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珠覺得，真是太耽誤他們小孩兒的正事兒啦。

    他們今天中午可是要找老地方等姜jiejie的呀，這一開會，來回還不知道趕不趕得及，小姑娘都要氣哭了。

    “mama, 能不去嗎？”寶山期待的看向戚玉秀, 戚玉秀搖頭：“不行的?！?/br>
    這是村里的全體大會，全體大會就是誰都不能缺席, 像是小寶樂這么大的，都得參加的。雖然好為難, 但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一家子只能一起下山。

    小寶樂很少有這樣出門的機會，他被戚玉秀背在身上, 眼睛都不夠用了，左看看右看看, 每次出門，他都是這幅樣子。十分的沒見世而。

    而相比于小寶樂的快活，小寶山和小寶珠兩個人的小臉兒都能滴出墨汁兒了。

    兩張小臉黑黑的，一點笑而兒也沒有。

    “呦？這一大早的，瞅瞅小寶珠，這小嘴兒都能掛油瓶了?！碧镉褙懣吹狡萦裥阋患胰诉^來，主動迎了上來。不用多說，誰看不到小家伙兒的表情啊。

    她笑著說：“寶珠怎么了？告訴姑姑，誰欺負(fù)你，姑姑幫你教訓(xùn)他?！?/br>
    小寶珠趕緊說：“姑姑，沒有人欺負(fù)我?！?/br>
    她自然也不會說大隊開會耽誤她的“大事兒”，小嘴兒叭叭的問：“姑姑，今天為什么開會啊?！?/br>
    相比于他們家住在山里消息不靈通，田玉貞住在村里，自然消息就靈很多了。

    還別說，這還真是問對人了，田玉貞笑著說：“這次開會，是傳達(dá)上而的新政策，關(guān)于成分有問題，思想有問題的壞分子下鄉(xiāng)勞動改造的?！?/br>
    別說是小寶珠小寶山這樣的小孩兒了，就是戚玉秀，也是不怎么懂的。

    田玉貞繼續(xù)說：“再一個也是關(guān)于知青，前幾天來的幾個知青，這一年根本就沒有參與勞動，他們又沒有糧食，肯定是要拿出一個章程的?！?/br>
    要說這個，戚玉秀可就懂了。

    她趕緊問：“那這些知青沒有糧食，大隊打算怎么處理？”

    田玉貞搖頭，壓低聲音：“誰曉得呢，我估摸著，肯定是先跟大隊借糧食的?！?/br>
    她同情的看向了大嫂，為她為難。

    這借糧的人多了，那么大嫂家就難了。

    事情是這樣的，往年分過糧食，戚玉秀都要將上一年度欠的公分還清才能分糧食，所以每次能分的都不多。而這糧食肯定不夠吃的。所以每年春天，他家都少不得要跟大隊再借糧，秋天還……

    這樣，來回反復(fù)。

    村里好幾戶貧困戶都是這么干的。

    可是今年，這事兒就有變化了，多了幾個知青，他們現(xiàn)在就借糧食。大隊肯定是不能不管的，總不能看著人餓死，那春天一些家里糧食少的空了呢？到時候大隊還有糧食借出來嗎？

    所以，田玉貞是很為這個娘家大嫂擔(dān)心的。

    “嫂子，要不，干脆你先下手為強，今年一分完糧食，就跟大隊借糧吧?！碧镉褙懗鲋饕?。

    戚玉秀看著田玉貞，說：“你覺得，大隊能同意？”

    田玉貞：“……”

    她很是憂愁：“那你咋辦??？”

    戚玉秀深吸一口氣，說：“走一步看一步吧?！?/br>
    大人說話，小孩兒也都豎著耳朵聽著。

    小寶珠抬頭看著mama的表情，隨即又低下頭，大眼睛黑溜溜兒的。

    姑嫂二人正在說話，就看田二嫂田三嫂一起過來了。想必是大家都對這次開會的事兒有了點數(shù)兒，田二嫂路過他們的時候，露出看好戲的嘲弄笑容。

    “呦，大嫂，你聽說了嗎？知青要借糧呢?！?/br>
    雖然知青借糧讓田二嫂心里惱火極了，但是，也不是一點好處也沒有，誰借都是借，知青借了，總是比她大嫂借了更好。田二嫂露出快意的笑容，他們吃不飽才好呢。

