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時值九月下旬,晚秋,高澄醒來時,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披了一床薄被。 沒有追問是誰為他蓋上的被子,與懷抱高睿來到靈堂的元季艷微微頷首,高澄便起身回了渤海王府。 正要好好補個覺,就有人通報有名婢女求見。 高澄有所猜測,特意讓人再去詢問一番,果然曾是鄭大車院里的人。 原來,鄭大車親眼目睹高琛被活活打死,早已經(jīng)嚇破了膽,如今被高歡幽禁在后院,不知會是怎樣的下場,惶恐不安的她想到了高澄,認為只有這個小冤家才能救自己。 高澄可不念另一世的孽緣,他腦子壞了才會主動插手這件事,只說自己守靈一夜,身心俱疲,需要好生休息,便讓人將婢女打發(fā)走。 正要入睡,高歡又命人來喚高澄。 “阿惠,你以為為父應該如何處置鄭氏?” 這一次高歡并不是要試探高澄,他是真的感覺到難辦。 既然是高歡主動過問,小高王倒也能為鄭阿姨盡點力: “處置鄭氏無非或殺、或放、或當做無事發(fā)生,但每一種處置,所造成的影響父王必須深思?!?/br> 高歡追問道: “有何影響,你且說說?!?/br> 高澄分析道: “無論是鄭氏暴病亡故,或者放她改嫁,都坐實了高氏家丑,家丑外揚,必為世人譏諷。 “若能善待鄭氏,對外宣稱叔父是因病而亡,一可保全叔父身后名節(jié),二也能使家丑得以遮掩。 “然而,善待鄭氏或許有利于高氏聲譽,卻要父王有大胸襟,孩兒愚鈍,如何抉擇但憑父王一心獨裁?!?/br> 高歡聞言沉吟許久,這才讓人去將鄭大車喚來。 被囚禁在后院的鄭大車聽說高澄不愿見自己的侍女,已然陷入絕望,被人帶去見高歡時,更是誤以為死期將至,直至看見了隨侍在高歡身后的高澄,心底才有了一絲希望。 高歡凝視著鄭大車,說道: “自你入府以來,恩寵甚于眾人,你卻做出此等丑事,使孤蒙羞,念在昔日情義,孤不愿殺你,孤會放你出府,為你再尋一門親事,你可愿意?” 鄭大車聞言驚喜不已,沒想到高王打死了自己親弟弟,卻能放過自己。 正要謝恩答應,卻瞟見身后的高澄暗中豎起一個手指,指向高歡。 一番說辭即將脫口的鄭大車趕緊改口,垂淚道: “妾身承蒙大王寵愛,卻不能為大王守節(jié),愧疚難當,早已萌生死志。 “大王顧念昔日情分,不愿殺妾身,妾身銘感五內(nèi),如今大王要逐妾身出府,妾身寧死也不再做他人之婦,還請大王賜我死罪。” 高澄聞言在心中暗暗給鄭大車豎了一個大拇指,先前的提示,是他能為鄭阿姨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高歡對鄭大車的寵愛,高澄一清二楚。 歷史上高澄私通鄭大車之事雖然被司馬子如掩蓋過去,但高歡其實心知肚明。 高歡繼續(xù)將鄭大車留在府中,可以看做是為了自己與高澄的名聲,掩人耳目。 可高歡卻與鄭大車恩愛如故,甚至八年后還給高澄添了一個弟弟,這就不是掩人耳目所能解釋的,高歡是真的喜愛鄭大車。 高澄一聽高歡說要放鄭大車出府,當即就猜到,若鄭阿姨真應承下來,恐怕不等改嫁,就要無故病亡了。 果然如高澄所料,高歡聽說這一席話,動情道: “癡婦,癡婦呀!” 說著將跪拜抽泣的鄭大車扶起,兩人相擁而哭。 高歡當日雖將高琛打死,但到底也明白家丑不能外揚,就連高澄也是在婁昭君口中得知消息。 晉陽城對高歡唯一的弟弟離奇身亡多有猜測。 而在高歡與鄭大車和好如初的當天,在高澄的指揮下,晉陽城對高琛死因的解讀終于有了定論。 南趙郡公高琛,因病早夭。 曾將瞻仰遺體的勛貴們親眼目睹高琛一身傷痕,當然不相信這種解釋,能讓高歡盛怒之下將弟弟打死,除了權(quán)、就是色。 高琛并沒有奪權(quán)之舉,留守晉陽也是高歡委任,若真是暗中陰謀串聯(lián),被處置的就絕不止高琛一人。 排除了爭權(quán),那剩下的選項也就一目了然了。 但看破是一回事,誰要真敢說破,就是另一回事。 當高澄準備再往叔父府上守靈時,與鄭大車的婢女在回廊上相遇。 顯然已經(jīng)等了他很久。 “不用向我道謝?!?/br> 高澄不茍言笑地說道: “澄捫心自問,若是父王,必不能忍受這份屈辱。 “父王卻能與她恩愛如舊,希望她能感懷于心,莫要辜負了父王的情義?!?/br> 說罷,頭也不回的徑直去往高琛府邸。 婢女望著高澄離開的背影,隨后先去了高歡房中,一如上次被高澄拒見,之后再去向鄭大車回報。 高歡聽見侍女的回報,疑心盡去: ‘想來是鄭氏聽說阿惠到來,病急亂投醫(yī),才向他求救?!?/br> 也對這個兒子的品性徹底放下心來,雖好女色,卻又恪己守禮。 走出渤海王府的高澄也長舒一口氣,歷史上原主與鄭大車的事情就是由婢女告密,他又怎么可能信得過鄭大車的婢女。 而鄭大車在得知高澄的回答,心中也明白自己與他再無可能,決心今后好好侍奉高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