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端木雍容打斷他，“出了事就賴在女人的頭上，你還是男人嗎？又不是她哭著喊著讓朕去的，是朕自己要找她的，是朕自己跟著跳下馬車的，就算朕真的不濟(jì)因此死了，那也是自找的?！彪m然受了傷，發(fā)著燒，但并不是不能動(dòng)彈，當(dāng)即拔了劍指過去，“你往后再敢多說一個(gè)字，就立馬給朕滾！”

    聶鳳翔被噎得說不出話，皇帝這是魔怔了，為了一個(gè)女人，什么都不顧，就是給她折騰死了，瞧著也是心甘情愿的。

    端木雍容又是冷笑，警告他道：“你可別想著做什么千古留名的忠臣，你要是敢動(dòng)她一個(gè)頭發(fā)，朕就讓出云七虎跟著一起陪葬！”說到這個(gè)，不免勾起心底的火，“要不是邵棠搗鬼，朕和小羽也不會(huì)到今天這種地步！”

    要不是邵棠算計(jì)宇文極受傷，再騙她過去，她就不會(huì)離開自己，若是一直在自己身邊，又怎么會(huì)被趙煜劫持走？甚至當(dāng)時(shí)多相處一些時(shí)間，自己和她……，真是越想越覺得追悔莫及，越想越忍不住想要?dú)⑷恕?/br>
    聶鳳翔表情復(fù)雜，低了頭，靜默不語。

    “你知道，小羽被趙煜抓回去以后，過得是什么日子嗎？”端木雍容心中的恨意無法宣泄，聲音冰涼道：“算了，等回去以后慢慢跟邵棠說吧?！?/br>
    “主子……”

    端木雍容可不是憐香惜玉的性子，慕容沅算是他生命里的異數(shù)，或許是付出越多越珍惜，越珍惜越不舍得傷害，對(duì)她……，反倒顯得優(yōu)柔寡斷了。

    “藥煎好了?！蹦饺葶淅w秀的身影走進(jìn)來，手里捧著一個(gè)青花瓷碗，因見屋內(nèi)兩人表情陰沉沉的，不由腳步一頓。

    聶鳳翔一臉烏云的出了門，不去看她。

    慕容沅心下是明白的，因?yàn)闋窟B的端木雍容受傷，讓聶鳳翔對(duì)自己很有意見，因而小聲道：“你的傷沒事的，主要是趕路那幾天收拾的不干凈，城里條件好，我會(huì)替你治好的，等下我跟聶將軍說一下，讓他別擔(dān)心。”

    端木雍容擺手道：“別理他。”

    “先喝藥。”慕容沅把藥碗遞給他，等喝完了，歇了歇，才開始動(dòng)手拆開繃帶，傷口上面的確有些炎癥，但不算重。當(dāng)然了，端木雍容現(xiàn)在是大秦皇帝，命貴，難怪聶鳳翔緊張，一面換藥，一面問道：“還疼得厲害嗎？”

    “沒事?！倍四居喝菘粗蝗θΦ睦p著紗布，笑道：“就是這幾天趕路有點(diǎn)累?！卑参克?，“等我睡一覺，醒來就生龍活虎的了。”

    “那你先休息一會(huì)兒?！蹦饺葶涫帐巴戤?，端了藥碗準(zhǔn)備出去。

    “小羽。”端木雍容心里清楚，彼此在一起的時(shí)間不多了，過一天少一天，過一刻少一刻，“別走，陪我一會(huì)兒?！?/br>
    慕容沅停住腳步，看著那雙深淵一般烏沉的眼睛，在最深處，里面閃著一抹期許的光芒。他從前可是說一不二的脾氣，鐵血冷面，性子強(qiáng)，如今倒像是換了個(gè)人似的，說出如此柔軟的話，不由心頭一酸。

    端木雍容說完也覺得rou麻了些，遮掩道：“外面不安全?！?/br>
    “嗯，我就在旁邊的美人榻上歇著?！蹦饺葶湮⑿Φ溃骸斑@樣等下你醒了，想喝水什么的，一叫，我就能聽見了?！?/br>
    端木雍容爽朗的答應(yīng)了，“行?！彼艘粫?huì)兒，因?yàn)樯砩系奶弁磿簳r(shí)沒睡著，又睜開眼，見她靠著窗戶倚在美人榻上，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是累了吧？心累。

    從前是受盡萬千寵愛的沁水公主，可以庇護(hù)東羌皇子宇文極，可以允諾自己有困難向燕國尋求幫助，那時(shí)候的她矜貴無雙、大氣善良，雖然身份高高在上，但卻愿意幫助身邊落難受困的人。

