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怎么讓爺爺恢復正常，現(xiàn)在應該想的是怎么保持現(xiàn)在這種狀況。”

    在他看來爺爺愿意打針住院已經很好了。

    安夏也是憂心忡忡的點頭。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除了那天之后老夫人短暫的清醒過來之后，她就一直昏迷著。

    幾天前，她還能夠坐在外面曬太陽，可是那一次吐血就仿佛已經宣告了不好的結局一樣，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到了現(xiàn)在她已經無法起身，也沒有在清醒過來。

    安夏原本還有幾分笑容，可是看見老人這樣，笑容也一天天的消失，到了最后她已經什么都不做，只愿意陪在老人身邊。

    周月偶爾會來看看。

    她一直住在禹家，只是每次看見老太太都會十分的難受，她做不了什么，只能夠和安夏一樣一天天的沉默下去。

    這天，天終于放晴了。

    墻外的薔薇花已經攀過了高墻，開的燦爛。

    安夏坐在秋千上，怔怔的看著那一簇薔薇，周月在她身邊坐下。

    如果說之前還能夠找到什么話題的話，現(xiàn)在周月和安夏也只能無言相對。

    “小說和影視劇中總是會在人死了之后以比喻的手法來表達對家人的思念之情，人可以在離開之后變成蝴蝶，變成星星，也可以變成身邊的一縷風，你說奶奶走了之后，會不會也變成一縷風，一顆星呢？”安夏雙手握著秋千的藤蔓，在看見薔薇花的時候這樣說道。

    “不知道?！敝茉碌吐曊f。

    安夏從思緒中走出來，看出周月莫名的情緒十分的低落，轉過身來看著她：“你跟小孩打電話了嗎？”

    周月遲疑了片刻才點點頭：“上次你跟我說過之后我就給他打了電話，就像你說的一樣，他很懂事很聽話，甚至都沒有多問，我不知道他心里對他的失望多一點還是對我的失望多一點，總之我確實沒有做到一個母親的職責?！?/br>
    “這種事是急不來的，還是要慢慢的，一步步走，等你回去之后再好好的當面的說一說，不要讓彼此的心中都留下痕跡。”

    就在這時，姜妍從那邊過來，神情略微有幾分激動。

    “夏夏，奶奶醒過來了?！?/br>
    安夏猛地站起來，毫不猶豫的就朝著姜妍的方向跑了過去。

    周月似乎也想到什么，緊跟著過去。

    老人依然躺在床上，只是不同以往的是，她今天終于睜開眼睛了。

    不是以往昏迷的狀態(tài)。

    她瞇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手在陽光下，仿佛在感受著世界帶給她最后的溫熱一樣，安夏進來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幕。

    明明應該是值得開心的事情，然而她就是從內心深處涌出一種不安來。

    “禹辰呢？”她環(huán)視了一圈，發(fā)現(xiàn)禹辰沒在。

    “已經打電話給他了?！苯袂槊C然。

    她來到老人身邊，握住她的手：“奶奶?！?/br>
    老人的目光仿佛十分的僵硬，就像是一個已經快要被淘汰的機器人一樣，安夏叫了好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禹辰……”她顫巍巍的握住安夏的手氣若游絲的叫著禹辰的名字。

    安夏忍住眼淚，聲音有幾分哽咽：“禹辰馬上就會回來了奶奶，您在堅持一下?！?/br>
    姜妍看著這樣的場景忍不住別過頭去。

    禹父聽到母親醒過來的消息立刻趕回來。

    安夏回過頭，擦了擦眼淚把位置讓給了禹父。

    “媽！”

    他握住老人的手，看著老人半清醒半糊涂的狀態(tài)，這是他來了這么多天之后第一次看見老太太清醒的樣子。

    從他接她回來的那天開始，老太太就好像陷入了一個很長的夢境中，每天都在睡覺幾乎沒有清醒過來的時候，現(xiàn)在他終于能夠和老人面對面的看著對方。

    “媽，對不起，都是我太懦弱了，都是我的錯……”他嗚咽的哭著，在母親面前就如同一個無措的孩子一樣，淚流滿面。

    禹父哭的不能釋懷，一直到一雙手輕輕的放在他的頭上，他才抬起頭。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彼空f一個字都要喘氣很久，聲音又很小，必須要湊著耳朵聽才能夠聽見，想來就算只是幾個字也讓她非常的費力。

    如果老人真的怪過他，他反而沒有那么難過，可是聽到老人這么說的時候他哭的反而更加撕心裂肺。

    禹辰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禹父哭成的不成氣的樣子。

    禹辰一愣，對這種情況還有點陌生。

    直到對上老人慈愛的雙眼禹辰心里才微微一動：“奶奶。”

