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趙煜卻不著急,“那說好了,不論阿沅要跟誰走,你們都得接受條件退兵?!彼砣徽酒鹕韥恚旅娴娜f大軍朗聲說道:“吾乃燕國之帝,有妹沁水公主,適齡待嫁,今欲在東羌和大秦兩國之中抉擇良婿,不論吾妹作何選擇,東羌和大秦都須得接受燕國和談條件,退兵不再進犯!” 底下頓時嘈嘈雜雜,隱約聽到人說,“沁水公主不是死了嗎?怎么會又……”“誰知道呢?皇上應(yīng)該不會娶個假公主吧?”“應(yīng)該不會吧!”不光兵卒們,就連將領(lǐng)們都忍不住竊竊私語,嗡嗡不絕于耳。 趙煜笑了笑,“吾妹因為久病纏身,避忌天地鬼神,需要隱姓埋名休養(yǎng)調(diào)理,然如今已經(jīng)痊愈,又到了待嫁之齡,所以打算擇一位仁武天子,永結(jié)秦晉之好。諸位無須揣測議論,沁水公主的身份斷不能作假,不論東羌皇帝,還是大秦皇帝,都是認識的,等下一見吾妹真顏便知?!彼e杯,回頭微笑邀請,“二位……,如欲和談,與我將此杯美酒共敬天地如何?” 意思是,都答應(yīng)了條件才會見到慕容沅。 明明都知道他是在借此要挾,但不論是宇文極,還是端木雍容,都沒有反對他的這個提議,一起走上前去。三位年輕帝王一起舉杯敬天地,敬山川,敬六神,算是對和談達成了一致,然后一起將酒杯狠狠摔碎! “如違誓言,有如此杯!” 趙煜面上還保持得體微笑,心底松了一口氣,然安定下來,繼而又是像是被人把心挖去一般,說不出的空落落的難受,今日便要拱手把meimei送出!心中不情愿,但又不能當(dāng)著三國大軍違背誓言,不舍棄meimei,很可能給燕國帶來大禍! 而臨別之前,姜胭脂的話又在耳邊縈繞,“皇上,阿沅都已經(jīng)十八歲了,你還要鎖她到什么時候?不管她這次愿意嫁誰,都放了她吧?!?/br> 一陣寒風(fēng)夾帶冰涼雪花吹過,清冷無比。 趙煜像是被人奪去了魂魄似的,輕聲道:“帶阿沅上來?!?/br> 高臺的后面,一群宮人簇擁著容姿殊麗的少女上前,蓮步無聲,一路只有鳳尾裙拖過臺階的沙沙輕響。佳人踏著皚皚白雪前行,仿佛從云端走來,冬裝厚重,穿在她的身上卻單薄無比,仿似雪花一般,輕輕呵氣就會融化掉。 那張原本就只有蓮瓣大小的臉龐,在風(fēng)毛的遮擋下,更小了。 兜帽摘下,少女發(fā)色如黛、臉龐若玉,因為有些清瘦單薄,反倒襯得那一雙流波瀲滟的烏黑明眸,大得過分,但依舊美得攝人心魄。 她的身姿娉婷婀娜,傾國殊色照人,仿佛三月春天里最明麗芳菲的春光。 高臺之下,頓時響起一片驚呼盛贊之聲。 “阿沅!” “小羽!” 兩位帝王喊著不同的名字,喚的卻是同一個人。 “止步。”趙煜擋住了二人,將meimei攔在自己身后,“阿沅?!敝噶酥赣钗臉O和端木雍容,“你年紀不小了,哥哥想把你許配給他們其中一個,你……,愿意跟誰走?”面色平靜,心下卻是暗暗的提著氣兒,擔(dān)心出亂子。 “阿蘭若!”慕容沅目光欣喜,看向宇文極,“你怎么在這兒?”她綻出恍若出水清蓮般的笑容,凝目問道:“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夢?!庇钗臉O聲音溫柔似水,“阿沅,是我?!?/br> 慕容沅閃動著清澈明眸,看向哥哥,“我去跟阿蘭若說幾句話?!眲傄?,卻被趙煜狠狠拽住,不由微微蹙眉,“怎么了?哥哥?!?/br> “阿沅?!壁w煜快語截斷她,引導(dǎo)問道:“你想和誰在一起?指給哥哥看。” 慕容沅笑盈盈的抬起手,露在袖子外,纖細的手雪白如玉,瘦得不堪一握,她指向宇文極,“阿蘭若,我要和阿蘭若在一起。” 宇文極目光一喜,情況完全出乎意料。 端木雍容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她只看著宇文極,根本就不理會自己,恍如自己不存在一樣,這……,就是她的答案了吧?他緊了拳,忍住難抑心痛,艱難的問了一句,“小羽……,你是認真想好了,跟他去,不跟我走嗎?” 慕容沅在哥哥身后探頭,打量著他,“我為什么要跟你走?我不跟你走。” “你再說一遍?!?/br> 慕容沅重復(fù)道:“我不跟你走?!?/br> 端木雍容咬牙切齒,“再說最后一遍!” 慕容沅微微蹙眉,似是不悅,“我說了,不跟你走!” 宇文極也是皺起眉頭,想要說幾句,又怕激怒端木雍容,自己不怕他,但是誰知道他會不會遷怒阿沅?只得強行忍住。 趙煜伸出寬大的袖子,將meimei擋在身后,看向端木雍容,微笑道:“這種事,還是要你情我愿的好?!比羰嵌x一的話,宇文極要更合適一些。他對阿沅用情更深,更可靠,方才更能夠轄制,此刻不能讓meimei再多說下去,否則就會露餡兒了。 “好,很好!”端木雍容覺得心都涼了,枉費還自責(zé)了好幾年,后悔那天沒有跟著她一起過去,弄丟了她,卻不想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 原來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宇文極,都是假的! 他凝目看了過去,這個容色傾國的沁水公主,太過陌生。不是那個靈動任性的落難少女小羽,不是那個不顧血污刀光的小羽,不是那個哭著抱怨自己霸道的小羽,她已經(jīng)不是她了。 沁水公主?哈哈,端木雍容滿心對自己的嘲笑,滿心對慕容沅恨和痛,只覺一腔熱血燒成了灰,化作了冰,“你放心,我說過……,不會勉強你?!奔热蝗思依捎星?、妾有意,自己又何必再演笑話呢?只覺再多說一個字,再多停留一秒,都是多余的,緩緩轉(zhuǎn)身走下了高臺。 聶鳳翔在后面直跺腳,看了看慕容沅,想要說幾句又不敢說,趕忙上前去追端木雍容,心下嘆息,果然情字折磨人,鬧了這么些年,到頭來竟然是一場空歡喜,這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慕容沅看著他們,眉宇間帶著一絲淡淡的迷惑。 趙煜吩咐宮人,“將阿沅先帶回去?!彪m好沒有出岔子,但還是穩(wěn)妥起見的好,這會兒不能讓她過多停留,怕meimei說錯話,柔聲哄她,“阿沅聽話,等下再讓阿蘭若跟你說話,一會兒就好了?!?/br> 慕容沅輕輕點頭,“那哥哥不許食言?!?/br> 趙煜笑道:“不會的。” 宇文極看著覺得隱隱奇怪,可又說不上來,加上沉浸在重逢的喜悅里,被她選擇自己的巨大欣喜淹沒,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趙煜并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接著又道:“既然阿沅選擇了你,那么我就將meimei許配與你,永結(jié)秦晉之好!”話鋒一轉(zhuǎn),“你得答應(yīng),有生之年永不進犯燕國疆土!將來如有外族進犯燕國,必當(dāng)援兵協(xié)同!” 宇文極沉默了片刻。 前面一個條件還算在預(yù)料之中,后面一個,趙煜是擔(dān)心端木雍容會攻打燕國,要和東羌結(jié)盟吧?讓東羌出兵幫著攻打大秦,這……,國中臣子怕不是那么好說話的,然而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纖細背影,不能再失去她了,“好,我都答應(yīng)。” 為了她,不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趙煜又道:“口說無憑,須得當(dāng)眾立下血蠱之誓?!?/br> 此言一出,周圍陪同宇文極的人都是大驚,急忙阻止,“皇上不可!”東羌有一種血蠱之誓,以血起誓,斷指如斷首,然后將斷指交給對方,是為蠱主,永不背叛,違誓便如斷指一樣下場! “皇上龍體,豈能損傷?!” “是啊,燕國未免欺人太甚,視我東羌無人!絕不能應(yīng)!” 宇文極心下明白,趙煜這是不放心,但……,只要能把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又有何不可?又有何不舍?他朝臣子們低喝,“都給朕退下!” “好,血蠱之誓?!彼抗庥纳顬鹾诳聪蜈w煜,利落的拔劍,朗聲道:“皇天后土在上,今有東羌之主宇文極在此立誓,有生之年永不進犯燕國疆土!將來如有外族進犯燕國,必當(dāng)援兵協(xié)同!吾以吾血起誓,斷指如斷首……”利劍白光一閃,在人群的一片驚呼聲之中,削掉一截左手小指,咬牙強忍痛楚,“如有背叛,他年下場有如此指!” “哎?!壁w煜輕聲嘆息,上前將那截血rou模糊的手指揀起來,裝在早就準備好的小盒子里面,笑道:“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br> 宇文極插回劍鞘,握住斷指,目光凜冽道:“趙煜!把阿沅交給我!” 趙煜微笑道:“看你對阿沅如此一往情深,我也放心了。”他的眼睛里浮起悲傷,“只是這一別,我就再也見不到阿沅了?!睅е娈惖谋砬?,看了過去,“你告訴阿沅,是我對不起她,對不起……” ****** 趙煜沒有馬上交出慕容沅,而是派了三千送親隊伍,一路名為護送,實則是押解看護慕容沅,逼得宇文極的東羌大軍不斷后退,一直退出了甘河城外,方才真正的把人進行交接,而那三千人也不用再回燕國,留著,算是自己送給meimei的嫁妝吧。 “阿沅?!庇钗臉O第一時間趕到馬車前,掀了簾子,“你還好嗎?” “挺好的。”