聽到這話，想起剛剛的那位自稱曹侍郎的隨從，臉色就有些變了。歷來請神容易，送神難，更何況要哄走難民，正勸說官府也缺糧時，偏巧這貨沖進(jìn)了出來，開口就說曹侍郎令旨運(yùn)糧，如今被扣在含嘉倉，這不是自打嘴巴子的事嗎？這下就是想圓都圓不住。

    林梅和白老趕到時，府衙早已被人群團(tuán)團(tuán)包圍，齊判司與付少坤正與之對持周旋。

    劉大武老遠(yuǎn)就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兒，嘴角莫名勾起一絲笑容，也不知剛剛送上的那份大禮她可滿意。

    林梅陪同白老先生剛好聽了一耳朵，不由得納悶劉大武不是想說運(yùn)糧是私密之事，不得對外宣揚(yáng)，自個兒辦法救人去了么？怎得這會兒鬧得人人得知？！可仔細(xì)觀察，這些難民中還混了不少當(dāng)?shù)匕傩铡?/br>
    “齊大人，本官還皇差在身，就先告辭了?！备渡倮み@條泥鰍，滑不溜丟，眼瞅著此事不好處理，不敢強(qiáng)出頭，打算趁機(jī)開溜。

    “付大人這是什么話！”齊判司頓時臉一沉，憋著怒火，一把將他拉住，大聲念道“付大人乃是朝中新貴，差事要辦，百姓也要管，這開倉放糧一事，還需付大人定奪才行?！?/br>
    這么一吆喝，原本不想攪合的付少坤，只覺得大跌面子卻不好脫身，心思一轉(zhuǎn)，若是昔日傳出為官不正，置百姓生死不顧之類的話……付少坤想到此處，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冷哼了一聲，一抬眼，恰好瞧見人群中的老者，大喜！

    “先生怎么來了，學(xué)生請先生安！”邊說，邊大步朝老者走去。

    齊判司見白老先生，也吃驚不已，可瞧著他身邊的林姑娘，又從容了，想來是她求來說情的。

    難民們雖不知這位老先生是何人，可見當(dāng)官的一臉恭敬，站在最前擋道的百姓和官兵，到是自覺退到一旁，讓出一條路來。

    人群中，有百姓認(rèn)出了白老的身份，除了驚呼，還主動求助“白老善人，救救咱們吧，這日子快熬不下去了。”

    這下才有人打聽來者何人。

    白老不受他人影響，直徑向付少坤走去，問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少坤沒注意到他身后的人，目光微閃，伸過頭去低語道“先生還請借一步說話，學(xué)生也是連夜趕到，并不知詳情！”

    付少坤邊說邊觀察著他的神色，雖然這么說，卻沒有什么底氣，不過這本不是自己的差事，與自己何干！洛陽之事，自然應(yīng)有洛陽的官員應(yīng)付，給先生通個氣，也是希望事后有個替自己說話的人。

    見他對著自己還打太極，白老頓時眉頭擰起，面對熟悉的面孔，竟又覺得他如此陌生。惱道“看來老朽真的老了，也罷，我親自問問他們竟為何事圍堵府衙的大門?！?/br>
    齊判司猴一般的精靈，作揖見禮，“都是本官辦事不力，驚動白老先生，還望白老進(jìn)府衙一同商討今日之事?！?/br>
    這態(tài)度恭敬且又謙和，倒讓白老另眼相看，對著他點(diǎn)頭示意“齊大人抬愛，老朽一介布衣，如何敢與之商討，還是你們商討，我且聽著長些見識吧?！?/br>
    “下官不敢，長史大人，少尹大人等人都在府衙內(nèi)商議解決之事，還望白老先生進(jìn)去一同協(xié)商?！?/br>
    身后的百姓早已使了耐心，高呼著“開倉放糧”，有些莽漢當(dāng)撂了臉子，挽起袖子，像是要沖進(jìn)去般，幸好有官兵握著兵器守著，才未得逞?？梢徊ㄓ忠徊ǖ聂[著，就那幾十位官兵，能鎮(zhèn)守得了多久？！

    林梅心里暗急，若是白老被請進(jìn)了府衙，那還有自己什么事，豈不是白白算計一場？！瞧著場面確實(shí)有些混亂，也怕傷及無辜，不由得開口提議，“各位大人不如先安撫人心，在百姓中推薦幾位代表一同進(jìn)去協(xié)商，這樣鬧著也不是長久之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