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雪，遍地銀裝，天將放亮，雪勢小了許多，北風卻更急切了些，上京城外猶如一片雪白的世界，眺望遠處，漫山遍野開遍了雪樹銀花，十分惹眼，偶爾有那通體雪白的小動物在雪中飛掠，在厚實的積雪上，留上一排清晰的足跡。

    興許是因為大雪天氣，城門打開之后，并沒有如往常一般的來往行人，只是過了約一柱香時間后，便有一人從城門中縱馬奔來，在那人身側，還牽著另一匹奔馳著的高頭大馬，仔細看去，不是旁人，正是盧清風。

    盧清風縱馬而行，馬蹄甩開，踏過厚實松軟的雪層，發(fā)出陣陣咯吱響聲，更隨著甩蹄的動作，帶起層層雪絲，四下里濺射開來，等又往前奔馳了數(shù)里，就見到不遠處的一株參天雪樹之下，一名神態(tài)慵懶，穿著黑色皮裘的男子突兀的坐在雪地里。

    那男子一身黑裘大衣，在這到處一片雪白的荒野里，卻是分外刺眼，在那男子的面前，擺放著大小不一的一堆雪球，盧清風吁了一聲，停下了戰(zhàn)馬，由衷的道“能悄無聲息的從城內出來，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真想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

    這人正是為了不引起監(jiān)視之人的注意，于凌晨時分，憑著鉤索和精湛身法，從城內偷偷溜出來的練瑤川，當練瑤川看到盧清風如約趕來，拍了拍雙手站了起身，又拂去身上的雪絲，這才聳了聳肩道“如果你想學，我教你如何！”

    練瑤川說完后，見盧清風并不接話，自己先覺得無趣，走到那匹空著的戰(zhàn)馬旁邊，手在馬鞍上一扶，身形騰然而起，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穆湓诹笋R背之上，這幾個月的騎術練下來，倒是頗為熟練了，看著座下那匹毛色純黑，又神駿非常的馬，心中頗為感嘆。

    “練老大，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何讓你與我進山一趟？”雖然論年紀，盧清風比練瑤川稍大一些，但這幾個月里卻是跟著種離落等人這般稱呼來著，當見練瑤川示意自己帶路時，想了想，雖然俯在馬上，但還是側頭詢問道。

    “有什么好奇的，等到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你也不會害我！”練瑤川隨口應了一句后，也不再多說，只是將身子前傾，雙腿一夾馬腹，看著身下的戰(zhàn)馬不斷的加快著速度，地上的皚皚白雪不斷的往后游移，一時間有些感嘆起來。

    本來練瑤川作為一名殺手，就知道戰(zhàn)備的重要性，但真來到了這個時代練瑤川，才明白馬匹有多重要，像在大金這種游牧民族建立的國家，馬匹就是主要的交通工具，也是狩獵所必需。豪富人家里養(yǎng)馬，動輒千百成群，就算一般人家，也俱有馬匹飼養(yǎng)。

    再看大宋，失了燕云十六州就不必說了，后來之所以以在對陣大遼大金接連吃虧，就是戰(zhàn)馬稀缺，形不成精銳的騎兵與之對陣，而原本的兩個養(yǎng)馬之地，恰恰在大宋開國之初被西夏和大遼拿了去。

    或許是心中的疑惑太多，這三個多月里，練瑤川在勤練騎術之余，對養(yǎng)馬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并不是說馬匹可以隨便養(yǎng)就成的，而要想養(yǎng)出可以上得了戰(zhàn)場的軍馬，就要有美草，有甘泉，有曠地，才能成群養(yǎng)，這樣才能為軍隊供給大量精騎，成為騎兵。

    像大金如今的戰(zhàn)馬，練瑤川就聽說有數(shù)十萬匹，分布在九個大型養(yǎng)馬場內，不過其中有大半都是滅了大遼之后才搶掠來的戰(zhàn)馬，而且由于大金自身的原因，所以如今養(yǎng)馬的任務仍然是交給降了的遼國舊臣，日后大金亡國也恰恰跟這有一定的關系，可想而知這些戰(zhàn)馬的重要性。

    似如今的重騎鐵浮屠，除了對戰(zhàn)馬的要求極高外，還要有兩邊側翼的輕騎兵拱衛(wèi)，也就是后世傳得神乎其神的拐子馬，這卻都是從數(shù)十萬匹戰(zhàn)馬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不但耐力驚人，隨便拎一匹出來就算得上是良駒了。

    練瑤川和盧清風兩人如今所騎的戰(zhàn)馬，就是盧清風用練瑤川交給他的那些黃金抽了一部分買來的，一共也才五匹，馬身不但高大神駿，耐力持久也不弱，算是一流的戰(zhàn)馬，雖然買馬沒有用多少金子，但中間打點下來，就耗去了不少。

    “你不好奇，但是我們好奇啊，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又有著多少隱藏起來的底牌，看不透，委實看不透??！”在練瑤川縱馬狂奔之時，后面的盧清風速度慢了一絲，望著練瑤川背影的目光中微微有些莫名失神，口中更是喃喃地道。

    其實何止是盧清風，種離落等人也是一般，幾人聚到一起，便是談論練瑤川，對這個看起來似乎很簡單，性格又頗爽真的人卻始終有種看不透的感覺，若說他的實力，也就是堪堪一般，但卻能將那明顯比他強上不少的鐵古都拼死。

    若說練瑤川是金人走狗，但他卻花重金將自己等從主家贖了出來，又在前番說了那么一番話，今日更是城門未開，便悄無聲息趕到了前方靜候自己，盧清風自問，就算自己，都無法在不驚動守城官兵的情況下做到。

    現(xiàn)在，更令盧清風意外的是，練瑤川竟然在昨天只聽自己說了一句讓他跟自己出去一趟，便連問都不問就答應了下來，這種信任和大度，讓盧清風在這冰天雪地中，卻從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暖意。

    其實盧清風哪里知道，練瑤川也并不是意氣用事，而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盧清風的反應，分明是有什么事瞞著他，這次帶他出來，想必是要與其坦白了，加上對練瑤川來說，武力值達到80多的盧清風若要暗算他，也根本不用這么大費周折，這才毫無懷疑地跟了出來罷了。

    “駕！”盧清風看到前方的練瑤川慢了下來，轉頭望了眼自己，立刻會意過來，當下催動胯下戰(zhàn)馬，速度驟然加快，不多時便趕了上去，等到了跟前，看著分叉開的兩條岔道，一指左邊那條，一馬當先地躍了過去，練瑤川隨后跟上，遠遠的，只聽到隱約的馬蹄踏雪之聲和著一聲劃破雪地寧靜的呼喝傳來，兩騎，便在白茫茫的天地中，絕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