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姜胭脂先是一愣,繼而忙道:“我在府里是開玩笑的,哪能真的替你找個丑婦?” 睿王卻道:“丑不丑,讓母妃見過再說吧?!毖a了一則,“還有一點,我若是和謝家聯(lián)姻的話,想來……,有些人也會放心一些吧?!彼麤]有點名,卻朝鳳棲宮方向看了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耳喻。 玉貴妃不快道:“難道連你的屋里人,都要看別人的臉色安排不成?” “話不是這么說?!鳖M踅忉尩溃骸爱吘刮疫@一去就基本不回來了,可是母妃你們還要暫時留在京城,何必大家搞得劍拔弩張呢?緩和一下關(guān)系也是好的。”還說起一些瑣碎,“將來meimei嫁了人,也讓她和駙馬一起到雍州去吧。” 玉貴妃搖了搖頭,“除非你父皇百年之后,否則……,皇上肯定舍不得阿沅的?!?/br> “罷了?!鳖M鹾芸鞂⒄勗捵兂闪藳Q定,起身道:“母妃找個機會看看謝琳瑯,若是還過去的,就是她了,也沒必要東挑西揀的。”拉了姜胭脂,“我們先回去吧,我還想這幾天多陪陪你和小玄。” 姜胭脂緩緩抬眸,“好。”便有再多不平,也被丈夫的柔情給融化了。 等到慕容沅晚一點知道消息時,不由驚訝,“哥哥想納謝琳瑯做側(cè)妃?”原本要做姬暮年妻子的謝琳瑯,難道要變成自己的小嫂嫂?感覺說不出的怪異,一時之間都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看向母親,“母妃你答應(yīng)了?” “還沒有。”玉貴妃淡淡道:“明兒見一見人,總要過得去才能服侍你哥哥?!?/br> 慕容沅沉默沒有說話,回了屋,一番心思氤氳如霧。 不知怎地,之前姬暮年說的懷疑涌上心頭,他推測……,有人不愿意自己嫁給他,但是自己和他都分析不出是誰。而此刻,哥哥又突然想納謝琳瑯為側(cè)妃,這其中夾雜了姬暮年,甚至還有自己,像是有許多一截截的蛛絲,卻連不起來。 哥哥一直對自己很好很好,從來沒有真的懷疑過他。 即便之前叫莫赤衣給自己寫信,也只是擔(dān)心哥哥會被人挑唆,而現(xiàn)在……,卻是有一種僅憑直覺的迷惑。 這一切會和哥哥有關(guān)嗎? ☆、75密云(四) 次日上午,謝琳瑯被秘密召請前往泛秀宮。 慕容沅終于見到了久仰大名的“情敵”,不由凝目看了過去。十六、七歲的少女,柳眉秀目的,膚色帶著江南女子的白皙細(xì)膩,但是纖細(xì)秀氣中,又偏偏含了一縷淡淡英氣,是一個干凈利落的姑娘。 “見過貴妃娘娘,公主殿下?!敝x琳瑯著鵝黃色的上衣,暗金竹葉紋,下配散花如意云煙長裙,很符合她清麗淡雅的氣韻。雖然談不上絕色,但也是一個十分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兒,舉止宛若行云流水,帶著世家大族的大家閨秀風(fēng)范。 慕容沅在心中暗嘆,這樣的長相、氣韻,以及家世,別說給睿王做側(cè)妃,就算是正妃也無可挑剔了。倒是姬暮年,要是謝琳瑯真的做了哥哥的側(cè)妃,不知道他又是如何打算的,事情變得復(fù)雜起來。 玉貴妃問道:“聽說你去年病了一場?” “是?!敝x琳瑯回道:“已經(jīng)好了,多謝貴妃娘娘關(guān)心?!?/br> 慕容沅打量著她,又忍不住向屏風(fēng)后面看了一眼。嫂嫂姜胭脂就在后面,那屏風(fēng)的紗乃是特制,坐得近了,后面的人基本能夠看清前面,屏風(fēng)前卻因為反光,看不到后面的動靜,不過替丈夫相看小妾,嫂嫂的心情想必好不起來。 可是再轉(zhuǎn)回頭來,卻發(fā)現(xiàn)母妃原本審視的凌厲目光,變得柔和了些,顯然是對謝琳瑯比較滿意了。