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零章 無為黃家
在閑通判黃文炳這幾日過的很是愜意。想他掛著一個通判的名頭,卻無實職,不尷不尬的好些年,實在心有不甘。年前來了個蔡九知府,卻是當朝權(quán)相蔡京的兒子,他心想若要前程只在這人身上了,于是便使出各種手段討好于他。 數(shù)日前黃文炳偶經(jīng)琵琶亭酒館,發(fā)現(xiàn)了一個唱曲的女子,雖不是名角絕色,但勝在清新秀麗,別有一番風韻。他當時就想到,那個蔡知府必然喜歡,于是就想帶她到家中來獻給蔡九,誰知突然跳出了張順那個野漢子,讓他多費了一些手腳。不過也好,如今給那廝坐實了一個江匪的罪名,讓他又白撿了一個功勞。 只不過令人遺憾的是,那蔡知府的夫人不知從那兒得到了這個消息,這幾日把蔡九看的死死的,讓他出不的門。但是黃文炳并不擔心,有了這條誘人的鮮魚,還怕饞貓不來。 這日他正在別院里聽那宋玉蓮唱小曲,心想到家族的數(shù)年謀算,就要實現(xiàn)于一個唱曲女子的身上,他不禁有些失笑。正此時,卻有家仆過來送信,說是大哥黃文驊讓他回去有要事相商。他便對管家細細交待一番,自己前往碼頭乘船過江回家去了。 且說古浩天在琵琶亭酒館與眾人分手各去之后,自己在李俊陪同下便準備到江州城中走走,正出了琵琶亭時,卻見李俊突然站住,眼瞧著前頭一人,說道 “小官人且看,那人便是黃蜂刺黃文炳!” 古浩天見說,立時朝那個方向看去,卻見一個三十五、六的男子,在兩個家仆的相伴下,朝江邊走去。 這家伙如今別院里放著一個搶來的女子,置之不顧反而到江邊來,卻是為何?古浩天不由心生納悶。幾人便悄悄的跟在后頭,只見黃文炳到了江邊,竟然登上一只船過江而去。 看樣子這廝應是回家去了,莫非家里頭發(fā)生了甚要緊事,古浩天心生好奇,便讓李俊叫了一條快船,自己與卞祥、時遷、李俊一同跟在其后頭,也渡江過去。 無為軍城與江州只一江之隔,快船柱香時間便到了對岸。古浩天等人墜在黃文炳之后上了碼頭,迎面便見一堵丈余高的城墻,當中一個不大的城門,幾個人沒甚阻礙便進了城里,正好遠遠的看著那黃文柄進了面街的一家宅院里。古浩天對時遷示意一下,他立時便跟了過去。 三人一時無事,便在李俊的帶領(lǐng)下,逛起這座小城來。無為軍城不大,只兩條主街道,連接著四個城門,正好在城中交成一個“十”字。未及一個時辰,三人便走完了兩條大街,來到了最后一座城門前,這時天已近晚,守城門的幾個老軍正打算關(guān)門。便在將要閉合之時,城門外一個男子提一根木棒,背著一個行囊風風火火跑過來,只見他急行兩步,把一只手臂伸進了城門縫里,口里央求道 “軍爺,且行個好,放了俺進去?!?/br> 而那幾個老軍,見那漢子生生的擠進來,心里來氣。 “不行,快去,不讓手臂挾斷了也不管?!?/br> “軍爺,俺在城里的黃家有親友,便請看在其面上,放俺入城?!?/br> “黃家!卻是何人?” 那老軍對黃家似有顧忌,見說之后,便回問了一句。 “叫做侯健,人稱通臂猿,便是黃通判家里的客人。” “甚么通臂猿通臂猴的,沒聽說過,快快走人?!?/br> 那幾個老軍,一聽不是黃家兄弟,卻是一個不知名的下人,并不再理他,反而使勁的推城門。而門外的男子卻擠在那兒不去,竟然逼的幾個老軍無法關(guān)門。 “幾位軍爺請了,這位兄弟遠道而來,如今天色已晚,城外又無處投宿,且請與他方便則個?!?/br> 正在雙方僵持之時,只城門里頭過來一個年輕男子,他一邊與那老軍打著招呼,一邊隨手塞過一塊銀子。 “你是何人,多管閑事……看你是個明事理的人,且賣你一個面子?!?/br> 那老軍原本惱火,但一看那塊不小的銀子,立時便改了口氣,隨后也就讓那男子進城來。 “小人薛永,謝過這位郎君援手之恩?!?/br> 那男子進城之后,立時便到年輕人面前撲身拜謝。 這個年輕人自然就是古浩天,且說他與李俊、卞祥到了城門前,正好看到門口對峙的一幕,然后聽到那男子自稱城里黃家有一個友人叫做通臂猿侯健,當時便想到一人,于是便上前助他進城。這時聽這男子自報姓名,果然便是自己猜測的那個病大蟲薛永,心想這個人如今正好用的著,不由暗暗高興,便伸手將他扶起,卻問道 “兄弟便是江湖人稱病大蟲的薛永?” “正是賤號,不知郎君從何得知?” “在下京東古浩天,身邊有幾位在種略相公帳前效力過的朋友,曾提過足下的大名,故此記得?!?/br> “便是玉面孟嘗小官人!莫非俺這是在做夢嗎?” 那薛永聽了,驚訝不已,隨即又要下拜行禮。