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如今戰(zhàn)事焦灼，西逆有覆滅之危，然而其騎卒主力始終未曾出現(xiàn)，兒以為其中必然有詐！”

    高澄知道宇文泰麾下一支精騎，當初在救援竇泰的時候就與他交過手，如今這場大戰(zhàn)，只有小股騎卒出來攔截，被莫多婁代文輕易驅散，卻始終不見宇文泰麾下精騎身影，這般藏著掩著，所圖甚大。

    總不能是一直藏著，不做安排，一直藏到下輩子吧。

    高歡聞言，止住了軍令，凝眉不語。

    西魏當然是有騎兵的，無論是它本身的河西馬場，以及兩個鄰居，吐谷渾所牧青海驄，還是北鄰柔然，都是產馬大戶。

    經(jīng)高澄一提醒，高歡也發(fā)現(xiàn)宇文泰打到這份上仍然不見騎兵出陣御敵，著實可疑。

    “父王，如今西逆欲求勝，唯圖父王而已，父王身負天下之望，不處危墻，還請招預備隊向前，結陣護衛(wèi)?！?/br>
    十五萬東魏大軍分為三路先后攻向西魏，包括斛律平、薛孤延等人統(tǒng)率的中路四萬步騎，此時留在高家父子身邊護衛(wèi)的只有兩人親信都，合計兩千步騎。

    宇文泰是有過發(fā)起斬首行動前科的，雖然賀拔勝因高歡斷絕其子嗣，憂慮而亡，不代表宇文泰會放棄這一想法，而且換位思考，這也是對方唯一翻盤的可能。

    高歡與高澄不能去往預備軍陣，一旦帥旗后退，有可能會動搖軍心，讓前線奮戰(zhàn)的將士們以為主帥已退。

    之所以說有可能，只因為在邙山大戰(zhàn)時，高歡被賀拔勝的斬首行動給嚇到，拋棄軍隊一路逃出二十里，好不容易在段韶等人搭救下，擺脫了賀拔勝，回到正面戰(zhàn)場的高歡卻發(fā)現(xiàn)東魏將士在主帥逃亡的情況下，居然將西魏給打崩了，宇文泰辛苦十年，好不容易積攢了一點軍事力量，結果被俘斬六萬余人，損失督將四百余人。

    放下了傲慢的高歡，智商又重回高地，他聽取了高澄的建議，當即命人調集預備軍前來護衛(wèi)，也下定決心，宇文泰主力騎兵不出，他的這支預備隊就不作安排。

    到底還是不想再次經(jīng)歷三年前的遭遇，當時被賀拔勝追殺，摸黑打馬，才落得墜馬受傷的慘況。

    而高澄也派遣哨騎著重向左路探查，右路有高敖曹、竇泰、彭樂等東魏三萬騎兵主力，中路位于戰(zhàn)場中央，不適合作為偷襲選項，他認為宇文泰能走的只有繞過東魏右路軍。

    先前兩方小規(guī)模廝殺十余場，斛律光雖然發(fā)現(xiàn)了趙貴所在，卻也讓西魏看到了高歡帥旗位置。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宇文泰不顧正面戰(zhàn)場岌岌可危的局勢，領一萬六千騎卒繞過東魏左路大軍，迂回直向高歡、高澄所在位置而去。

    前線亂戰(zhàn)中的斛律光又將一柄鋼刀砍卷了刃，本欲換刀再戰(zhàn)，可先前就已經(jīng)鏖戰(zhàn)過一場，終究是凡人之身，也會脫力，于是斛律光稍稍后退，由部眾護衛(wèi)在其中，恢復氣力。

    而這時候他也有暇觀望戰(zhàn)場局勢，如今西魏在三路十五萬步騎的沖擊，節(jié)節(jié)敗退，勝利似乎唾手可得，但一如高澄所言，宇文泰的主力騎兵都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遲遲不出。

    總不會開戰(zhàn)前，宇文泰就已經(jīng)打定主意領精騎開溜吧。

    斛律光確實沒什么學問，也是心直口快之人，可他腦子一點也不蠢，論及智謀確實比不上段韶，但不能將他視作如高敖曹、彭樂等人一般的莽將。

    稍作思考后，斛律光靈光乍現(xiàn)，這讓他驚恐不已，如今十五萬大軍盡出，高王父子身邊僅余兩千親衛(wèi)，一旦宇文泰真的不顧正面戰(zhàn)場的勝負，一心突襲斬首，還真有讓他翻盤的可能。

    也不一定真要奪取高歡。高澄的首級，哪怕只是斬斷帥旗之后，帶旗返回，宣揚高家父子已死，十五萬原本占據(jù)優(yōu)勢的東魏大軍，只怕頃刻間就要潰散。

    畢竟邙山之戰(zhàn)東魏能在主帥逃跑的情況下，擊敗西魏，最重要的原因是將士們根本就不知道高歡已經(jīng)開溜了。

    斛律光想通了其中關節(jié)，立即親自去尋莫多婁代文，由于高家父子集中騎兵主力交由高敖曹、竇泰、彭樂三人統(tǒng)御，如今左路軍中只有莫多婁代文麾下有騎卒五千。

    先前輕松擊潰前來阻攔的小股騎兵后，莫多婁代文就一直在配合左路軍步卒在沖擊西魏右軍方陣。

    在這一側戰(zhàn)場上要尋找莫多婁代文不難，畢竟也就只有他這一支成建制的騎兵。

    斛律光并沒有一望見莫多婁代文，便大聲叫嚷，而是快步走到正在調派騎卒沖擊薄弱處的莫多婁代文面前，面對面提醒道：

    “莫多婁將軍，如今三軍皆以出陣，相王與大將軍周遭僅親信都護衛(wèi)，而宇文泰騎卒主力遲遲不出，或有圖謀，還請將軍回歸本陣，若光誤判，甘領罪責?！?/br>
    莫多婁代文聽聞，也是吃了一驚：

    “既如此，左路便托付于斛律將軍與相貴（潘樂）了?！?/br>
    如果事情真如斛律光所言，這便是救駕之功，若有虛假，也不會有甚罪責，莫多婁代文在高歡擔任晉州刺史時便跟隨左右，知曉其為人，斷不至于因這種事降罪，畢竟斛律光所言不無道理。

    當即下令五千騎卒隨他回援，而同樣早在晉陽時就歸屬于高氏的潘樂見莫多樓代文退去，不明所以，但很快，斛律光就派人來說明原委。

    這讓潘樂稍感可惜，若自己不是與莫多婁代文分領步騎，哪怕麾下只有五百騎兵，他都要回去救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