    驕傲的、明媚的、爽朗的沁水公主，在經(jīng)歷國破家亡之后，已經(jīng)是從云端跌落到地面上，卻又被哥哥再次抓回去囚禁，往泥濘深處折磨她。

    即便后來宇文極救出了她，也沒有照顧好她，因?yàn)槟腥说哪屈c(diǎn)私心和貪念，將她置于更加難堪的境地。她不停的欺騙她自己，給自己一個(gè)活下去的理由，但是架不住心不聽話，最終選擇了出逃。

    或許，霜城一個(gè)人生活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端木雍容閉上眼睛，心底是說不出的惋惜、心痛和懊悔，因?yàn)樯砩鲜芰藗а?，加上一路馬車顛簸的疲倦涌上，意識(shí)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秀遍g，好像睡醒了，睜眼不見了慕容沅，于是下床走了出去。

    庭院里，宇文極和慕容沅站在花樹下面，攜手并肩，兩人有說有笑的。

    “是上頭那支嗎？”

    “對(duì)，并蒂的。”慕容沅穿了一身淺紫色的衣衫，月白裙，清清爽爽的，抬手指向一支并蒂花，歡呼道：“好呀，你給我戴在頭上?！?/br>
    宇文極將那朵并蒂花插在她的鬢角，花兒嬌艷，人比花更嬌，兩人濃情蜜意的互相對(duì)望，金童玉女一般的賞心悅目。慕容沅笑起來的時(shí)候，眼睛猶如一輪彎彎新月，閃著星輝，“阿蘭若，你對(duì)我真好?！?/br>
    “小羽……”端木雍容大步流星走了下去，夢(mèng)中不辨真?zhèn)?，失去理智，伸手想要抓住她，卻撲了個(gè)空，連一片衣袖都沒有抓住。

    慕容沅藏在宇文極的身后，看著他，臉上掛著一抹微笑。

    宇文極伸手摟她在懷，得意笑道：“阿沅終歸是我的女人，而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最終都是注定要被遺忘的。”

    “將軍，將軍……”

    “唔！”端木雍容猛地蘇醒過來，滿頭大汗。

    慕容沅見他出汗了，顧不上詢問做了什么夢(mèng)，高興的摸了摸，“太好了，只要出汗就會(huì)退燒。”手卻被他緊緊的抓住，不由一怔，“將軍……”

    “小羽，你將來會(huì)忘了我嗎？”

    這句話，在端木雍容的嘴邊盤旋良久，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將軍……？”慕容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沒敢動(dòng)，擔(dān)心的看著他，“對(duì)了，你剛才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是不是做噩夢(mèng)了？”

    端木雍容緩緩松開了手，勾起嘴角，“對(duì)，做了一個(gè)噩夢(mèng)?！?/br>
    沒關(guān)系，不會(huì)讓你忘了我的。

    ******

    端木雍容的燒熱終于退了。

    行程再次往前推進(jìn)，離東羌的邊境越來越近，越過邊境關(guān)隘，就是霜城，氣氛漸漸輕松起來。端木雍容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身上的傷沒有痊愈，也不放在心上，每天打起精神陪慕容沅，仿佛這只是一場(chǎng)普通的旅程。

    半道休息的時(shí)候，端木雍容還親自動(dòng)手打了一些野味。一面自己動(dòng)手烤山雞，一面說起過往的趣事，笑道：“有次跟聶老四他們被困在山林，因?yàn)槿松?，不敢貿(mào)然突圍送死，所以好幾天只能打野味吃，手藝都練出來了。”

    慕容沅在旁邊替他遞油，遞鹽，一直聽他說話。

    “你等著?！倍四居喝莶皇强∶赖哪欠N類型，但五官端正大氣，開懷大笑時(shí)，有一種陽剛男兒的爽朗，“今天我要給你好好露一手，叫你刮目相看?！?/br>
    慕容沅輕輕點(diǎn)頭，“好?！?/br>
    端木雍容不停的忙活著，過了一會(huì)兒，切下來一個(gè)雞翅，遞給她，不解笑道：“不懂你們女人，不愛吃rou，愛啃骨頭，倒也不嫌費(fèi)勁兒?！鼻屣L(fēng)幽幽，吹得他的袍角鼓鼓舞動(dòng)，配合散漫坐姿，頗有幾分豪放不羈的模樣。

    慕容沅看著眼前黑眸如夜的男子，冷靜沉毅，卻又笑容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