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端木太后看在眼里,心里微沉,這個沁水公主實在是太過出挑,身份也尊貴,以至于和皇帝站在一起,是那樣的相得益彰。完美的,好像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那個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屬,別的女子都難以壓下她的光輝。 宇文極和慕容沅漸漸走近過來,十分有默契的,互相微笑對視了一眼。 人群里一片小聲議論,“沁水公主果然名不虛傳,神仙一般的人物?!薄笆前。y怪皇上看得緊,端木家的……”“噓,當心自己的舌頭,少說少錯?!薄安贿^沁水公主容色無雙,身份尊貴,往后別的嬪妃可就有的發(fā)愁了?!?/br> 宇文極現(xiàn)在還有沒有別的嬪妃,所謂后宮,除了端木太后以外,住著都是太妃們和未出嫁的公主,都是看戲不怕太高的主兒。反正爭寵也跟她們無關(guān),后宮閑著無事,樂得看看皇帝后宮的樂子,打發(fā)漫漫人生。 慕容沅聽得一片議論,也不管,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阿沅?!庇钗臉O將她拉了起來,先給端木太后行了禮,然后道:“走,坐到朕身邊去?!被实圩寣欏谏磉叄静皇鞘裁聪『笔?,但他沒有讓慕容沅在旁邊設(shè)個小凳子,而是和自己并肩坐下,那……,可是皇后的位置! “嘖嘖,了不得了?!?/br> “有的熱鬧?!?/br> 周圍的女眷們又是一陣竊竊私語,皇帝讓沁水公主坐了皇后的位置,等于當眾扇了端木太后和端木家一耳光,公主還罷了,后妃們都是受過太后的轄制的,個個心里暢快,巴不得這出皇帝和太后的對仗,打得更熱鬧才好看呢。 端木太后的指甲掐進掌心,心下冷笑,熱鬧的還在后頭呢。 要說后妃里面,最最和端木太后不對付的人,非南宮太嬪莫屬,也就是宇文極小時候跟慕容沅說過的“八八王妃”。她是先帝被貶賜死的夏貴妃臂膀,因為貌美,也是多年盛寵,先后生下三個皇子和兩個公主,全都沒有養(yǎng)大,這里頭和太后的恩怨真是深了去了,可以說比海還要深。 如今先皇駕崩,夏貴妃和余姚公主均被賜死,楚王被貶安郡王,還被分封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她眼下沒有丈夫,更無子女,連個依傍的人都沒有,往后一輩子混吃等死,有什么樂趣可言?又還有什么可怕? 因而見端木太后臉色不好看,反倒故意贊道:“早就聽說沁水公主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妾身還不信,今兒一見啊,不但信了,簡直有過之而無及,天下無雙啊?!蹦樕闲σ饕鞯模皣K嘖,往后可真是后宮三千無顏色咯?!?/br> 端木太后皮笑rou不笑,悠悠問道:“小輩們美不美的,與你何干?先帝都不在了,咱們這些做長輩的都一樣,有好吃好喝的就行了?!?/br> 南宮太嬪聽她話里威脅,偏要故意刺她,撇嘴道:“妾身這是見皇上得了心愛的人,替皇上高興,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誰不羨慕啊。” 說來說去,就是說慕容沅和宇文極更為般配,端木家的姑娘比不上,處處針對皇后那個寶座。這叫端木太后忍了又忍,當著眾人,今兒又是年夜宴席,只能暗恨道:“少說幾句,別吵吵嚷嚷的,打擾大伙兒等下看歌舞的興致。” 南宮太嬪聽了笑笑不答,一臉快意。 慕容沅并不記得之前的事,只覺這群后妃直來直去,可沒燕國皇室含蓄,忍不住看了宇文極一眼,只見他氣定神閑,顯然是早就習慣這種場面,開口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罷?!?/br> 劉瑾升在旁邊高唱一聲,“宴席開!” 數(shù)十個著裝絢麗的舞姬圍了上來,管弦響起,調(diào)子略有一些異域風情,舞姿也是和漢人不太一樣,別有一番風味兒。 慕容沅只好假作淡定,坐在宇文極身邊,開始欣賞東羌年夜宴上的皇室歌舞。 可是她淡定,別人不淡定,兩個金枝玉葉的小姑娘盯著她看,在下面議論,一個年歲略小一些,驚訝道:“咦,沁水公主的眼睛怎么和云郡主一樣?” 另一個長得高些的像是jiejie,拉了拉她,“行了,十三,別說了?!?/br> 十三公主跺腳道:“為什么不讓說?”