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行至襄城郡魯陽縣（河南魯陽），高澄果然得到南荊州刺史源子恭的匯報，陳慶之撤圍，回師江陵。

    江陵位置緊要，又是南方名城，重要程度甚至僅次于建康。

    他瘋了才會頭鐵的用三萬多人去江陵，尋陳慶之的麻煩。

    那就是一個馬蜂窩，一旦碰了，各方都是南梁援軍，更別提江陵還有陳慶之三萬戰(zhàn)兵駐守。

    高澄當天夜里，在魯陽城外安營后，召開軍議，向眾將和盤托出自己將轉(zhuǎn)道向東，收復(fù)南兗州故土的想法。

    眾將自然不會反對，但慕容紹宗還是提醒道：

    “大都督，如今軍中缺乏民夫，是否要就地征召？”

    此次出洛陽，以救援南荊州為目的，自然不可能攜帶大量民夫南下，拖累行軍速度。

    高澄卻否定道：

    “兵貴神速，我欲領(lǐng)騎兵先行，如今梁人皆以為我救援南荊，萬不會想到我會轉(zhuǎn)向譙州，譙州守軍無備，破之易也?！?/br>
    當場點了高敖曹、段韶、堯雄、斛律光、高季式五人領(lǐng)騎兵隨行。

    以慕容紹宗統(tǒng)率步卒，由王思政輔佐，步行在后。

    王思政麾下五百親衛(wèi)騎調(diào)歸高季式指揮。

    高季式本就是高澄前任親信都督，五百親衛(wèi)中，一百人是他舊部，四百人是他從高敖曹軍中拉來。

    統(tǒng)率五百親衛(wèi)騎，自然不成問題。

    確定調(diào)派，眾將告退回去準備明日騎兵先行要攜帶的干糧。

    高澄特意將慕容紹宗留下，握著他的手，動情道：

    “澄自幼失學，又與父王離散，無人管教。

    “將軍不以澄頑劣，用心教授兵法，對澄而言，將軍便是我的授業(yè)恩師，是澄要一生敬奉的長者。

    “如今澄欲領(lǐng)輕騎奔襲，留下數(shù)萬步卒無所依從，只能仰賴將軍為我統(tǒng)御。

    “澄得將軍，實乃平生幸事，還望將軍莫要負我?！?/br>
    慕容紹宗哽咽道：

    “大都督但請放心，末將寧死也不會辜負大都督的恩義?！?/br>
    慕容紹宗能夠明白高澄的擔憂，小高王也就這三萬四千人家底，把兩萬九千人交托于他，若沒有這番言語，慕容紹宗反而要覺得奇怪。

    送走慕容紹宗，高澄還沒有擦干眼角的淚水，又命人將王思政喚來。

    依舊是屏退旁人，輕聲道：

    “我留王都督協(xié)助慕容紹宗統(tǒng)御步卒，王都督可明白我的心意？”

    王思政略作沉吟，答道：

    “卑職定會為世子看好慕容紹宗，但凡其有異心，必為世子殺之?！?/br>
    “慕容紹宗雖為爾朱氏舊部，但澄斷不相信其人會有異心。”

    只說了這么一句，高澄沒有再提所謂心意，轉(zhuǎn)而岔開話題道：

    “澄與都督相處日久，彼此越發(fā)親近，聽聞都督有一女，待嫁閨中，都督若不嫌棄澄粗鄙，澄愿向都督求娶女公子。”

    王思政激動得臉都脹紅了，他顫聲道：

    “世子不以卑職曾為元修門客而猜疑，任為親信都督，以性命托付，卑職本就唯有一死能報世子恩德，如今小女能得世子相中，卑職又怎敢推脫。”

    高澄聞言大喜，笑道：

    “如此，澄便要改口喚都督一聲岳丈了?！?/br>
    王思政連連推辭。

    高澄勉勵道：

    “岳丈且用心任事，一切，澄都會看在眼中。”

    送走情緒激動的王思政，高澄獨自坐在帥帳，嘴角帶笑：這王思政終于可以放心驅(qū)使了。

    好好一個塔防大師，總是當作親兵隊長來使用，實在是浪費人才。

    高澄又一次為了高氏大業(yè)，不得不委屈自己，他與高歡可不同，賀六渾是單純的見色起意，他小高王，可是著眼于大局。

    王思政回到自己營帳中的時候，面色早就平靜下來，之前的失態(tài)不過是做給高澄看而已。

    高澄一席話的用意，他心里門清。

    但自己確實需要一個契機，來消除高澄對他曾為元修門客的猜疑，從而收獲重用。

    至于王家外孫將來能不能繼承家業(yè)，他一點也不在乎。

    歷史上打壓外戚的例子不在少數(shù)，北魏便一直延續(xù)子貴母死的制度，直至到了宣武帝元恪才廢除了這項制度。

    而廢除這一制度的受益人，名叫胡充華，史稱胡太后。

    什么強幸宗王、穢亂宮廷，崇信佛教、大興土木，這些都只能算個人愛好。

    但她兩度臨朝，荒廢朝政，元魏有今天的局面，胡太后要占一半的功勞。

    更別提她為了與孝明帝爭權(quán)，竟然毒殺親子，以孝明帝之女謊稱皇子，立為天子這些荒唐事跡。

    這才讓爾朱榮找準機會來洛陽奪權(quán)。

    有鑒于此，王思政真不知道未來高氏建國，會不會繼承子貴母死的制度，對待外戚又是怎樣的態(tài)度。

    他甚至希望女兒生女不生子，不要摻和到將來的奪嫡爭端。

    太原王氏是孝文帝評定的四姓高門之一，門第高貴，哪需要再以外戚進身。

    這也是王思政與李元忠的區(qū)別，趙郡李氏在河北五族之中都只能算墊底角色。

    若非自己不愿再被閑置，他還真不一定會答應(yīng)高澄的求親。

    被高澄長時間關(guān)押所產(chǎn)生的心理疾病，比如異樣的好感，癥狀早就舒緩了。

    翌日清晨，高澄依昨夜議定，留慕容紹宗為主，王思政為副，兩人統(tǒng)領(lǐng)步卒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