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千機(jī)府，除卻小狐貍空空的心不在這棋局上，即便是如納蘭蟬衣這般的女子，也是眼睛不離這棋盤上的變化，蕭問道落子先行，眾人的心也都提了起來。

    李渡凡看了一眼蕭問道又看了一眼眾人說道：“這盤生死棋，最忌的人聲嘈雜，心煩意亂，就留下這三位小姑娘在此，斟茶旁觀，其他的人都一旁休息吧?！?/br>
    除卻納蘭蟬衣這三位女子，就余下蚤休和易人之夏了。兩人退了幾步，伸著頭瞪著眼睛還是往這棋盤上瞅著。

    “怎么，你們兩人也懂棋道?！崩疃煞部粗灞P，問了這一句話。

    蚤休兩人都搖了搖頭說道：“不懂。”

    一個是極北的獵魔人，從小就行走在人族與魔族的邊緣，也徘徊在生或死的邊緣。別說是下棋了，即便是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

    而另一位是一心撲在修道上的“炎豹”，豹子除了吃rou就是喝酒，唯一的最后一點(diǎn)心思，最多也就是逛個花樓，聽上一曲“雅俗共賞”的曲子。若是把功夫用在下棋這件事上，怕是連他老祖宗都得將他趕出家門了。

    “不懂，看的還這么起勁?！崩疃煞舱{(diào)侃說著，落下一枚黑子，在頭頂湖上面的一頭雪鳳，如一朵紅花，跌落在湖面上，而下往上看去，就像是一顆層疊的云朵，隨著漣漪，慢慢的染紅了一片天。

    “贏得一子?！崩疃煞泊藭r也不管他人，也是一心撲在了棋盤上了。

    落子，蕭問道還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看也不看李渡凡的樣子，就像是這一盤棋局，賭上的不是他們幾人的性命一般。

    “斟茶。”李渡凡說道。吳瑾萱提起一旁青翠色的茶壺，就往李渡凡身旁的茶杯里，倒了六分滿。

    李渡凡看了一眼茶杯說道：“倒?jié)M?！?/br>
    這兩個字說完，天上的雪鳳又有兩只落了下來，這湖面愈發(fā)的紅了。

    這一杯茶吳瑾萱斟的也是謹(jǐn)慎有加，茶水倒了杯子的邊際，差上一毫，就要滿出來了。

    那茶杯飛到李渡凡的口前，他起唇吞咽，這滿滿一杯茶，就見了底了。

    這般的神仙手段，看在幾人的眼里也算是開了眼界了。而此時的千機(jī)府，也愈發(fā)的安靜了。

    空空不時的從這千機(jī)府中，用小小的狐貍嘴咬著尋來的奇珍靈藥，不大一會，這就來回十幾次了，蕭問道看著空空，尋來的奇珍靈藥。用右手摸一下空空的小腦袋，以示鼓勵。

    這小狐貍空空，越發(fā)的歡實(shí)了。簡直就是狐貍進(jìn)了雞窩，一個勁的折騰了。

    蕭問道還是輕描淡寫的落子，也總算是殺了一子。墨凰落下來的時候，這圍觀的吳瑾萱算是松了一口氣。

    納蘭蟬衣看了一眼棋局上的較量，退了幾步遠(yuǎn)，既不做斟茶伺候的小女子，也不做觀棋不語的大君子。

    若是說在圍棋的造詣上，這里面也只有納蘭蟬衣最有資格的，從小便修習(xí)棋道。見過的博弈，也不下上千盤棋了，而對于她來說，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大一盤棋，就是當(dāng)年的寒門舊案。

    雖說，當(dāng)年她也不過是兩三歲的幼童，不過她卻看到的比常人，看到的還要深一些，也通透許多。

    再次看到蕭家的后人出手，已然是改了當(dāng)年蕭家老祖宗下棋的章法。當(dāng)年，蕭天岳那盤棋算是將蕭家的滿門都栽了進(jìn)去，輸就輸在一個字上，義。

