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滔天的恨意
一股子滔天的恨意充盈了田陽聰?shù)膬?nèi)心。 是對于田二貴夫妻兩個的恨意。 在他們的心目中,生的女兒到底有多賤?多不值得養(yǎng)?多不值得護(hù)? 不養(yǎng),不護(hù),麻煩您別生不行嗎? 田陽聰回想起來了,田來男出事后,田二貴夫妻回家,嘴里跟田老太太罵的話內(nèi)容差不多,都是“田來男咋就那么賤,賠錢貨,腌臜貨,不要臉,咋地不去死”…… 他們的表現(xiàn)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親娘更“牽腸掛肚”一些,是邊哭邊打邊罵田來男的,哭的撕心裂肺地動山搖,不是親娘絕壁哭不到那種程度…… 還沒出正月,夜風(fēng)冷的刺骨,田陽聰聽到了院門被推開的聲響,也感知到了大黃正歡天喜地甩著尾巴迎上去,二姐的高嗓門在問:“妹哩?咋去啦?家里沒亮燈……” 田來男頗有點(diǎn)兒氣喘吁吁,畢竟她的主要工作是“腳蹬司機(jī)”:“陽聰不愛串門子,是去村口接咱了吧?咋地沒看見?” 大黃可有了發(fā)揮的余地,跟兩個新回的主人久別重逢儀式完畢,返回到田陽聰身邊,尾巴歡快的甩來甩去,倆前爪兒探到她肩膀上,尖嘴巴往臉上湊,喉嚨里發(fā)出宣示存在感的“嗚嗚”聲。 “哎呀你嚇?biāo)牢依玻 碧飦淼苌锨耙粶?,一蹦三尺高,是真的被嚇得不輕,“妹你躲這兒干咋哩?” 田來男也差點(diǎn)兒把手里推的車子給摔了,哆嗦著腿支好了車撐子,過來細(xì)看。 “是陽聰吧?真是陽聰?” “不是她的話,大黃還不下嘴咬?”田來弟氣的牙根兒癢癢,伸手往田陽聰胳膊上擰了一把,才小跑著去屋里拉燈了。 院燈亮起,田來男摸摸meimei的臉蛋,冰的很,還傻呆呆的。 也得擰一把兒才管用…… 田來男擰著臉蛋都想哭了,她的腦子通常不好用,這會兒倒是靈活了,無數(shù)個想象迸發(fā):“陽聰你咋啦?是咱奶又來打你了?還有誰來?傷哪兒啦?姐去……姐去告咱爺,咱爺不叫他們再找咱的……” “啥?老宅兒又來欺負(fù)妹了?他祖宗的!我去砸他的門!” 田來弟的手段向來比田來男要猛烈激進(jìn)。 田陽聰不得不說話了,就是聲音像咬了舌頭似的斷斷續(xù)續(xù):“我……沒事兒……腳麻……腿麻……站不起來……” 臉也僵硬的不是自己的了似的。 “這大冷天兒,你在院里躺尸,缺心眼兒吧?”田來弟知道不是被人打的,放心了,嘴巴又毒起來。 田來男憨厚,趕緊把meimei攙扶起來,送屋里暖和暖和。 也不知這個傻meimei在外面凍了多大會兒,反正現(xiàn)在屋里的溫度也下降了,灶膛里的火將息未息,柴早燃盡,只透出點(diǎn)兒微紅。 田陽聰仰靠在炕頭上只囑咐一句話:“你倆這會兒別去廁所?!?/br> 為啥哩?還要晚會兒說…… 好一番兵荒馬亂,抱柴點(diǎn)火,把新進(jìn)的貨放好捋順,才算一切就緒。 田來男還惦記著去廚房熬個粥,現(xiàn)在家里不缺吃飯的錢,她們?nèi)齻€又都是忙到現(xiàn)在的,不加點(diǎn)餐夜里得睡不著了。 但是田陽聰那么鄭重的要求“不能上廁所”的問題,也必須先弄清楚。 “大姐二姐……”,這一開口想好好說說的,田陽聰竟然熱淚盈眶,喉嚨都堵住了似的。 身子……也顫抖。 活了兩輩子,還是會怕,會心驚膽戰(zhàn)。 還惡心。 田陽聰緊抓著兩個jiejie的手,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勉強(qiáng)把黃昏時看到的場景敘說了一遍。 田來男的身子也在發(fā)抖,這一家子三門女豪杰,就屬她個子大膽子小,銀樣镴槍頭…… 最剽悍的那一個,田二妮兒,竟然沒有想要去找到后鄰門上喊殺喊燒,聲音細(xì)細(xì)低低跟一根要斷的絲兒似的:“那……咋辦?咱們以后……我都不敢去上廁所了……” 說到最后,變成了哭腔兒。 還有呢,田來弟又想起來一件事兒,身子直往炕里縮:“我前兩天蹲廁所,好像……好像看著前面……墻上的磚頭縫兒大了……” “那可咋辦啊?咱現(xiàn)在……也不能去找三叔……要是上門罵他家,咱也丟人,別人得笑話咱……” 沒有親人長輩可以求助,自己罵街的本事也不能使,田來男哭了起來,低低的,壓抑的,控制不住的哭了。 剛過了年,勉強(qiáng)算是一個十七,一個十一,一個十歲的毛丫頭,真的沒辦法不恐懼。 就好像前世里,田來男出了事兒,也只能忍辱負(fù)重聽從家里的安排遠(yuǎn)嫁給了酗酒的老鰥夫。 經(jīng)歷,限制了她們的膽量。 好在,田陽聰重生了。 當(dāng)兩個jiejie都恐慌的不成樣子,手足無措的時候,她必須找回自己的冷靜,和自己的靈魂年齡。 年齡真的很重要,閱歷真的很重要。 上輩子的田喚男,初中高中也都住校,住宿條件不好,也有類似這種惡心事發(fā)生。 那時候是高中,寢室還都是平房,寢室的女廁所挨著一所技校的男生寢室,也就是說,男生寢室的后窗戶,面向廁所內(nèi)。 條件簡陋?。∧懶〉呐鷷宄扇喝?,盡量找不在窗戶視線內(nèi)的蹲位…… 有時候會看到玻璃窗內(nèi)一閃而過的猥瑣眼神,有時候會聽到竊笑…… 終于有一天,不知道是哪幾個女生帶的頭兒,所有寢室的女生都出動了,用磚頭瓦塊棍子等東西砸爛了那兩扇罪惡的窗戶,站在凳子上用洗臉盆洗腳盆從低處往窗戶內(nèi)潑水…… 無數(shù)女孩子破口大罵,也有邊罵邊掉眼淚的…… 就像一場暴動。 總是無動于衷的校方終于出面解決問題,技校把學(xué)生挪走,封了窗戶。 此刻想起來,田陽聰依然會渾身戰(zhàn)栗。 “咱們別怕了,怕,不管用?!彼昧3宙?zhèn)定,開始布局規(guī)劃。 “第一步,盡量別晚上去廁所,白天也要小心,兩個人作伴兒,一個在外面看好了墻頭,發(fā)現(xiàn)有人就砸磚頭,往他頭上砸,鬼只怕惡人!” 田陽聰?shù)纳砩峡M繞著一股子戾氣。 “第二步,我現(xiàn)在就去找支書,讓他明兒就開始安排人手加高墻頭,還得再多買水泥沙子,廁所要刷成水泥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