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總捂著發(fā)紅的耳朵，靠著老板椅下的輪子滑出三米遠，十分戒備地縮起了腳：“你也太不要臉了！”

    震驚！我把你當正經(jīng)秘書，你卻想著怎么搞點不正經(jīng)的關系？

    信不信我把你推進姓蔡的小子的火坑里滿足你的愿望？

    “和您說笑的，身正不怕影子歪，您不怕，我也就不怕?！毕蛎貢~步重新走近小沙總，將口袋里藏著的糖酥拿出來，剝了一顆塞進對方氣鼓鼓的嘴巴里，哄道，“請您吃糖，提前祝您過年好，新的一年甜甜蜜蜜?！?/br>
    新的一年只和我甜甜蜜蜜。

    “泥真滴不啄窩家德磚幾嗎……”小沙總含糊不清地問。

    向秘書搖了搖頭，將剩下的糖酥統(tǒng)統(tǒng)放進了他的掌心里。

    *

    向秘書最終還是自己拖著行李箱走了，年二十九的一大早，小沙總在玄關處送走了相處了將近三百六十天的秘書，看著空蕩蕩的別墅，內心也跟著荒蕪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習慣了沙發(fā)的另一側凹陷下去的弧度、花園里那個澆花的身影，亦或是廚房蒸汽里有些模糊的側臉。向秘書的氣息已經(jīng)非常強勢又不容拒絕地滲透進自己生活的每一處角落，和氧氣融合在一起成為了呼吸時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向秘書的老家在南方一座城市的大山里，下了飛機得換綠皮再轉鄉(xiāng)間公交。交通不便、信號不暢，回村就像高中復讀，被逼無奈回歸去電子信息化的淳樸原始生活。

    在走之前，向秘書再次和小沙總解釋了自己的情況，并表示手機殼能變成廢磚，要是實在有急事就得通過鄉(xiāng)村大喇叭找他——向秘書相信小沙總有這個人脈和能力聯(lián)系到他們村委會。果然，向秘書上公交之前還和小沙總報了個平安，之后就音訊全無，仿佛人間蒸發(fā)。

    年夜飯桌上，酒過三巡，小沙總抱著個手機，對著那個不會回消息的人的頭像發(fā)呆，心里突然就有點干巴巴的。

    好苦一孩子，老家困難成這樣，得是多努力才有今天的成績。那種條件，自己只在央視新聞的扶貧欄目里見到過類似的描述，可能不至于那么艱難困苦，但也足以勾起一個成熟男人旺盛且無處發(fā)泄的同情心和保護欲。

    是向秘書第一次教會了小沙總名為“想念”的情緒，雖然分不清是因為習慣還是因為喜歡，可至少他真真實實感受到了肺功能不好的同款胸悶氣短。他悵然地端起裝著八二年拉菲的高腳杯，對著窗外的月亮和遠方碰了一下，無聲地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都說天涯共此時，希望月色能將自己的祝福帶給最想要傳遞給的人。

    電視里，主持人對全國人民說著“過年好”，新年的腳步就這樣邁過了舊歷。幾乎是同一時間，小沙總的手機提示音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一封來自向秘書的郵件。

    像是時隔多年終于找回了走丟的孩子，小沙總立刻興奮地撈起手機，恨不得拉個橫幅慶祝自己失聯(lián)許久的秘書重返二十一世紀，期間碰到了一個酒杯、一碗甜湯和一個調料碟，五香五色的汁液在他面前的席位上混合成了一副世界地圖。

    在一旁的老沙總一個巴掌蓋到自己三十歲卻宛如三歲小孩般笨手笨腳的巨嬰兒子頭上：“后院著火了都沒你這么急，新年頭就搞得一通亂?！?/br>
    小沙總炫耀似的將手機伸到他老子眼皮底下，拖著嗓子說：“看到?jīng)]，向秘書給我發(fā)新年郵件了！”沒網(wǎng)沒信號的山旮旯里飛出的郵件多真貴??！向秘書一定是暗戀我！

    老沙總掏出手機，將屏幕上同一時間的郵件提示給自己的傻兒子看，一臉同情：“得瑟啥，我也有?！?/br>
    像是不愿接受這個慘痛的現(xiàn)實，小沙總立刻點開郵件查看內容。

    “祝您闔家幸福，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公事公辦的機械祝福，仿佛設定好的冰冷程序，不帶一點人情溫度。

    好家伙，還真特么是群發(fā)？

    本以為是區(qū)別對待，結果被一視同仁。

    小沙總：我想我的秘書，我裝的。

    “你和小向一個屋檐下住那么久，居然還是群發(fā)的關系。”老沙總恨鐵不成鋼，恨不得把倆人捆起來扔到一張床上，“你到底能不能行？”

    小沙總在自己爹的冷嘲熱諷中憤怒地關閉了郵件APP，反駁說：“這么喜歡做媒您找個婚介所去退休再發(fā)熱。我和向秘書清清白白，別毀了咱老沙家的聲譽！”

    飯桌上的其他親戚也瞬間加入了最刺激他們興奮點的催婚話題，一人一口唾沫向單身人士小沙總發(fā)起了團戰(zhàn)攻擊。

    節(jié)節(jié)敗退的小沙總抱著手機就逃跑，甚至因為過于狼狽掉了一只拖鞋。逃竄中，手機的第二聲提示音再次響起，又是一封郵件。

    小沙總點開一看，發(fā)件人還是向秘書，但這次似乎是獨家定制，全球僅他沙狄傲獨有。

    “沙狄傲，新年快樂。新的一年，我會繼續(xù)在你身邊?！?/br>
    像是那個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卸下了平日里所有配合“向秘書”這個角色的設定，那樣直接又純粹地表達著內心的想法。

    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拋卻了那層身份的束縛，將彼此放在了同等且更親近的位置上。這是成為朋友的信號，卻似乎不滿足于停留在朋友的區(qū)間。

    沒有太多的話語，簡單質樸的文字往往擁有著讓人鼻酸的魔力。自己被人記掛著、重視著，不管出于什么樣的考量，奉承拍馬也好、真心實意也好，小沙總在這一刻是觸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