隨后問了一些常規(guī)的問題,謝琳瑯對答的也很好,不卑不亢的,口齒也很清晰,并沒有因為姬暮年夾雜其中,就流露出不適宜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玉貴妃讓人拿了一個盒子過來,讓遞下去,“這個你拿著?!比缓蟛]有多說什么,吩咐宮人,“送謝小姐出去罷。” “臣女告退?!敝x琳瑯款款站了起來,襝衽行禮,并沒有多看誰一眼,更沒有特意去打量慕容沅,便跟著宮人出去了。 玉貴妃等到人走遠(yuǎn)了,才道:“胭脂你出來吧?!?/br> 姜胭脂臉上還帶著笑容,卻不自然,“母妃的意思,是定下謝琳瑯了?” “嗯,就她吧?!庇褓F妃自有自己的打算,謝琳瑯人不錯,而且家世好,雖然不知道睿王的用意,但是本能的也要替兒子拉個助手,這種時候,自然是顧及不到兒媳婦的心情了。 “嫂嫂去我房里坐坐吧。”慕容沅看出嫂嫂的心情不好,強行拉了她,扯到了自己住的后殿,進屋摒退人,低聲喊了一句,“胭脂。” “我沒事。”姜胭脂強撐笑容,其實能夠猜到婆婆的想法,只不過……,謝琳瑯那樣的女子,根本就不像是給人做側(cè)室的,完完全全的當(dāng)家主母氣質(zhì)啊。有這樣一個平分秋色的側(cè)妃,自己這心里真是沉甸甸的。 可是丈夫和婆婆心意已定,自己也答應(yīng)給丈夫納側(cè)妃,現(xiàn)如今挑不出謝琳瑯的毛病來,不……,便是挑的出,自己也是不好開口拒絕的。 “胭脂?”慕容沅擔(dān)心的看著她。 “沒事,我真的沒事?!苯僦樟宋账氖?,小姑子再好,也是不能跟她抱怨婆婆和丈夫的安排,笑了笑,“我看謝琳瑯為人挺大方的,長得也好,這樣的女子給王爺做側(cè)妃,再合適不過了?!?/br> 強撐著說完了場面上的話,忍不住幽幽嘆了一句,“阿沅,我真羨慕你?!?/br> 慕容沅聞言一怔,反倒說不出勸解的話來了。 是啊,自己占了皇室公主這個身份的便宜,將來不論嫁給誰,駙馬都只能有自己一個人,不但如此,駙馬還要看自己的臉色過日子。在古代女子里面,公主,特別是像自己這樣受寵的公主,的確值得讓人羨慕的。 “我回去了?!苯僦玖似饋?,笑道:“我還得回去照看小玄呢?!?/br> 幸虧早早的生下了一個兒子。 ****** 因為睿王馬上就要去雍州了,冊封謝琳瑯為睿王側(cè)妃的旨意很快傳下。 整個謝家都沸騰了。 倒不是因為出了一個親王側(cè)妃就欣喜若狂,百年世家還沒有這么眼皮子淺,而是前段才鬧出隱隱流言,說是小公主和姬暮年怎么怎么地,結(jié)果因為謝琳瑯“重病”,把兩個人的親事給鬧黃了。 本來想著泛秀宮的人正恨著謝家,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睿王就要娶謝家女兒做側(cè)妃了。 “琳瑯?!敝x夫人擔(dān)心的看著女兒,搖頭道:“這……,實在是太過突然?!敝皩m里來人,根本就沒有說是做什么,自己還提心吊膽,以為是小公主要發(fā)作,后來見女兒平平安安出來,才松了一口氣。 哪知道,竟然是讓玉貴妃叫了女兒進去相看的,給睿王做側(cè)妃! “娘,別擔(dān)心?!敝x琳瑯朝著母親微笑,“這又不是什么壞事?!卑参康溃骸邦M跏前倮锾粢坏纳倌瓴趴?,又是大名赫赫的將軍王,多少姑娘想嫁他還不得呢。” “睿王的確是很不錯,可是還有一個姜胭脂啊?!敝x夫人憂心忡忡,煩惱道:“你想想她是什么人?她可是興平長公主的小女兒,你過去又是做側(cè)室的,將來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br> “不?!敝x琳瑯搖頭,笑容漸漸變淡,“當(dāng)初外面盡是流言,說是我影響了表哥和小公主的婚事,結(jié)果表哥不肯娶我,別人家也畏懼小公主不敢娶我。