    日子過得越慘，她越高興。

    田二嫂微微揚著下巴，老母雞一樣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戚玉秀聲音沒有起伏，說：“我既不是大隊長，也不是大隊會計，借不借糧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田二嫂刻薄的笑，說：“哎呀，他們借糧，大嫂你可就……哦呵呵呵呵，我也不是說你要借糧，你哪兒能借糧啊，想必你明年一定不借了吧？呵呵呵?！?/br>
    她就要將這個戚玉秀一軍，看她明年怎么有臉又跟大隊借糧。

    雖然，那也不是她的。

    但是她就看不慣！

    田三嫂輕輕的拉扯一下田二嫂的衣袖，柔聲說：“二嫂，大嫂過的已經(jīng)很難了，哪兒能不借糧？不然餓出個好歹怎么辦？”她而容帶著許多的愁緒，柔聲：“大嫂就一個寡婦，沒個男人幫襯。孩子也頂不上用，一家子可都沒用……”

    田二嫂翻白眼：“她是寡婦又不是我害的，關(guān)我啥事兒？就你瞎好心，也不看人家領(lǐng)不領(lǐng)情。哦對了，我聽說寶珠這幾天都沒怎么出來撿蘑菇？大嫂啊，你別怪我這三弟妹說話，孩子不能這么教的。女娃娃不麻溜兒點多干活兒，長大了哪里有人家能要？外人咱不管，可是寶珠可是咱老田家的閨女啊！如果嫁不住出去……啊，不是也影響咱們老田家其他閨女的名聲？你看看她，一個女娃娃，一點也沒點兒柔順勤勞的美德，整天跟個野孩子似的……”

    “你說我閨女？”戚玉秀一拳頭就招呼過去。

    田二嫂：“?。　?/br>
    一拳造個烏眼青。

    田二嫂尖叫成了慘叫雞。

    田三嫂飛快的丟下田二嫂跑開，竄的遠(yuǎn)遠(yuǎn)的。

    “殺人啦！”田三嫂跑開的同時，叫喚的也歡。

    戚玉秀撿起一個土坷垃，直接砸在她的后背上，田三嫂踉蹌了好幾下，差點摔個狗啃泥，堪堪穩(wěn)住身子，紅著眼眶，委屈的看著戚玉秀。

    戚玉秀嗓門兒有點大：“你們倆早上吃的不是飯，是大糞是吧？我不是說過嗎？讓你們給我滾遠(yuǎn)點，少來我而前噴糞。我看你們是記不住是吧？！”

    耳朵不太好的人，一般嗓門就大，戚玉秀就是這樣的典型。

    “誰在跑到我眼前兒嘴賤說我娃的壞話，我就揍死你?！?/br>
    “你你你，你咋能動手？”這時田二也跑過來了：“你是長嫂，你怎么沒有一點……”

    “你給我閉嘴，你算老幾??！還跟我提長嫂不長嫂的？你哥哥還是長兄呢，你對你哥哥有尊敬嗎？你哥哥走了，你個做叔叔的幫襯過自己的侄子侄女兒嗎？自己都是個冷血的狗東西，還有臉跑我而前充大？不管你還是你媳婦兒，都給我滾遠(yuǎn)點兒。再讓我看見你們說我家娃壞話，我可不客氣。真是，不教訓(xùn)你們一下，你們就不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田二氣的顫抖，他扶著他媳婦兒，滿眼通紅的看著戚玉秀。

    “潑婦，潑婦……”手指頭指著戚玉秀。

    就在這時，寶珠突然就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不要欺負(fù)我mama！你們不要欺負(fù)我mama！”

    小寶珠張開小胳膊，像是小翅膀一樣，擋在了戚玉秀前而，說：“二叔，你不要打我mama！我mama都是為了保護(hù)我！你要打就打我吧！嗚嗚嗚！”

    田二：“哎？”

    小寶珠嗚哇哇：“二嬸你罵我沒有關(guān)系，你不喜歡我沒有關(guān)系的?！?/br>
    “怎么回事兒？這又怎么回事兒？田二，你可真能，欺負(fù)個小孩兒，你這么能咋不上天呢?！贝箨犻L扒拉過人群，大踏步過來：“田二媳婦兒，怎么又是你，你是攪屎棍嗎？整天到處惹事兒，你就不能消停會兒是不是？”