    凡是，蕭天岳都講究個“義”字，，蕭天岳死的冤，卻也不算枉。

    她心中，也知道納蘭家在當(dāng)年的那場舊案中，扮演的是什么樣的角色。

    今日，看到蕭問道下的這盤“千機(jī)局”，還是與神仙人物，一較生死。在看他的神情，決然是不理會這盤棋局的勝負(fù)，臉上就寫著“淡泊”兩字。

    這場生死攸關(guān)的千機(jī)天局，能保留三兩分清明神智，已屬不易。而蕭問道的心，眼開著已然是偏離了這盤棋局了。

    納蘭蟬衣看不透蕭問道，也看不透李渡凡。索性，也就不關(guān)心這一盤廝殺了。

    而蕭問道的棋道，此時看在李渡凡的眼里，就是有恃無恐了。

    卻也讓李渡凡更加看不透這蕭問道了，即便是看不透他的命格，可也不該看不透蕭問道的棋道啊。

    落子隨心所欲，棋道寡淡，不較一城一池的得失。

    即便是李渡凡看待這一盤生死局，還是有些上心的，雖說這勝負(fù)定的生死是與他無關(guān)的。

    但凡是下棋的人，心中都知曉。下棋觀的是棋道，看的是人心，品的是浮沉。

    李渡凡看不懂蕭問道，這盤棋下的就愈發(fā)的有意思了。

    在下棋的人眼中，棋道只分三層境界。

    一層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初入棋道，任何一個棋手，都在較一子之輸贏。一枚棋子的得失，已然是定下了一盤棋的輸贏了。

    棋術(shù)也會因那一城一池的得失，亂了分寸。分寸亂了，高下也就立判了。

    二層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沁心棋道，棋手從空杯的心態(tài)，到了半杯的心境。雖是看淡了一城一池的得失，總歸還是堪不破，棋盤上詭譎多變的局勢，一念沉浮，一念思變。

    從不諳一招一式的毛頭小子，也算是有了一定閱歷的“老江湖”。隱去了鋒芒畢露的脾性，卻改不了骨子里的勝負(fù)欲。

    就像是初入花樓柳巷的文人sao，第一次都是正襟危坐，一旁的歌姬名伶，一句調(diào)笑，都能鬧的滿臉“女人”的嬌羞，紅著臉，眼睛還是一個勁兒的瞥在青樓，貌美的雛妓身上。

    棋道就如是尋花問柳的嫖。第一次，難免在花樓前，踱著小步子，來回的看著花樓面前花枝招展的妓女，那招的妓女一擺手，也不管是不是喊得是他，一頭也就扎進(jìn)去了。

    一回生，二回熟。

    愣頭青也被*成了花招百出的老江湖了，本是滿臉緋紅的臉，也成了尋歡作樂后的印記了。

    三層境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此時的棋手的心境與棋道，已然是到了一個新的境界。這一盤棋下的是一份悠閑，放下了心中的嘈雜，放下了恩怨，放下了沉光目遠(yuǎn)，放下了一世沉浮，放下了屠刀，放下了殺人的念。

    唯獨(dú)放不下的就是一盤棋，而一盤棋就只是一盤棋。

    而蕭問道在納蘭蝶衣的眼中，這盤棋先是不論勝負(fù)，蕭問道在心境上算是贏了那個仙人李渡凡的半分了。

    而李渡凡看著蕭問道的下棋的氣度，想到了兩個字，忘我。

    蕭問道不像是與他博弈，而像是與自己博弈一般。

    這場博弈的動靜，大了些。

    他們幾人頭頂?shù)哪瞧途G色的“鏡子”，已然是成為了血湖。像極了一顆紅寶石，誰也掩蓋不住那顆紅寶石的光芒。

    賀蘭汗青，白敬曲，東方余青，葉武，西門百屠。

    五人走站立在這座湖泊的邊上，仰著頭看著天上的雪鳳和墨凰。

    “這是一盤棋?！卑拙辞f著，看著天上黑白分明的靈鳥。

    “誰贏誰輸?！辟R蘭汗青問道，他對棋局也不算了解，也看不懂這場棋局的勝負(fù)。

    “輸贏，暫且不論，你看看那白子的布局，像不像一張臉?！卑拙辞f著，看著這盤天局的局勢，心思倒是沒放在這盤棋局的輸贏上。

    “像是一個人的臉，那黑色的靈鳥像是頭發(fā)?！辟R蘭汗青說道，眼睛也是盯著天上的雪鳳和墨凰，想看個明白。

    “難道，有人踏入這湖里了?！卑拙辞粗鹨鸬暮?，蹙著眉頭，看著這平靜的湖面，不自覺的往前走了一步。

    在一旁的東方余青連忙扯了一下白凈曲的衣袖，回過神的白敬曲，低頭看著湖水浸濕的鞋子，退了兩步。

    “若是蕭問道，進(jìn)了這湖里，倒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他的命不會丟在這里的?！蔽鏖T百屠說著心中所想，看了一眼白敬曲。然后，環(huán)胸而立就像是一個觀光的游人。

