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眾將齊齊出聲,卻被高歡擺手阻止,只聽他繼續(xù)道: “壽命終有盡,孤不能與諸位再攜手同行,阿惠聰慧,但畢竟年幼,孤去后,還請諸位盡心輔佐,助他混一宇內(nèi),成就霸業(yè)?!?/br> “末將誓死效忠高王!誓死效忠大將軍!” “末將愿為高氏霸業(yè)肝腦涂地、死而后已!” “末將蒙高王厚遇,乃有今日富貴,若不思回報,與犬彘何異!” 眾將紛紛在高歡榻前表明忠心。 高歡臉上浮現(xiàn)欣慰的笑容,隨即又泛起異樣的紅暈,只聽他繼續(xù)對高澄道: “阿惠,為父死后,你可上表天子,請減封國食邑,分賜諸將?!?/br> 高澄從來都是以公為家,即把公家的都看作自家的,當然也不會吝惜一些食邑,立即答應下來,眾將也紛紛含淚謝恩。 今日說了太多話,高歡也累了,眼皮越發(fā)沉重,他靠在高澄肩膀上,強振精神對一旁的斛律金道: “阿六敦,今日孤能否再聽一曲《敕勒川》?” 斛律金擦干了眼眶中的淚水,動情唱道: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高歡在斛律金的歌聲中閉上了雙眼,嘴角卻微微上揚。 也許他夢見了北疆的大草原,他在那里結(jié)識了初戀韓智輝,被其父母以出身低賤為由拒婚后,又在一次戍守城門時遇見了真定侯婁提的孫女,婁昭君。 她很大膽,才見第一面便指著他說什么‘此人就是我的丈夫,’嚷嚷著非君不嫁,還多次讓婢女給自己送錢,催他上門下聘,真是一個愁嫁的女人。 由于這女人太過堅持,連她父母都不能反對,誰也沒想道一個罪戶出身的破落戶,居然攀上了高枝,賀六渾在懷朔鎮(zhèn)著實風光了一把,當初迎親回來,他還特意讓人繞道往韓家門前走一趟,就是要讓韓智輝父母好好看看自己的本事: 你們當初瞧不起我,將智輝嫁給旁人,如今我賀六渾娶的是真定侯的孫女! 臥房中,滿屋子的哭喊聲高歡再也聽不見了,他在斛律金的歌聲中安詳去世。 高澄將高歡抱緊在胸膛,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 年少時候不知事,鬧出不少父慈子孝的笑話,然而真當高歡撒手人寰,高澄只感覺痛斷肝腸。 做了十多年父子,又怎么可能沒有一點真感情。 他們明明都已經(jīng)約定好了,此戰(zhàn)過后,由高歡在長安養(yǎng)孫教子,自己則在洛陽統(tǒng)領軍政,大權獨攬,可如今卻陰陽兩隔。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扶靈東歸 “高王薨逝,大將軍自是悲痛萬分,然北方初定,人心未穩(wěn),還請大將軍以國事為重,承嗣王業(yè),以安天下百姓?!?/br> 一眾悲鳴聲中,斛律金俯首叩請道。 其余眾將也紛紛隨之進言,勸說高澄莫要沉浸在悲傷之中。 高澄小心地將高歡扶倒在榻上,深深看了眼他安詳?shù)拿嫒荩S即轉(zhuǎn)身對眾將推辭道: “父王離世,澄痛徹心扉,只愿為父結(jié)廬守孝,心生倦意,無心再理國事,我有兄弟十人,諸君可從其中擇其賢者,或亦可自行推選明主?!?/br> 話才說完,卻見彭樂抽刀而起,目視眾將,厲聲喝道: “我等受高王遺命,共奉大將軍為主,誰若敢生有二心,請試吾刃之利否!” 在場眾將也爭相表達忠心,斛律金也知道高澄并不是要撂擔子,只不過是面上推辭而已,進而勸說道: “大將軍貴為嫡長,且執(zhí)政多年,功勛有目共睹,而今又有高王遺命,身負天下之望,豈可行愚孝之事,還請大將軍以高王創(chuàng)業(yè)辛苦為念,勿再推辭。” 慕容紹宗是知道高澄心意的,他起身對在場諸將說道: “我等誠心尊奉大將軍為主,聽憑驅(qū)使,莫敢不從,自今日起,誰若不尊號令,紹宗愿為大將軍殺之!” “末將等愿為大將軍共殺之!” 眾人紛紛附和,眼見群情洶涌,高澄只得勉為其難的應承下來,他無奈嘆息道: “澄本無心,奈何盛情難卻,又得父王遺命,若棄之不顧,非人子所為?!?/br> 諸將見他答應,人人面露喜色,斛律金懇切道: “關中新定,高王驟然崩逝,未免宵小心生異望,還請大將軍早做決斷,克繼王位,以絕歹人非分之想?!?/br> 高澄再無為難之色,他其實在來長安的時候就已經(jīng)做好了高歡薨逝的準備,當即與眾將道: “吾意扶靈歸朝,于洛陽為父王治喪?!?/br> 說罷,望向斛律金,喚道: “斛律阿六敦!” 斛律金躬身道: “末將在!” 高澄喝問道: “吾命你領兵兩萬歸晉陽,穩(wěn)定河東局勢,不使生亂,能否做到!” 斛律金毫不遲疑地答道: “末將必盡心竭力,以保河東安寧!” 高澄聞言頷首,顯然對斛律金的回答很是滿意,他又望向潘樂,喚道: “潘相貴!” “末將在!” 潘樂應聲出列。 “吾將東歸,今日以你為留守,領兵三萬,駐守長安?!?/br> 在眾將羨慕的目光中,潘樂漲紅著臉大聲應諾。 隨即,高澄又對關中各關隘做出布置,才遣退諸將,只留了斛律金與潘樂二人,顯然還有事要與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