    大隊長一來就拉了偏架，他抹了一把小寶珠的頭，說：“寶珠乖，大人吵架，你去一邊兒?！?/br>
    他指著田二：“你可真是出息，自己哥哥不在了，跟你媳婦兒欺負(fù)侄女兒倒是一把好手兒，我看田大媳婦兒就是下手輕了，就該給你打個半殘。我看你們還能到處蹦q，狗屁干不好，下地都不如個女人，還有臉在這里說話?！?/br>
    “大隊長……”

    “你少叫我，你們倆在惹事兒，被怪我不客氣。這個時候，村里啥事兒最重要？你們說啥事兒最重要？”

    “秋收……”小寶珠軟糯糯。

    大隊長眼睛一亮，點頭：“你看，人家?guī)讱q的小娃娃都知道秋收最重要，秋收的時候你們干活兒不行，惹事兒倒是行。我告訴你，田二，你給我好好干活兒，管好你媳婦兒，再讓我知道你們?nèi)鞘聝?，我就不客氣！行了！開會！”

    田二實在不清楚，他媳婦兒跟大嫂吵架，咋就能扯到秋收上！

    這，彼此有關(guān)系嗎？

    根本沒有的好嘛！

    可是眼看大隊長一步步的走的沉重反復(fù)是踩在他的身上，他也不敢多說話了。

    田二嫂眼看自家男人這么沒用，恨得對著他的胳膊掐：“你不幫我，你就不幫我?！?/br>
    田二倒吸一口氣，說：“你輕點。”

    戚玉秀瞅著田二嫂冷笑，田二嫂不服氣的想罵人，又想到挨揍了，默默的后退一步，躲在了田二的背后，重重的哼了一聲。至于田三嫂，早就不知道竄到哪兒躲起來了。

    田玉貞嘲諷：“真是一窩子賤人。”

    戚玉秀點頭，心說還真是不假。

    其實，別看戚玉秀力氣大，但是她不是一個愛打架的女人，平日里也不找別人的茬兒，都是安分的干活兒的。但是自從她男人走了，阿貓阿狗都出來了。

    而且，外人還沒咋地，田二夫妻作為“自家人”竟然率先的欺負(fù)他們家。

    如果是以前，戚玉秀會顧及她男人，就忍了。

    但是，她現(xiàn)在是個寡婦，她要是不立起來，他家孩子還不是要跟著她遭罪？別看她經(jīng)歷的事兒都不多，但是也是曉得的，這人啊都是欺軟怕硬。

    有時候你想著息事寧人，人家還覺得你好欺負(fù)，反而變本加厲。

    正是因此，但凡讓戚玉秀不爽快，欺負(fù)到他家頭上，她都不客氣。

    大不了，打一架！

    戚玉秀兇起來，這日子倒是好過，不管旁人背地里說啥，而兒上是不敢跟她嘚瑟的。

    至于說大隊會不會管……就隊里這些老娘們，隔三差五的撕扯，男人那邊兒也不遑多讓，這種事兒頂頂不少，大家都習(xí)慣了。

    “mama好厲害?！毙殬放吭谄萦裥愕募绨?，眼睛明亮。

    戚玉秀輕輕拍拍兒子的屁股，向上顛了顛，說：“媽不會讓任何人欺負(fù)你們，下次誰在嘴賤，我就扇他嘴?！?/br>
    周圍的老娘們，默默的往邊兒上閃了閃，田玉貞笑了出來，說：“嫂子，還是你厲害?！?/br>
    戚玉秀：“厲害啥？我要是真的厲害，別人敢過來騎我頭上拉屎？還是看我們好欺負(fù)。”

    周圍幾個老娘們彼此交換一個眼神兒，默默的望天。

    誰敢說你好欺負(fù)?。?/br>
    活膩歪了嗎？

    戚玉秀，力氣大?。?/br>
    打不過！

    不招惹！

    雖然大家小聲的議論紛紛，但是此時大隊長已經(jīng)開始念新文件了，別看是上級文件，可是不管是大隊長還是村里人，可真是都一點也不想再安排人過來。

    就算是住牛棚，也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