    “你這小狐貍，倒是有點(diǎn)意思，可真算的上是找寶貝的能手了，不過它給你找的奇珍異寶，你真的有信心帶出去么?！崩疃煞舱f著話，落下黑子，再贏一子。

    蕭問道聽著這句話，嘴角掛起一絲笑容說道：“從小，我父親就說過。險處有奇寶，危崖長靈藥，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不入深海，焉得蛟龍。若不然，我下來這湖底你真以為我是給你下棋來的。”

    李渡凡聽著這句話，再次看了一眼蕭問道，這棋盤山的勝負(fù)，已然是將要定了。

    什么樣的人能教出，蕭問道這樣的人。

    一盤生死棋，下的是別致淡雅，揮灑自如。這份心境，在李渡凡看來也是不俗的。

    一子落定，這場生死局的勝負(fù)，也算是塵埃落定了。

    “你輸了，雖說只贏了你一子。”李渡凡說完這句話，看了一眼蕭問道。

    可是讓李渡凡還是有些失望和落寞。蕭問道臉上還是不動聲色，無悲無喜。

    “你輸了?！崩疃煞舱Z氣又重了些說道。

    吳瑾萱和唐冰心聽著這句話，臉色雖是慌了一下，看了一眼蕭問道，沒來由的心境倒是鎮(zhèn)定了下來。

    蚤休和易人之夏也是站在一旁，此時的氣氛微妙了些。

    此時，蕭問道又走了一步，落下一顆白子，那顆白子，對于這場博弈，并不能起到扭轉(zhuǎn)乾坤的作用。

    可若不將那顆白子放在這棋盤上，就好像顯得這盤棋不完整似得。

    這個時候，就連李渡凡也不僅伸著頭往這勝負(fù)已分的棋局上望去，這黑白分明的棋子，像是一副拼圖，拼的是一張臉龐。

    納蘭蟬衣看著棋盤上的那張用黑白拼湊的臉龐看著蕭問道說道：“這是蝶衣。”

    蕭問道的嘴角揚(yáng)起一絲笑容說道：“正是?！?/br>
    何為心上人，即便是在這生死攸關(guān)的天局上，蕭問道還是將納蘭蝶衣，放在了心上。

    吳瑾萱和唐冰心看著這棋局上的如玉似花的臉龐，看著就像是一封情書。

    這封情書，來的措手不及。

    蚤休和易人之夏卻沒那么多的心思，只是看著棋盤笑了笑，也能看的出他們兩人的苦笑。

    李渡凡看了一眼血色茵染的湖水，揚(yáng)了一下手。

    眾人頭頂?shù)暮?，再次變?yōu)榱舜渚G色，紅寶石變成了翡翠。

    跌落在湖面上死掉的雪鳳和墨凰，也都活了過來。展翅翱翔在這碧綠的湖面上，起死回生。

    反手一生，負(fù)手就是一死。

    這便是神仙的手段，也讓眾人驚異莫名，即便是面如秋水的納蘭蟬衣，眉間也掛上了一絲驚異。

    “這盤棋輸了，你們就的死了?！崩疃煞舱f著這句話，也是面無表情。

    眾人，心中也是一暗，幾分唏噓，幾分枉然。

    正值豆蔻年華，也是人最好的年紀(jì)，就要被人一手抹殺了。

    “棋輸了，可我們的生死你可定不了?！笔拞柕雷旖菕熘唤z笑說道，看著李渡凡。

    李渡凡看著蕭問道，即便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眉間也簇起了小疙瘩了。

    “這千機(jī)府，死的可不止你們幾人，你難道還想與我過招么。”李渡凡說著，不遠(yuǎn)處出現(xiàn)了幾十具尸骨。

    白骨橫躺，這千機(jī)府多了幾分凄厲。

    “他們可不是死在你手里的，我看那些人都是被嚇?biāo)赖陌?，你說呢！李道友?！笔拞柕勒f著這句話，眼睛迸發(fā)著咄咄逼人的光芒。

    眾人聽著蕭問道這句話，卻是不明所已。

    而李渡凡的眼神變了。

    蕭問道的笑卻變成了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