慕容沅伸了伸胳膊,嬌憨慵懶,“就是坐了半天馬車有點累,怎么還沒有到呀?”她招手,“下面怪冷的,你快上來,咱們一起坐著說話?!?/br> 到?東羌還遠著呢。 宇文極心頭的怪異再次浮起,但還是上了馬車,吩咐道:“前行?!钡降走€是喜悅更多一些,歡喜道:“阿沅,往后再也沒人能把我們分開了?!?/br> 慕容沅俏皮一笑,“你又在耍無賴。” 宇文極問她,“冷不冷?”伸手去握她的雙手,“我給你暖和一下?!?/br> “你的手怎么了?”慕容沅抓住他的手,驚訝道:“啊呀,怎么受傷了?”眉頭微微皺起,不滿道:“誰給你包扎的?包的不好,回頭換藥我重新給你包,等等,這……,怎么像斷了一截?”明眸里盡是驚惶,問道:“阿蘭若,是誰把你的手弄壞了?快告訴我!” 宇文極心中越發(fā)感覺不好,遲疑道:“我立了血蠱之誓,你不知道?” “什么血蠱之誓?”慕容沅看起來氣呼呼的,很不高興,“不管是什么,也不能把你的手指弄斷啊!是誰?告訴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趙煜沒告訴你……” “趙煜是誰?”慕容沅這樣問著,卻只顧抓住他的手翻來覆去的看,眉宇間還是散不去的怒氣,她問:“到底誰在欺負你?是皇后身邊的人?還是葛嬪?不管是誰,我都不會輕饒了的!” 像是晴空一道霹靂! 宇文極目光驚恐的看著她,終于明白……,到底哪里不對勁了。 慕容沅還在喋喋不休,抱怨道:“算了,還是你的手要緊。”輕輕摸了摸,“其他的關(guān)節(jié)沒有傷到吧?等換藥了,我再仔細的給你看看?!?/br> “阿沅?!庇钗臉O強力控制自己,聲音還是有一絲壓不住的輕輕顫抖,他抱著幾分僥幸,幾分期望,問道:“今年……,是哪一年了?” 怕嚇著了她,只敢委婉的問這么一句。 “今年?”慕容沅被他問住,皺起眉頭,琢磨了好一陣,“是天圣……,二十年?十九年?哎呀,我都把日子過糊涂了?!崩^而擺了擺手,“不要緊,反正我一向都記不清這些的,等下問問父皇就好了?!?/br> 宇文極看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難怪……,難怪趙煜要讓自己起血蠱之誓,他怕自己知道真相后會被激怒,他怕自己反悔停止攻打燕國,他……,這個披著人皮的禽獸!重重一拳砸在馬車上,驚得前面駕車的馬夫慌道:“皇上?可是顛簸著了?” “給朕閉嘴!”宇文極的聲音想要殺人。 慕容沅聽得稀里糊涂,不解道:“你怎么是皇上了?”但是沒有過多關(guān)注這個,而是問道:“還有怎么我們走了許久,都沒有到?到底要去哪兒?” 宇文極忍住手上和心里的痛,盡量平靜的聲音說道:“阿沅,我們?nèi)|羌?!毙睦锵袷潜蝗嗽谠?,臉上還帶著微笑,“你忘了,我說過的,要帶你到東羌去玩兒,還記得吧?我?guī)闳コ院贸缘模I好玩兒的?!?/br> 往昔之語,想起來更是叫人心痛難抑。 “這樣……”慕容沅基本上別人說什么都信,幾乎沒有爭執(zhí),便點頭道:“不過我還沒有跟父皇和母妃說呢?!庇謬@氣,“我也好些天沒有看見他們了,哥哥總是說,父皇在上朝,母妃去給母后請安了?!?/br> 宇文極只覺五臟六腑都要被人揉碎,痛得說不出話。 阿沅,這幾年你到底是怎樣過來的?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原來你看到的阿蘭若,你嘴里喊的阿蘭若,都只是從前在燕國當(dāng)質(zhì)子的東羌大皇子,你活在過去的回憶里面,走不出來了嗎?阿沅…… 慕容沅揉了揉眉頭,小聲道:“阿蘭若,我覺得有點累了?!?/br> “嗯……,好?!庇钗臉O往邊上挪了挪,騰出更多的位置給她,溫聲道:“躺下,睡一會兒到了,我再叫你?!碧嫠戳艘幢蛔樱八??!?/br> 慕容沅的精神不是很好,躺下開始變得昏昏沉沉中,又有心思不肯入睡,握住宇文極的手,“阿蘭若……”她強撐著睜開眼睛,央求道:“你先別走,我好久都不見你,每天都只有哥哥陪著我,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你,還想和你說說話呢?!?/br> “我不走?!庇钗臉O目光盡是溫柔和憐惜,在她身上眷戀,聲音清醇,“阿沅,好好睡,我會一直在旁邊守著你的?!?/br> 不論??菔癄€、斗轉(zhuǎn)星移,不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 ☆、111甜寵文的節(jié)奏? 慕容沅的心情很好,明媚的,好似六月里的艷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