我還想著,自己將來不知道要落到何等田地?想來只能配一個別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棗的夫君了。” 她幽幽道:“要那樣,我這一輩子才是真的苦呢?!?/br> “還好雖然受傷兇險,但沒有留下疤痕?!敝x夫人慶幸了一番,不然有疤痕的女子,哪里能夠給睿王做側(cè)妃?又疑惑,“照這么看來,泛秀宮也不是那么嫉恨你,所以……,那件事應(yīng)該不是小公主做的吧。” “娘……”謝琳瑯微微蹙眉,辯道:“你別聽姨母的那些沒邊際的猜想。小公主要是看上了表哥,一道圣旨,就可以順順利利的得了駙馬,何須如此下作手段?就算退一萬步說,她真的討厭我,直接讓人賞一壺鴆酒賜死,謝家又能怎樣?難道謝家還會為了一個女兒,就跟皇室鬧翻不成?” “不是她?!敝x夫人一時語塞,“那……,那會是誰?” “不知道?!敝x琳瑯亦是猜不出來,回想了一下,“不過今兒進宮的時候,倒是見著了小公主,匆匆一瞥,和貴妃娘娘都是美人胚子。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并無任何驕狂,至少看起來不是那種蠻橫的人?!鳖D了頓,“再說我馬上就要去雍州了,往后并不和她打交道的。” 自己遇刺的事,小公主應(yīng)該不是幕后黑手,除了剛才分析的那些原因,還有如果是她做的手腳,那么恨自己的話,今兒就肯定不會平平靜靜,讓自己嫁給她的哥哥了??墒遣皇撬?,又會是誰?如果僅僅是因為涉及宮闈斗爭,自己被人當(dāng)做了棋子利用,還能說只是時運不濟;如過是表哥……,搖了搖頭,但愿不是他吧。 罷了,先不要去想了。 從現(xiàn)在開始,自己應(yīng)該想的是,要怎樣才能做好睿王的側(cè)妃! 謝琳瑯忽地笑了,“娘,不知道表哥還有沒有機會娶到小公主?!蹦抗夂盟埔煌舨ü怍贼缘暮?,輕聲道:“若是有,我和表哥可是又多了一重親了?!?/br> 姬家,二房書房內(nèi)一陣靜默無聲。 對于表妹突然變做睿王側(cè)妃的事,姬暮年完全出乎意料,任憑他猜測過睿王千百種作為,也斷然想不出,對方突發(fā)奇想,打起了自己表妹的主意! 睿王這是向靖惠太子投誠的意思?以聯(lián)姻的方式和謝家扯上了關(guān)系,也就同時和姬家扯上了關(guān)系,變相等于成為太子黨的一員?真的……,只是這么簡單嗎?為何自己心中總是隱隱不安,覺得有什么迷霧沒有撥開似的。 但是不論姬暮年想沒想清楚通透,睿王的行程都是不會變的。 到了離京的這一天,睿王和代王各自帶了妻兒家眷向皇帝告別,姜胭脂和小郡王暫時留下,虞美人則跟著代王一起去封地,皇帝還讓人宮中辦了一個送別宴席。熱熱鬧鬧的后宮女眷之中,又多了一員新人,剛剛冊封不久的睿王側(cè)妃。 謝琳瑯一身煙霞色繡細(xì)花的宮裝,不出挑,也不過于清淡,總之中庸之道,安安靜靜的坐在姜胭脂旁邊。按理說,她一個側(cè)妃沒有資格出席皇室家庭成員的宴席,不過情況特殊,睿王馬上就要帶她走了,當(dāng)然要帶出來見一見面。 武帝瞧了瞧她,覺得還不錯,側(cè)首朝慕容沅低聲問道:“你覺得呢?” 大庭廣眾之下,慕容沅當(dāng)然不能說謝琳瑯的不是,況且她本來也不錯,只是顧及嫂嫂姜胭脂,淡淡道了一句,“挺好的?!?/br> 一場皇室送別宴席,規(guī)規(guī)矩矩,平靜無波。 宴席畢,按規(guī)矩睿王、謝琳瑯,以及代王、代王妃、虞美人向皇帝辭別,跪謝皇恩等等,基本上,以后這些人除了給皇帝奔喪之外,都是不會再回來的了。 別人還好,唯有虞美人眼淚汪汪的,“臣妾拜別皇上,愿皇上身體安泰康健……” ☆、76終須別 “好了?!