    他沙啞著聲音往前握住老人的手。

    她懂了懂嘴，似乎是有什么要說的，禹辰聽不見老人的聲音，只能夠低下頭湊過去聽。

    也不知道老人說了什么，安夏就看見禹辰的臉色變了變。

    “奶奶！”

    禹辰還想再問，老人已經閉上眼睛，很明顯是不想繼續(xù)再說下去。

    她已經打定主意，不管禹辰還想問什么都不會再說。

    出了房間之后禹父的情緒總算是冷靜下來了。

    禹父拍拍禹辰的肩膀：“我這個兒子很失敗，還好有你在。”

    剛才老人一直念叨著禹辰的名字。

    他很高興禹辰能夠代替他陪在老人身邊。

    禹辰看著父親離開的背影，又想起剛才父親的反應，不由的皺了皺眉。

    其他人都已經一一的離去，除了姜妍還留在里面陪著老人之外。

    安夏看著他怔愣出神的樣子感覺有點疑惑：“你怎么了？奶奶剛才跟你說什么了嗎？怎么一副這么不解的樣子？”

    安夏剛剛哭過，這會聲音還有幾分沙啞，只不過已經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禹辰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奶奶說，讓我不要繼續(xù)追究下去?！?/br>
    沒頭沒尾的話聽得安夏一愣：“追究什么？”

    禹辰這才對上安夏的雙眼，意味深長的說：“繼續(xù)追究二叔的死?！?/br>
    安夏結合之前的事情有種不可思議的猜測：“難倒這件事真的跟爺爺有關？”

    “目前看來，應該是脫不了關系的，就是不知道奶奶為什么會忽然之間就改變了主意，明明之前她已經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可是我總覺得她一直在顧忌著什么。”

    說完他低頭看向安夏：“可是具體是什么，我還是想不明白?！?/br>
    “如果想要知道真相的話，可能現(xiàn)在只能夠從爺爺那里了解了?！卑蚕恼f，既然源頭的另一邊在老太爺那邊，那么詢問當事人顯然是最好的結果。

    禹辰點點頭：“確實是這樣，不過以爺爺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應該是什么都不會說的，只能夠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了?！?/br>
    安夏遲疑的看向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跟我說？”禹辰現(xiàn)在對安夏的神情在了解不過了，看見安夏這么猶豫的樣子哪里還想不明白她就是有話要跟自己說。

    “奶奶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想一直陪在奶奶身邊?！卑蚕莫q豫了半晌才說出來。

    他們都知道老人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也許就在今天，也有可能會在明天，更可能發(fā)生的也許就在下一秒，所以在這種情況安夏一刻都不想離開老人的身邊。

    禹辰聽到了她的話之后嘆息了一聲，伸手把她擁抱在懷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想的話就去做吧?！?/br>
    安夏點了點頭：“這幾天你也不要外出工作了，跟我一樣在家里陪著奶奶好不好？”

    “好?！?/br>
    經歷了今天的事情，就算是安夏不說，禹辰也會這么做。

    在一個陽光燦爛，暖陽高照的天氣，老人還是離開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遲早會迎來這樣一個結局，可是真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還是無法接受。

    禹父幾近崩潰的嚎啕大哭，姜妍也忍不住悲傷，哭的很厲害，全然沒了以往的優(yōu)雅，憔悴的樣子仿佛老了十歲一樣。

    安夏也哭的泣不成聲，反而是禹辰，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平靜的多，他仿佛一個局外人一樣，靜靜的看著老人離開。

    從得知老人的選擇那一刻，他早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老人活著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賺來的，所以雖然老人離開了，但是他依然情緒平靜。

    家里的人情緒多少都有點崩潰，禹辰有條不紊的處理著老人的后事。

    老人逝世的消息幾乎震驚了大半個華國。

    之前雖然一直都有傳言，但是禹家人從來沒有正面出來發(fā)聲，更加從來沒有解釋過什么。

    只是老人家離世的消息一出來，多少人坐不住腳，立刻從國內坐飛機過來。

    安夏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奶奶有這么多的朋友和學生。

    很多都是安夏曾經在報紙上和雜志上還有新聞里見過的人物。

    他們都是急匆匆的趕過來，卻沒有見到老人最后一面。

    禹辰打理著葬禮的事宜，來的人出乎意料的多，這場追悼會用了很長的時間。

    期間無數(shù)人都沉默著，甚至沒有人發(fā)出聲音，仿佛發(fā)出一點聲音都是對老人的褻瀆一樣。

    老人下葬的那天天氣也一如既往的好，艷陽高照。

    禹辰穿著黑色西裝，如同刀削一般的出眾的五官面無表情，神情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