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那些冰錐能傷它不說,竟還能禁錮于它? 天道有些不可思議,有天地法則在,這妖物怎能傷它至此。 忍受著黑霧的侵蝕,察覺到不斷擠壓縮小的冰球,天道又驚又怒:“你到底做了什么?” 謝知涯露出個如沐春風的笑容:“若是尋常時候,我自然拿你沒辦法……” “但,誰讓你先殺了我呢……” 他勾起唇角,“牽扯了生死因果,法則也護不住你?!?/br> 他明明是在笑,天道卻覺周遭黑霧中的煞氣愈發(fā)濃郁,它顫抖著辯解,“我怎么可能殺你?!?/br> 它要是能殺死這怪物早就動手了,哪容得下他存活至今。 謝知涯卻懶得再與它多言,另一手在空中用力一握—— “?。 ?/br> 凄厲至極的痛呼聲后,那黑霧繚繞的冰球化作粉湮,半點冰渣都未留下。 謝知涯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這雖然不能真正毀了它,卻足夠讓它消沉安分數(shù)載。 這便夠了。 周遭一瞬沉寂,唯有懷中人呼吸清淺,似是睡意香濃。 謝知涯低一點頭,看著她無知覺的睡顏,眸中瞬刻浮現(xiàn)一點很柔軟的笑。 若是沈呦呦還醒著,便會發(fā)現(xiàn)他面色是從未有過的慘白。 其實,他是有別的法子可以避過天道那一擊的。 可他卻選擇生受了那一擊,然后魂碎身滅,化作虛霧,那抹分神也徹底消亡。 分神死亡對他的損傷極重,帶來的疼痛更是不亞于裂魂劈骨。 可他卻是高興的。 若只是尋常的喜歡,他并沒有信心她會為他留下來。 可如果他為她死過一次呢? 她會不會多一點觸動? 世人皆說他是瘋子,他的確是瘋子。 若是能讓她長久地留下來,哪怕用自損的方式,哪怕只是因為憐惜與愧疚,他也甘之如飴。 在他遍布苦澀與疼痛的漫長歲月里,她是唯一的一點甜。 她會軟軟的毛毛蹭他,會給予他溫暖的擁抱,會彎著笑眼,傻乎乎地擋在他前面,“謝知涯,我保護你呀……” 久經(jīng)苦藥的人不該嘗到蜜糖,終日不見日光的人也不該曬到暖陽。 這是致命的誘惑,一經(jīng)沾染,便無法割舍。 無法割舍,便只能抓緊。 …… 闔眼后,竹葉香氣逐漸淺淡,沈呦呦做了個很長的夢。 她又夢到了許久前,曾出現(xiàn)在她夢境中的那個黑發(fā)金瞳的少年。 只是這一次,卻是從另外的視角。 從少年的視角。 朦朧的月色下,夢中的她與少年一同池塘邊的大石頭上,一齊說著話。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后,問少年:“你有沒有吃過糖葫蘆?” 少年搖頭。 “那真是太遺憾了?!彼蛄颂虼?,眼眸亮亮的,“糖葫蘆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酸甜的山楂果上面裹上糖衣,一口一個,又脆又甜。”” “尤其是北鄴城,那里的糖葫蘆,最最好吃……” 說起北鄴城,她又想到什么,興沖沖地補充,“還有還有,北鄴城邊上有一座綿山寺,那寺外的山坡上點滿了長明燈,無論什么時候都像白晝一樣明亮,夜里特別特別漂亮……” 少年沒有搭話,只是靜靜地聽她說。 他明明是極冷淡的神情,像是很不敢興趣,可沈呦呦卻能聽見他的心聲—— 【真可愛啊……想聽她多說一點……】 他心里這樣想,神情卻仍是很不耐煩的模樣。 好在夢中的她并不在意這些,眉飛色舞地講了一大堆后,還笑眼彎彎地道:“下次我們一起去玩吧,我對那可熟了,我?guī)闳コ蕴呛J,去看長明燈……” 這一次,一直緘默的少年終于開了口:“好?!?