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陳元康在晉陽數次引薦卻沒有受到高澄召見,祖珽認為是自己的偷竊癖使高澄厭惡。 但這一次到底是名列前十,保住了京官位置,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展現自己的才華,讓高澄對自己改觀。 刑名科的爭議集中在第二的宋欽道身上,不過爭議并不大,畢竟他的策論按真實排名也能進前十。 “今夜戌時,渤海王府擺設酒宴,大將軍與各科進士共飲!” 中書省文吏站在榜前高聲喊道。 這可是一件光榮事,至少文吏在中書省任職多年,別說在渤海王府討杯水酒,就連登門也都從未有過機會。 崔贍沒有駐足太久,他與一眾稱賀的同榜進士一一別過,穿越落榜嚎哭的人群,崔贍在中書省衙前向人求見大將軍高澄。 高澄并未見他,只是命紇奚舍樂帶了一紙文書領崔贍去尚書省尋宋游道。 宋游道看罷手中高澄的指令,打量著崔贍,臉色陰沉。 “大將軍惜才,故而不以罪懲治你父,使你有機會報效朝廷,日后你當以此自省,克己奉公,莫要踏了你父的前車之鑒?!?/br> 宋游道的語氣很不客氣,對子數落其父,要是平常時候,崔贍只怕早就‘元方入門不顧。’ 可如今形勢比人強,父親還在牢房里關著。 “多謝宋左丞教誨,贍銘記在心?!?/br> 宋游道見眼前年輕人低眉順眼的模樣,也懶得再說教,吩咐親信領著紇奚舍樂與崔贍往牢房提人。 久在獄中的崔甗胡須蓬亂、模樣邋遢,可看著站在牢房門外的兒子,重獲自由的喜悅卻讓他忍不住掉下淚來。 “孩兒不孝,讓父親受苦了?!?/br> 崔贍紅著眼說道。 “是為父險些害了你?!?/br> 崔甗動情哽咽。 正對面的牢房里,鄭伯猷大聲央求崔甗在高澄面前代為美言,崔甗一口應下。 兩人并不只是獄友的關系,他們本就是一對至交好友。 在一次酒宴上初識的時候,鄭伯猷就曾感慨: ‘崔甗身長八尺,面如刻畫,謦欬為洪鐘饗,胸中貯千卷書,使人那得不畏服!’ 獄卒將牢門打開,崔甗迫不及待走了出來,來不及父子相擁,紇奚舍樂卻有話要說: “大將軍有言相告:‘我雖無堪,忝當大任,被卿以為黃頷小兒,金石可銷,此言難滅!’” 崔甗聞言臉色慘白,就連崔贍也都慌了心神,另一頭的鄭伯猷則完全對自己的好友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高澄這番話明明白白透露了一個意思:我愛惜你兒子的才能,今日將你放了,但你罵我是黃頷小兒,難當重任的仇,我記一輩子?!?/br> 崔贍趕忙向武人打扮的紇奚舍樂求情: “還請這位將軍……” 話沒說完,就聽紇奚舍樂打斷道: “我只是大將軍麾下庫直,當不得將軍之稱,崔先生也無需再向大將軍討?zhàn)?,今日饒了你父,大將軍已經仁至義盡,如今已為崔公在營州準備了居所,供其養(yǎng)老,今生不許踏離遼東一步?!?/br> 在場另外三人哪還不明白高澄是要在遼東將崔甗幽禁至死,以解心頭之恨。 “父親放心,孩兒必定用心任事,立下功勛,以此向大將軍求情。” 崔贍只得安慰道。 他也知道自己父親干的那事太犯忌諱,居然質疑當年初出茅廬的高澄能否承擔起重任。 就算再怎么懷疑,這種話也只能深藏心中,哪能宣之于口,還是在與河北群士宴飲時宣揚。 崔甗心想有這么一個爭氣的兒子,說不定自己過不了幾年就能重返故土。 父子倆正要離開,又被紇奚舍樂攔?。?/br> “崔公無需著急回府,大將軍已經安排了馬車,即刻送你往遼西定居,雖是粗茶淡飯,卻也衣食無憂,且放心罷?!?/br> “我總要回府帶上妻妾家眷!” 崔甗忍不住爭辯道。 紇奚舍樂這才作恍然狀: “是我漏說了,大將軍的意思是你一個人往遼西去就行了?!?/br> 說罷,正色道: “大將軍有令:未得準許,崔甗家眷赴遼西探望者,死!” 崔甗這才確定,高澄是要將他流放遼西孤獨終老。 想明白這一點,崔甗一陣頭暈目眩,哪怕崔贍還在一旁寬慰,稱自己一定會立下奇功,尋得高澄寬恕,但崔甗已經不再抱有希望。 紇奚舍樂領著崔甗要離開的時候,鄭伯猷抓著牢房柱子,大聲喊道: “小將軍,求你代我美言,鄭某必有厚報?!?/br> 紇奚舍樂轉過身,饒饒有興致的打量起了鄭伯猷。 看著那張堆滿笑容的臉面,紇奚舍樂突然道: “鄭刺史想必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我聽聞鄭刺史養(yǎng)女是孫仆射之妻,你可知孫仆射已經囚妻多日,不敢放其自由,唯恐惹火燒身,鄭刺史的錢沾滿了血腥,太燙手,我不敢拿?!?/br> 鄭伯猷瞳孔放大,雙目失焦,他怎么也不知道會是這樣一個處境。 正絕望時候又聽紇奚舍樂說道: “當年大將軍姑父尉景尉刺史無意卻害民死亡,若非與相王有養(yǎng)育之恩,早已授首,鄭刺史為掠奪民財,誣殺良民,大將軍若再做寬縱,何以治理天下百姓。 “如今人證物證確鑿,鄭刺史坦誠認罪,供出涉案人員,雖不能免一死,也能保家人平安,若頑抗到底,惹惱了大將軍,兩位公子就不只是免職這么簡單,言盡于此,還望鄭刺史三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