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電光石火之間,他已與那虛影交上了手。 其余人回頭一看,只見到兩人衣衫翻飛,瞬息之間閃過無數(shù)動作變化,根本沒有別人可以插手的余地。 “此人武功竟這般可怕?!”身為在場最清楚虛竹武功深淺的人,段智興見到這般戰(zhàn)況,幾乎整個愣住。 “走,我們下去?!痹皆庐?dāng)機(jī)立斷,“下面還有一個人需要解決?!?/br> “不會也這么嚇人吧?”胡鐵花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會?!痹皆潞臀鏖T吹雪異口同聲。 他們這般肯定,自是令同行四人無法不在意。 林朝英想了想,直接問他們道:“莫非你們已經(jīng)知道剩下那人是誰了?” 原芙月笑了一聲,道:“當(dāng)然,那位公子的聲音,我可熟得很?!?/br> 她這句話說得大聲,幾乎可以一路傳至山洞底部,以至于說完之后,洞內(nèi)還回蕩了片刻余音。 “所以是誰???”胡鐵花問。 “就是武林第一世家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彼f,“原隨云?!?/br> 最后一個“云”字出口的瞬間,他們也行到了山洞底部。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布置得極其陰森恐怖的教壇,但這教壇內(nèi)卻空無一人,連個鬼影都見不到。 楚留香覺得事情有點(diǎn)不太對勁,便提醒他們時刻注意周圍。 眾人聞言,干脆彼此背對而立,六個人分朝六面,觀察起了這座鬼域般的教壇。 奈何無論怎么觀察,這地方也不像是有其他人的樣子,所以沒過片刻,胡鐵花便率先松懈了下來,他扭頭問楚留香:“老臭蟲,我看我們不如先分開查探一下吧?” 尾音尚未徹底躍出喉嚨,異況陡生! 隱藏在暗處的人驟然打開了山洞底部的機(jī)關(guān),放出了雨點(diǎn)一般的箭矢朝他們射去。 所有人同時出手之下,錚音紛鳴,箭矢亂舞,場面一時變得混亂起來。 借著段智興手中那個火折子的光亮,原芙月看清了這些箭矢是從何處發(fā)出的。 她喝了一聲,提氣掠至其中兩道機(jī)關(guān)之間的縫隙,朝石壁揚(yáng)手便是一斬! 墨綠的短劍像劃開綢緞那樣,直接破開了石壁,令整座山洞都隨之震顫了一番。 但震顫過后,那兩個機(jī)關(guān)里的箭矢卻停了。 原芙月哼笑一聲,又朗聲道:“恕我直言,你的機(jī)關(guān)五行造詣的確不怎樣,比靈鷲宮差遠(yuǎn)了?!?/br> 其他人見狀,紛紛效仿她那樣破壞了發(fā)射箭矢的機(jī)關(guān)。 而她站在教壇中央繼續(xù):“這山洞沒有別的出口,我知道你還在這。我們這么多人都下來了,你卻躲躲藏藏,連面都不露,未免架子太大了些?!?/br> 沒有人應(yīng)她。 她也不惱:“還是說你就打算在這待一輩子,不回?zé)o爭山莊了?” “那你可虧大了呀?!彼f,“你費(fèi)盡心思抓公主,不就是想拿她問靈鷲宮換好處么?現(xiàn)在好處沒得到,還沒法回去當(dāng)你的無爭少主了,我都替你不值?!?/br> “不值就不必了。”黑暗中,終于有一道不屬于他們六人的聲音響起,“能困得阿月你,還有這么多江湖豪杰同我一道,我覺得值了?!?/br> 他說得很篤定,仿佛此刻被找上門端了巢xue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這死到臨頭還維持著自負(fù)的架勢叫原芙月無言了一瞬。 原芙月說你哪來的自信能困住我們,你是不是忘了你連我都打不過? 原隨云哈哈大笑,道:“倘若只有我一人,那當(dāng)然困不住你們,可我還有一位朋友,你們沒聽到他下來的聲音么?” “能查到這里,也算是你們的本事了?!彼袊@了一聲,像是在惋惜,“可惜你們還是棋差一招?!?/br> “那么接下來,就得委屈你們留在島上,陪我一道等靈鷲宮的消息了。” 下一刻,有一道含著笑的聲音同樣在黑暗中響起。 那聲音道:“你真的確定下來的人,是你的朋友么?” 而原隨云的聲線終于開始不穩(wěn):“不可能!” 他明明聽得清清楚楚,方才原芙月說話的時候,吳明用他那神鬼莫測,幾乎發(fā)不出多少動靜的輕功身法掠到了山底來! 原隨云相信世上或許有人輕功比自己和吳明更厲害,然而方才那番細(xì)微的動靜,根本不是尋常人的耳朵可以分辨的,也根本不是尋常人可以模仿的。 他不相信,但不相信沒有用,因?yàn)槟莻€讓他誤以為是吳明的人,在問完那一句后,就毫不猶豫地向他出了手。 原隨云原本躲在其他人根本看不到的暗處,這會兒出手迎戰(zhàn),便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具體方位。 盡管他看不見,但他還是察覺到了在他抬手揮袖的這一瞬間,洞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身上來。 但相比這些目光,此刻手邊這個輕而易舉化解了他所有攻勢的對手,才是最可怕的。 他甚至半點(diǎn)脫身的機(jī)會都找不到,只能隨著對方的節(jié)奏,硬著頭皮一招一招繼續(xù)。 他的這位對手,自然就是在洞口解決完吳明才下來的虛竹。 至于他之前把虛竹當(dāng)成了吳明,其實(shí)不是他耳朵出了問題,而是虛竹故意用小無相功模仿給他聽的。 