她聲音清脆,又大,連歌舞聲都蓋不住,“我就是覺得她們眼睛都很漂亮,好看啊,沁水公主是這樣,云郡主也是,兩個人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呢?!?/br> 慕容沅聽得十分好奇,低聲問道:“云郡主是誰?” 宇文極臉色微變,又不好大聲喝斥meimei們,只得朝劉瑾升遞了個顏色,“叫十二和十三安靜一些,別嘀嘀咕咕的。” 劉瑾升趕忙下去。 十二公主看了一眼,飛快斥道:“你胡說!”她狀若喝斥meimei,拔高聲調(diào),“云郡主是和出云王在一起的,哦不……,是和現(xiàn)在大秦皇帝在一起的,是他的師妹,怎么會和沁水公主一模一樣?頂多就是有點像罷了?!?/br> 宇文極一聲斷喝,“你們倆說夠了沒有?!” 十二公主和十三公主都閉上了嘴。 當年余姚公主還在的時候,帶著她們,以及后來死去的十四公主,是近距離見過所謂的“云郡主”的,眼下婚姻嫁娶被太后拿捏著,不得不跳出來演一場戲??墒怯懞昧颂竽沁叄值米锪嘶实?,兩個人都是低下了頭。 慕容沅的表情十分復(fù)雜,她們是什么意思?什么云郡主和自己長得像?還和端木雍容聯(lián)系在了一起,隱隱的,像是蛛絲馬跡要連成線了。 偏偏一場歌舞剛好結(jié)束,端木太后在這個時候插話笑道:“哀家仔細瞧瞧,也覺得沁水公主和云郡主挺像的,特別是眼睛,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對了,就連身段兒都是差不多呢?!?/br> 她說話,宇文極可不好高聲喝斥。 端木太后并不知道慕容沅有些失心瘋,雖然聽得她問云郡主是誰,也不過以為她是在裝樣子,而今夜之所以挑開此事,就是故意要讓引得眾人去聯(lián)想,這個沁水公主,到底是不是和大秦皇帝有瓜葛。將來含含糊糊說不清,名節(jié)上有了問題,別說癡心妄想做皇后,就是寵妃,也沒有她的份兒! 要說東羌皇室見過云郡主的人還不少,成年的皇子們走了,公主們嫁人了,但是除了這些,還有太后和十二公主、十三公主見過她,徐賢妃、王美人見過她,前者是被蛇咬的常壽公主之母,后者是死了的十四公主之母,以及在她們身邊服侍的宮人們,都是見過她的。 先頭兩位公主議論嘀咕,就已經(jīng)惹得旁人矚目,現(xiàn)在端木太后這么一說,那些見過云郡主的人,更是忍不住好奇看了過來。特別是徐賢妃和王美人,一個被云郡主救了女兒,一個間接地因為云郡主死了女兒,都是對她印象深刻,今夜這么仔細一瞧,沁水公主的眼睛,果然和云郡主一模一樣! 兩人心下都是驚疑不定,卻不做聲。 慕容沅微微蹙眉,雖然也是滿心的疑惑,到底估計宇文極的面子,沒有多問,而是打圓場道:“快讓接著上歌舞吧?!睙狒[起來,省得大家都盯著自己看。 宇文極眼角微挑,頷首道:“上歌舞?!?/br> ****** “阿蘭若,云郡主是誰?”月華如水,慕容沅聲音清淺問道。 宇文極看著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才好。不愿意提起端木雍容,更擔心她想起那些慘烈的往事,會不會精神崩潰?就好比一個人在美夢之中行走,突然叫醒她,讓她睜眼看清楚現(xiàn)實的殘酷,是何等殘忍? 可是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她一輩子這么神魂不清。 但告訴她,會不會失去她? 宇文極猶豫不定,嘴上像是被封了鉛塊一樣,沉重的開不了口,只能輕輕地、溫柔地攬住她,生怕她下一刻就會離開自己。 “你知道嗎?好奇怪的?!蹦饺葶鋮s決定坦誠以對,輕聲說道:“有好幾次,我都突然想起端木雍容,不知道為什么……,總好像在夢里和他相處過似的??墒撬?,當年不是跟你一起回了東羌嗎?我又要到哪里去見他呢。” 宇文極聽得一陣無言緊張。 “但是……”慕容沅低垂眼簾,纖長的睫毛投下淡青色的陰影,“剛才兩位公主說什么云郡主,和端木雍容在一起,還是他的師妹,說不來是何緣故,我總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她微微蹙眉,“阿蘭若,云郡主到底是誰?真的長得和我相像嗎?現(xiàn)在人在哪兒?或許我見一見她,就能解開心中的迷惑了?!?/br> “阿沅。”宇文極語調(diào)恍若飄在云端之上,要怎么說,云郡主其實就在跟前,就是她自己?要讓她再回想一遍,當年是如何國破家亡,如何痛失父親的嗎?要讓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失憶,如何被親生哥哥逼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