古浩天那里會由他,只把他一把托住,又把李俊與卞祥兩人介紹與他相見。這時天色已晚,四個人便一起進城,找了一家客棧暫且歇下,那薛永便自去找他那個友人去了。 當晚酉時許,薛永帶著一個瘦高的男子進了客棧與眾人相見,說是他的友人也是其徒弟通臂猿侯健,幾人閑話一會,便隨著侯健去了城里的一處酒家。 酒過三巡,古浩天問起無為軍黃家的情況,那侯健時常到黃家做生活,倒也甚是了解,便滔滔的說出一番話來。 且說這個黃家只兩個兄弟,是一母所生二子,哥哥喚做黃文燁,與黃文炳卻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性子。這黃文燁平生只是行善事,修橋補路,塑佛齋僧,扶危濟因,救拔貧苦,那無為軍城中都叫他做“黃面佛”。而黃文炳雖是罷閑通判,心里只要害人,慣行歹事,無為軍都叫他做“黃蜂刺”。他兄弟兩個分開做兩院住,只在一條巷內(nèi)出入。黃文炳貼著城住,黃文燁近著大街,兩家之間只隔了一個菜園子。 “這兩兄弟一母所生,性格差異如何這般大呢?往日里兩人之間可有往來?” 古浩天聽了覺得十分奇怪,這兩兄弟的行為好像被刻意塑造成兩個極端一般,總覺得不合常理。 “小的在黃家之時,倒也沒看到他倆有甚來往,不過那黃文炳卻時常到那邊去探望老母。” “他倆老母還在?” “倒也健在,一直只住在黃文驊的家里。” 古浩天見說,沉思一下,便不在問什么。 且說時遷眼看著黃文炳進了那座宅子,便繞到后頭城墻邊的一個圍墻處翻了進去,可是青天白日的無處藏身,他不敢往房子里頭進去,只得貼著圍墻小心的往前走,不一會便到了一處園子里。只見中間一塊菜地,邊上有一個小池塘,上頭浮著一些荷花,一個草亭子半凌空搭在池塘上方,在菜園子的一角拼湊出些許風景。 時遷看那亭子靠近另一邊的宅院,便想通過那里潛入院子,可是他剛到亭子邊時,便聽得院門響動,似是有人朝這邊過來,頓時嚇了一跳,不及多想便滑入了那個池塘,藏于亭子下頭的陰影里。 只一會,時遷便聽得亭子里頭進來幾個人,隨即聽到擺放桌椅、泡茶倒水的聲音,之后,又有人去了,只剩下兩個人的聲音。 “這草亭子倒是夏日里喝茶的好去處,比悶在房里涼爽多了。” “只要兄弟走通了蔡家的路子,日后官運亨通,要什么亭子沒有,何須留戀無為軍這個小地方?!?/br> “哥哥說的甚是,這次小弟尋到了一個唱曲的小娘子,卻別有一番風韻,那蔡知府必然喜歡,只可惜此事竟被他家娘子曉得,纏著他出來不得,一時無法遂愿。” “這事何難,城外頭的青蓮寺全是我們家施舍建的,便是方丈也是我們的人,明日里你把那唱曲的女子送于那處,到時由哥哥出頭,只說青蓮寺新殿落成,請蔡知府親臨題字,便在寺中成其好事,他家娘子又有何話可說,那時大事必成。” “哥哥此計甚妙,小弟照做就是?!?/br> 且說亭子里兩兄弟的對話,被泡在池塘里的時遷聽的一清二楚,心想這兩兄弟卻是一路的貨色,無一個好人。接著又聽了那兩兄弟說了一些家事,時遷在水里也整整泡了一個多時辰,好在是六月天氣,不然真也無法承受。直直到了黃昏時光,那倆兄弟才起身離去,時遷這才脫身溜出黃家。 古浩天等人回到客棧之時,時遷已經(jīng)回來多時,原來他是憑著卞祥留下的暗記,找到了此處。 當下幾個坐在了一塊,古浩天也不回避薛永和侯健兩人,把張順被黃文炳陷害入獄,他等設(shè)法相救之事說了,并請兩人出手相助。 而薛永和侯健兩人與古浩天雖是初次相見,但也意氣相投,又見自己一雙新人,卻受到如此信任,全無二話就應了。 然而時遷的一番話,卻讓眾人大吃一驚,若時遷斷定準確,那他所說的那個哥哥,必是黃文驊無疑,可是他不是號稱“黃面佛”嗎,怎會參與如此齷蹉之事, 李俊和侯健都是當?shù)厝?,聽了都大為困惑,而古浩天卻并沒有覺得太多的奇怪,他剛才就覺得這兩兄弟的行事太過奇特,特別是哥哥,給人的感覺就很做作。這會聽時遷一講倒覺得很符合常理,這兩兄弟在無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個求財,一個求官,說白了其實就是古代望族,為家族興旺鋪得兩條路,兩下投注而已。 “黃家兄弟為人如何?現(xiàn)下也無須猜測,我們只要盯緊黃家,看他下面如何行事便可。侯健兄弟在黃家做生活,出入便利,這兩日且請幫著留意一點,有甚消息請告知一二,我等好做準備。” 侯健立即點頭應了,古浩天又讓李俊明日調(diào)一些人手到無為軍城和那青蓮寺去,只待各方消息會聚,再做最后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