蔽涞郜F(xiàn)在年紀(jì)大了,對女人沒多大興趣,況且和玉貴妃一比,虞美人什么都不是,勉強給了她幾分面子,“走吧,在那邊有老七夫婦孝順你呢?!?/br> 虞美人當(dāng)然清楚自己是去享福的,可是演戲總要演全套不是,所以對皇帝的一點點依依不舍,也得放大成一百分。繼續(xù)淌眼抹淚的,直到皇帝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方才識趣的退了下去。 代王和代王妃也上去告別,睿王則被玉貴妃拉著說話,姜胭脂更是依依不舍,倒是把謝琳瑯撇在了一旁,以她的身份,和即將跟著睿王離去的安排,是不合適上前惹人嫌的,因而只在邊上靜靜微笑站立。 慕容沅不由自主的看了她一眼,三分好奇,七分探究。 謝琳瑯像是感應(yīng)到了目光,抬眸看過來,微微一笑,很自然的上來福了福,“公主殿下,有話要交待妾身嗎?” 慕容沅仍舊看著她,問了一句,“此去雍州一別千里、經(jīng)年難歸,我看你,好像很坦然從容的樣子?!?/br> 謝琳瑯不由笑了,搖搖頭,“妾身沒有公主說的那么好。”聲音平和,宛若三月里最清幽的一抹春風(fēng),“離別故土,妾身自然也是眷戀不舍的。但是,妾身已經(jīng)是睿王殿下的側(cè)妃,跟隨他就是妾身的人生道路,不論是在千里之外,又或者別的什么,妾身都只能好好的走下去?!?/br> 她那語氣,分明是在說不論面對的是什么樣的道路,都要堅定的走下去。 慕容沅的眸子亮了亮,怎么說……,看著謝琳瑯那種對人生很堅定、很認(rèn)真,用力把握的態(tài)度,再想想自己這些年的毫無規(guī)劃,之前還有捉j(luò)ian夫的事惦記著,之后送走了宇文極,拒絕了姬暮年,就完全過起了米蟲一樣的生活。 “公主殿下。”謝琳瑯清聲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蹦饺葶鋼u了搖頭,抬眸看她,“你挺好的?!睕]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便打住了,然后又道:“哥哥遠(yuǎn)在雍州,一切都有勞你多多照顧了。” 謝琳瑯忙道:“公主放心,服侍睿王殿下是妾身的本分?!?/br> 慕容沅“嗯”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謝琳瑯看著那個明珠美玉一般的少女身影,看著那些簇?fù)碇膶m人們,不由嘴角微翹,養(yǎng)尊處優(yōu)、呼奴喚婢的小公主,千人寵,萬人愛,最大的煩惱也就是春天的桃花開得遲了些,秋天的霜露茶顏色有點淡了吧。 聽說她小的時候很是淘氣,甚至討人厭,當(dāng)年被皇后的貓兒給抓了,皇帝就下令撲殺宮中所有的貓兒,驕狂跋扈可見一斑。 但如今長大了,自己瞧著,卻是一個容姿殊麗、性子柔和的少女。 謝琳瑯搖了搖頭,看來傳聞總歸是傳聞不足信的。 再說慕容沅回去以后,情緒有點低落,自然而然走到皇帝和玉貴妃身邊,看著哥哥嫂嫂,在旁邊聽他們說著離別的話。玉貴妃替睿王整理了一下衣襟,含笑道:“你先過去想來有點冷清,不過沒有關(guān)系,等過幾年,想來新王府也修筑的差不多,我再和胭脂一起,帶著小玄過來?!?/br> 慕容沅吃了一驚,“母妃你要去雍州?”轉(zhuǎn)頭又看了看虞美人,不是叫她走母妃不走嗎?心里一陣不安,看向皇帝爹,強自鎮(zhèn)定,“母妃也要和虞母妃一樣,跟著哥哥去封地的嗎?為什么是過幾年?” 玉貴妃回過頭來,淡然道:“哦,這幾日忙,忘了找機會跟你說了?!彼溃骸拔蚁攘粼诰┏?,替你擇婚事,等過幾年你出嫁了,我再去雍州找承煜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