對于虛竹來說,對付吳明這種程度的高手,或許還需要稍費(fèi)些腦筋,但原隨云到底年輕,連全力都不用,他便可以將其困得寸步難行。 與此同時,他還有余裕吩咐其他人仔細(xì)檢查山洞,把公主找出來。 原隨云在慌亂中聽到他稱呼西夏公主為“我小孫女”,才終于明白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誰。 這讓他更加慌亂,甚至連出手的章法都沒了。 虛竹從來不是一個會刻意折騰對手的人,見他如此,便也不再同他糾纏,直接欺身拉近兩人距離,猿臂一伸,便點(diǎn)住了他身上兩處大xue,令他再不能動彈。 事實(shí)上,方才在洞口,在吳明出手招招狠辣的情況下,他也沒要吳明的命。 他著實(shí)惋惜:“你同你那位朋友,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xué)奇才,有這樣的天賦,做些什么不好,非要走歧路呢?” 原隨云雖然已經(jīng)不能動彈,但話還是能說。他聽到虛竹這樣感慨,竟冷笑了一聲道:“說得輕巧!” 虛竹:“……像你這樣執(zhí)迷不悟的年輕人,也算是很少見了?!?/br> 在虛竹看來,原隨云擁有這樣的出身和天賦,已經(jīng)比一般武林子弟優(yōu)越了數(shù)百倍,可他卻仿佛看不到這些,偏執(zhí)得令人心驚。 “我看得出來,你很在意你的眼睛。”虛竹說,“但我不妨實(shí)話告訴你,今日之事,哪怕真叫你得逞了,拿到靈鷲宮的醫(yī)典,你也只會失望而歸。” 原隨云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可能——!” 虛竹很平靜:“事已至此,我又何必誆騙于你?” 原隨云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么,卻先聽到了從身后傳來的風(fēng)聲。 不,準(zhǔn)確說來那不是風(fēng)聲,而是利刃破開空氣的聲音。 他無法動彈,也無法回頭,但劍鋒貼上來的那一刻,他還是認(rèn)出了那柄劍的主人是誰。 “你做什么?”他聽到自己如此問原芙月。 “你還好意思問我做什么?”原芙月繞到他面前,整個人都是憤怒的,以至于開口的時候,肩膀還在不自覺地顫抖,“你怎么不問問你自己都做了什么好事?!” “密室里那些女孩子,是你擄來的吧。”她始終沒有收劍,目光和表情都很冷,“她們做錯了什么要被你這樣對待?” 原隨云沒有回答。 而制住了他的虛竹忍不住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芙月說:“他擄了很多女孩子來這座島,把她們關(guān)在密室里,連衣服都不給她們穿?!?/br> “若非我們這回來得及時,他甚至還打算縫上她們的眼睛!” 相比那些毫無身家背景,被擄走了也沒有特別大利用價值的女孩,西夏小公主還算幸運(yùn)的。 她只是被點(diǎn)了xue道喂了化功散,無法離開關(guān)她的那間小屋而已。 原芙月找過去,確認(rèn)公主無恙的時候,還松了一口氣。 結(jié)果她一解開公主的xue道,公主就哭著求她,一定要把更里面那些可憐的姑娘給救了。 原芙月本來想讓西門吹雪他們?nèi)ィ约合劝矒嵬旯髟僬f。可公主卻拼命搖頭:“不行!她們連件蔽身的衣服都沒有……” 很顯然,在被擄走的這些日子里,公主是完完整整見識到了原隨云如何對待那些姑娘的。 所以她雖然人沒事,精神卻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幾乎要崩潰。 看著她坐在那抱著膝蓋嚎啕大哭,原芙月哪能忍住跟原隨云算賬的心。 她拜托林朝英先看顧著公主,自己則毫不猶豫地提劍出了密室。 從小到大,她和原隨云吵過那么多次,最嚴(yán)重的時候,她甚至做下了再也不回原家的決定。 可所有這些吵架加起來,都不及這回令她憤怒。 “你怎么能這樣呢?”她質(zhì)問他,“你從前討厭我恨我,好歹也都是有原因的,可那些姑娘同你無冤無仇,你這么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好處???難道這么對她們,你的眼睛就能看見了?!” 原隨云可以開口說話,但他只是閉口不言。 這態(tài)度令她更加生氣,盛怒之下,她直接一劍刺入了他的肩膀。 他是無法動彈的狀態(tài),自然也無法躲閃,只能硬生生受這一劍。 一劍下來,他的身形都有些不穩(wěn)了。 可他卻還是沒有說話。 原芙月氣死了:“所以你現(xiàn)在不只是瞎,還啞了是嗎?” 自當(dāng)年換劍一事離開無爭山莊起,原芙月已經(jīng)有三年不曾這樣正面地對他表達(dá)自己的怒火。 對于認(rèn)識她不久的人來說,她此時已算是十分失態(tài)。 胡鐵花甚至開始懷疑她會不會一個激動就直接把原隨云戳死了。 可最終她并沒有這么做。 她解開了原隨云的xue道,在對方有了抵擋余裕的狀態(tài)下,再度出劍攻了上去,但每一劍都毫不猶豫,也毫不留情面。 “我以前怕你,煩你,討厭你,后來我擺脫了你,我打算跟你一筆勾銷不相往來就當(dāng)從沒認(rèn)識過你?!彼f,“但現(xiàn)在我看不起你?!?/br> “原隨云,我看不起你。” “你不是一直覺得旁人看不起你嗎?我今天如你所愿了,不過不是因?yàn)槟闶莻€瞎子看不見,而是因?yàn)槟愀静慌渥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