/br> 他們當然是沒有去成的。 又是分別的場景,她已經(jīng)夢到過一次,于是很熟悉。 她開開心心地道別:“我要走啦……” 他平平淡淡地應:“嗯?!?/br> 可這一次,她聽到了少年的心聲—— 【不是說,要一起去吃北鄴城的糖葫蘆,看綿山寺的長明燈嗎?】 【可你為什么就走了?!?/br> 明明他未露出任何落寞的神情,沈呦呦卻莫名覺得喉頭有些梗塞。 他是在意的,只是從不擅于表達在意。 又或者,是來不及。 似是有朦朧霧靄被吹拂去,沈呦呦再看少年面容,卻驟然一驚。 除開那雙金色眼眸,他分明和謝知涯長得一模一樣。 所以……她夢到的這些,是真實的發(fā)生過的嗎? 沈呦呦尚未弄清楚,夢境卻驟然顛簸…… 她回到夜九身邊,然后凄涼地死去,再也沒能去找謝知涯,履行吃糖葫蘆、看長明燈的承諾。 天火降臨,天災滅世。 奪取她根骨的蘇若雪被天火燒成了灰燼,而她的尸骨卻碎成數(shù)塊,散落到了各處。 于是,他在滿目瘡痍的焦土上徒行,只為了找尋她的骸骨。 他找齊了她的每一塊骨頭,將她的魂魄拼湊整齊,一同葬在了某處時空縫隙。 “如果能離開,就別回來了?!?/br> 他對著那處虛空,神情淡淡的,聲音很輕, “這方世界早該毀滅,可你應該好好活著?!?/br> …… 不知覺中,沈呦呦已淚流滿面。 洶涌情緒沖擊下,她緩緩睜開了眼。 這是一間頗為寬敞的內(nèi)殿,她被安置在柔軟床榻上,數(shù)重紗幔垂下,與外界相隔開。 由于脫力未恢復,沈呦呦身子還有些發(fā)軟,她強撐著坐起身,倉促披了外裳,便往外去—— 她想見他,很想見他。 撩開重重紗幔,沈呦呦腳步突然一停。 她看到了他。 寬敞大殿之上,謝知涯站在側處的窗前,幔簾緊閉,只有微弱的光透進來。 他背影瘦削,長長的影子垂落在地,卻因光線昏暗,幾乎與地面相融。 他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 這一瞬,沈呦呦腦中突然想到在過去的許多個年月里,他大概也是這樣站著,終日待在昏暗的殿內(nèi)。 她心頭酸澀難捱,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涌出。 這一刻,所謂飛升,所謂天劫,她都不想理會。 她只是想,她不能離開,她不能再讓他一個人。 “哭什么……”他稍稍沙啞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沈呦呦搖搖頭,倉促抹了一把眼淚,快走幾步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 謝知涯沒有再戴那張面具,露出蒼白的面容,他身上溫度低得驚人,宛若寒冰一般,卻帶著熟悉的竹葉香氣。 只是抱了一小會,他克制地將她拉開。 看著她糊滿眼淚的面容,他頓了頓,抬起手,用指腹將她面上殘余的淚痕,輕柔地、一點一點地、擦拭干凈。 沈呦呦怔怔地看著他動作,眼眶中淚意迷蒙。 “謝知涯?!彼p聲喚他的名字,“我?guī)闳ヒ粋€地方,好不好?” 第77章 很甜 親你。 沈呦呦發(fā)現(xiàn), 帶謝知涯出門是一件相當麻煩的事情。 魔域離北鄴城并不算遠,正常來說,一日內(nèi)便可趕到。 可他們卻生生花了三日。 一路上, 不怕死的小鬼頻繁出現(xiàn), 都想要吞噬謝知涯的血rou,如同嗡嗡作響的蠅蟲, 雖不難對付, 卻很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