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妹兩個今兒晚上都把嗓子熬干了，沒舍得買瓶水喝，就這么干干的往回趕。

    只這么一個晚上的擺攤兒經(jīng)歷，田來男就愛上了擺攤兒，在大鋁盆空空如也之后，她就翻來覆去的說：“我以后要天天擺攤兒賣東西！賣啥都行！擺攤兒比種地可強，強老鼻子了！”

    大姐有這個決心，田陽聰真得替她規(guī)劃規(guī)劃了。

    今夜擺攤兒回返的略晚，但是前面恰好有幾個搭伴兒回家的村民，有男有女說說笑笑的，好像是在什么工廠一塊打工的，田來男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墜在后面，保持著較近的距離。

    安全上不需要擔(dān)心，她翻來覆去表決心的話就更多了，果然還是錢財乃最大動力。

    田陽聰小聲出主意：“依我看，姐你可以白天到我們學(xué)校門口擺攤兒，賣些學(xué)生用的本子啊筆啊橡皮啊或者零食兒，你可以慢慢兒增添樣數(shù)，看什么東西好賣就再進貨。最起碼，比夜里進城擺攤兒要安全?！?/br>
    “只要能擺攤兒賣錢，在哪兒都行！妹，姐沒文化，不懂這些，你說的進貨，是去咱村里的代銷點兒進嗎？”

    田來男的聲音也壓得低低的，拐進鄉(xiāng)村小道，沒有路燈，坐在自行車橫梁上的田陽聰擰亮了手電筒為她照明，前面還有同行者，她一顆心可以全撲在擺攤兒大業(yè)上。

    田陽聰輕笑，還真顧不上藏拙，她有了詳細的計劃：“自然不能在代銷點進貨，要盡可能的去貨物的源頭，價格才最便宜，利潤才最高。我知道縣城里有批發(fā)市場，明天我請假，咱把所有能用的錢都帶上，多批發(fā)上幾樣試試?！?/br>
    她的臉上帶出了幾分得逞的狡黠，果然，田來男猶豫了一下，就想通了，自己嘟念：“那就先不給奶買雞蛋糕了……”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田陽聰?shù)蒙蠈W(xué)，還要給數(shù)學(xué)老師代課呢，請假能行嗎？

    田三妮兒胸有成竹一揮手，差點兒把手電筒給揮出去，趕緊收回來，干笑著說：“沒事兒，我明兒一早去找班主任請假，跟她換換課，我上下晌兒，那時候咱就進貨回來了，正好還能幫著你把攤兒擺上，咱搞個試營業(yè)?！?/br>
    啥子“試營業(yè)”，啥子“換課”，田來男真心聽不懂，但是她腦子不伶俐也算優(yōu)點，她不多問，也不多想。

    全聽meimei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批發(fā)市場還沒聚攏起來人氣兒呢，姊妹兩個就到了。

    這市場真心不小，還有些攤位門面沒租出去，區(qū)域規(guī)劃也有些混亂，需要耐心慢慢兒找齊自己想購買的東西，還得有本事兒講價兒。

    田陽聰擁有上輩子的記憶，對于批發(fā)市場的熱鬧繁雜還沒多大感覺，田來男可是激動的不行，看什么都新鮮，表示驚嘆的舌頭總是伸不回去，偏她表示驚嘆的語匯又過于貧乏了些：“娘啊這么貴！娘啊真好看……”

    對于自己要購置的適合在校門口擺攤兒售賣的貨物，她更是連聲驚呼：“娘啊這么便宜！咱代銷點上可是賣兩毛錢的！娘啊五分錢就能進貨？”

    田陽聰早就頭大如斗，前胸后背都被熱汗?jié)裢福橆a更是漲紅，眼神里面頗帶幾分羞慚。

    老天爺??！這一圈一圈的亂叫“娘啊”的姑娘，咱可以裝作不認得嗎？

    可是面對好不容易才樹立起了自信心，都敢在縣城的最熱鬧地帶高聲抒發(fā)感慨的jiejie，田陽聰真心不敢給予任何程度的打擊。

    隨便別人怎么暗暗嘲笑吧，反正大姐感覺不出來……

    漲紅著臉的田陽聰把自己的小身板擋在jiejie前面，這是她必須出面的時候了。

    “五分錢進貨太貴了！阿姨您看我們姊妹兩個可窮，又是第一次來進貨，務(wù)必給我們個最低價，一分錢一個演草本怎么樣？您就當(dāng)多個老主顧，我以后保證還來您這攤子上進貨?！?/br>
    為了利潤最大化，田陽聰不惜丟臉面，大庭廣眾之下自揭其短，宣揚自己的窮困。

    “嘻嘻……哈哈，不可能，一分錢一個本兒?！?/br>
    攤主瞪大了眼睛還沒說什么呢，身后傳來壓抑不住的笑聲，和標準的普通話，那聲音清脆稚嫩，帶了十二分好奇好玩的語調(diào)兒。

    田陽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了，瞬間轉(zhuǎn)過了頭去。

    攤主搖著頭擺手：“開玩笑！一分錢一個本兒賣給你叫我喝西北風(fēng)去啊……”

    田陽聰就跟看見鬼似的，揉揉眼，又揉揉眼，再睜開，正笑的一臉春風(fēng)蕩漾的小屁孩兒……還是莫名其妙覺得眼熟，眼熟的……她都想掉淚，想撲過去抱住人家傾訴傾訴……

    小屁孩兒，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看西洋鏡似的表情，身邊還陪著一個大上幾歲的小伙子。

    看小屁孩兒的穿著，白色短袖干凈整潔，領(lǐng)口下是一枚黑色小領(lǐng)結(jié)，下面黑色短褲還帶了兩根背帶，白色短襪黑色皮涼鞋，再給一根電視天線，就能冒充馬上要登上國際舞臺的指揮家。

    唇紅齒白，真心白，是叫臭美的女人恨不得揭下來糊自己臉上的膚色。

    挺直的鼻梁，桃花眼兒……

    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睛，面積不大，笑起來彎彎的，帶一點點邪性，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魂牽夢繞著前世的田喚男。

    此時桃花眼兒的寄主眼神多了幾分清亮，少了幾分邪性，幾分幽深，對于田陽聰這樣紅果果的打量略有些不好意思，身子退后了一點點。

    小屁孩呢，肯定是自己心魔作亂，瞎想什么呢！

    呸！溫飽尚且不足，思的哪門子yin*欲??？

    田陽聰費勁兒的扭回頭去，剛才盯在人家小正太身上眼睛上的時間有點長，脖子想落枕……

    辦正事要緊！

    田陽聰僵著脖子開始跟老板繼續(xù)討價還價。

    “一分錢不行??？那二分，我添一半兒價錢。”

    說的就跟多么大公無私大義凜然一樣。

    “嘻嘻……”，小屁孩兒又笑出聲了，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活著，猛不丁見到同齡人在跟成年人一樣用盡心機討生活，覺得特別稀奇是吧？

    田陽聰決定不放縱自己的心魔作亂，你才十歲呢，清純點！

    老板的神色已經(jīng)有些松動了，田陽聰估摸著二分錢進貨的話，最起碼老板不賠錢。

    她張嘴，想要再接再厲，身后卻多出了一道聲音。

    “家明，走了?！?/br>
    “家明？”田陽聰耳朵里驟然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