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二十四塊
田陽聰一連串說下去,雙手捧著一盤溫?zé)岬木G生生的毛豆角。 砂鍋攤位上拉著電線,細(xì)竹竿撐著一枚橘黃色的電燈泡,透過氤氳的熱氣,映照的小女孩的笑容燦爛。 為什么不燦爛呢?總歸不會更糟。 她多出了二十年的記憶,再從頭來過,真是賺到了。 擺攤大叔表情有些錯愕,大概是頭一次見到小姑娘到這里來推銷自家農(nóng)產(chǎn)品的。他出自本能的應(yīng)該是要拒絕:“我這兒都是……提前從市場買好的材料,熟人,不出問題……” 做食品生意的,最計較的是食材新鮮衛(wèi)生等問題。 田陽聰早在預(yù)料之中,她接著說下去:“要不,大叔您先允許我自己賣賣試試?借用你這地兒,要是好賣您再留下,要是不好賣我也保證不讓您吃虧,走的時候給您留些煮毛豆,我們家自己種的,沒打過農(nóng)藥,剛煮熟,我洗的也干凈,不會出問題的。真的,我可以請您請客人先嘗嘗……” 這種時候必須主動,趁著攤主還懵著就開始行動。 小姑娘話音未落已經(jīng)遞了幾枚毛豆角到攤主面前的案板上,然后靈巧的轉(zhuǎn)身,到一張張低矮的方木桌上推銷了。 她的嘴巴很甜,完全不是在家里時的悶不吞聲木訥樣。 “漂亮jiejie,請您嘗嘗我家種的毛豆,不買沒關(guān)系的,謝謝您?!?/br> “帥哥哥,這點(diǎn)兒毛豆給您嘗嘗,我這是原汁原味的綠色食品……” 她這種分法兒,三兩下盤子就見底了,她也不著急,小跑去自行車大鋁盆里又裝了一盤再回來分發(fā)。 攤主還沒來得及嘗嘗原汁原味的毛豆,客人們就有招呼的了:“味兒不錯,正好下酒。小姑娘給來一盤,多少錢?” 綠生生的毛豆吃到嘴里,解膩,口齒生香,小姑娘還打著勤工儉學(xué)的旗號呢,貴點(diǎn)兒也行啊。 何況還不貴? 田陽聰心里也沒成算收多少錢合適,她不可能多呆在城里慢慢兒賣,所以直接報了個最簡單的價格:“一塊錢一盤!夜里也不適合多吃豆類食品,您這一桌六個人,給您裝三盤可以嗎?” 這盤子個頭兒不大,毛豆角又支棱占數(shù)兒,六個成年人吃三盤絕對沒問題。 “好!送過來吧?!?/br> “小姑娘,這邊也給送一盤,還別說,下酒不錯。” 還有漂亮jiejie那邊,男朋友義薄云天的姿勢揮手:“小姑娘送兩盤來,我對象不愛吃油膩的東西,正好兒吃這個?!?/br> “來啦!”田陽聰聲音里帶著興奮勁兒,不過她沒忘記攤主,她也沒這么多盤子不是? “大叔,我先借用一下您家的盤子行不行?先給大家伙端上去,咱再商量商量留不留毛豆的問題?” 小姑娘笑盈盈的,盡管膚色粗黑,因這笑容也顯得整張臉生動起來。 出攤大叔手底下還照管著好幾個爐眼兒呢,砂鍋燉到冒泡兒,再放蒜末兒芫荽等佐料,盤子倒是真有閑置的,他這個攤子上要炒菜的少,主要燉砂鍋。 “先用吧?!贝笫彘_始覺得這小姑娘說的生意未嘗不能做,得了空兒,扒了個毛豆莢自己品嘗了下。 確實(shí)很適合夏日夜市擺攤兒用。 攤主就自己照管攤位,多一份煮熟的毛豆角不礙事。 等田陽聰忙了一圈兒回來,又勤快的幫著攤主刷洗了幾個砂鍋,攤主開口了。 “你帶了多少斤沉來?想怎么個價格?” 田陽聰手指向自行車的后座大鋁盆,一字一板的說:“大叔,來之前我試過了,用這種大小的盤子裝,一盆能裝三十到三十六盤,我給您按三十盤,按八毛錢一盤行不行?” 那就是總共給二十四塊錢。剛剛小姑娘賣出去了十二盤,收到手里的十二元錢還沒裝起來。 攤主心動了??隙ò?! 田陽聰繼續(xù):“大叔,今天剩下的的要不先給您留下?明天我再送這些來,您再付錢給我,賣不掉瞎了算我的損失?!?/br> “哦……”,攤主覺得自己應(yīng)該沉吟一下。 田陽聰臉上的笑容收了收,垂下眼睫毛,低聲說:“要是不行,我再去別的攤子上問問,剛才借用您的盤子,一盤我應(yīng)該支付您兩毛錢。” 用一個盤子就支付兩毛錢,這小姑娘做買賣仁義呢! 攤主覺得自己面目可憎,趕緊說:“都給我留下吧!我看看還有多少……” “好嘞!謝謝大叔!”田陽聰頃刻間眉飛色舞,她覺得老天爺眷顧,第一個攤位就談成功了。 “大姐,快!咱把鋁盆給大叔抬過去?!?/br> 哪里還用得著叫她個九歲的毛丫頭動手?砂鍋攤攤主上前,一彎腰就搬下了大鋁盆。 剩下的真心不少,小姑娘沒哄騙人。 田來男腦子懵懵的,這就賣出去了?可是,大鋁盆可是自家的…… “喚男……洋蔥……盆……咱家離不了……”,田來男嘴巴里的舌頭有些打彎兒。 談成了生意,正歡喜無限的田陽聰也回過味兒來了,大鋁盆要是留下,明天自己用什么盛著往城里送啊? “喏,這是拾貳元,等我再把盆給你騰出來。”擺攤大叔自家也是做小生意的,心里明白著呢。 田陽聰接了錢又想起一件事兒來:“大叔,我得再找給您一塊六,前面有兩盤被我免費(fèi)送客人了?!?/br> “不計較那么多,你這小孩子,好好念書。明兒再給大叔送毛豆來,早送,省的回去路上黑不安全?!鄙板仈偞笫迨莻€好人??! 只是,臨走時,大叔非得揚(yáng)著嗓子再問一句:“小丫頭叫啥名兒???” 田陽聰同學(xué)只覺得后脖子發(fā)涼,田來男的腳底下也被絆了一下似的。 這問題真心傷感情…… “我叫……田陽聰!” “甜洋蔥?哈哈……” 就知道此處得有笑聲。 “我就是又甜又辣的洋蔥,怎么了?”小姑娘再次坐在“大金鹿”橫梁上,忍不住嘟念。 田來男蹬上自行車,遠(yuǎn)離了燈火輝煌的十字路口,才算是恢復(fù)了自在輕松。聽到meimei嘟念,笑了出來:“你不想叫‘喚男’就不叫好了,改個好聽的‘花兒’啊‘紅’啊多美氣?明兒去了學(xué)校,再找老師改改?!?/br> “不改!”田陽聰同學(xué)悶聲悶氣的發(fā)狠兒,“就叫這個!又陽光又聰明,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