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此刻見杜幼安舉槊殺來,卻也不能掉頭就走,否則自己在城下叫囂半天,人家一來便跑,戲演得未免太假了點。 任約拍馬應(yīng)戰(zhàn),然而技不如人,再與杜幼安的較量中落了下風(fēng),幸得部下趙迦婁拼死相救,才僥幸逃得性命,可假敗也成了真敗,齊軍倉惶后撤,趙迦婁為杜幼安所斬。 杜幼安得了趙迦婁首級,卻不再深追,而是率眾拍馬回城,長寧城頭,梁軍一片歡騰。 侯景見任約灰頭土臉回來,身后卻沒有追兵,不由大感失望,后續(xù)得知誘敵不成,反倒是折了數(shù)百人與兩名將官,雖未責(zé)罵任約,但心底多少存了些氣,不免后悔:早知道就該讓宋子仙出戰(zhàn)。 終歸是前線吃了敗仗,侯景也不敢隱瞞,畢竟都是要在戰(zhàn)后發(fā)放撫恤的,于是派人往襄陽送信。 坐鎮(zhèn)襄陽的高澄聞知長寧消息,雖惱怒于侯景受挫,卻也得了一個計謀。 與此同時,曾教授侯景兵馬的慕容紹宗也引兵向竟陵進發(fā),聽從高澄之命,在城外安營扎寨,命令士兵打造攻城器械。 既然是以巡視為名出行,自然不可能攜帶攻城器械,襄陽城中所存,侯景自要使用,慕容紹宗便只得臨時制作。 慕容紹宗打造完器械,卻始終不見攻城,昭德二年(549年)六月初二,慕容紹宗忽然引軍后撤三十里,既不攻城,也不退去,仿佛是在與竟陵守軍打一場靜坐戰(zhàn)爭。 這一異常情況引起了蕭繹的注意,與此同時,江陵城中開始有流言傳播,即北齊暗中派遣使者入竟陵城,試圖說降王僧辯,慕容紹宗引軍后撤便是誠意。 王僧辯跟隨蕭繹數(shù)十年,卻因北歸異族的身份,雖受重用,卻始終得不到蕭繹的完全信任。 高澄之所以出此離間計,就是想到了另一時空他們主臣之間曾發(fā)生的一件事。 蕭繹曾派王僧辯進逼湘州,然而王僧辯的部眾尚未集結(jié),故而未能及時出發(fā),卻引得蕭繹猜忌。 王僧辯在向蕭繹請求延期的時候,被蕭繹拔刀砍傷,將其交付廷尉治罪,只因前線失利,不得不再次啟用王僧辯攻打長沙。 數(shù)十年主臣情誼,只因未能及時出兵,便要拔刀相向,猜疑心如此之重,如今北齊大軍壓境,蕭繹與王僧辯分隔異地,輔之以流言,再加王僧辯北歸異族的身份,蕭繹又怎能坐得住。 果然,蕭繹命杜嶷接替王僧辯守竟陵,將其召回。 王僧辯聞得消息,滿腔憤恨,他是真沒跟齊人有過接觸。 當(dāng)然,高澄也沒想過真去接觸王僧辯,這家伙受猜忌,挨了蕭繹一刀,還為他拼死拼活賣命,算是死忠了,哪是能夠說降的人物。 王僧辯雖不忿蕭繹猜疑,卻也乖乖交出兵權(quán),只與隨他守城的兩個兒子王顗、王頒一同返回江陵。 杜嶷剛一上任,慕容紹宗便立即派遣元景安領(lǐng)三千州郡兵為先鋒,往竟陵城北五里處再扎營壘,做出要圍城的姿態(tài),三千先鋒之中,又分兩千人巡視城防,儼然是要為后續(xù)攻城做準(zhǔn)備。 前任王僧辯與齊軍靜坐,受流言所污,被召回江陵,杜嶷自身又是慣于沖陣之將,早就有心與齊軍一戰(zhàn),此刻見慕容紹宗主力未至,麾下先鋒又分兵巡視,眼見戰(zhàn)機難得,留三千余人守城,自己率麾下敢死隊一百七十人以及兩千守軍出北門襲擊北齊扎營士兵。 同樣是誘敵之策,與侯景設(shè)下伏兵,靜待長寧守軍入甕不同,慕容紹宗的伏兵則是主動出擊。 杜嶷才殺至北齊營地選址處,卻聽得喊殺聲四起,卻不是朝他而來,只見先前巡城的兩千州郡兵盡數(shù)往北門集合,堵塞其回城歸路,另外東、南、西三門門前也有突然冒出的慕容紹宗伏兵背城結(jié)陣,身后自有士卒舉盾防備城上箭矢。 而高季式領(lǐng)五千騎兵奔襲至戰(zhàn)場,向杜嶷殺來。 杜嶷這才曉得,慕容紹宗派兵扎營只是為了誘騙自己出城,伏兵也都是用作斷絕其歸路,讓高季式的五千騎兵在城外解決戰(zhàn)斗。 此番本就只是出城襲擊扎營部隊,做好了一擊得手便撤回城中的準(zhǔn)備,自然輕裝上陣,不可能攜帶諸如拒馬等防備騎兵的用具。 兩千余輕裝步兵與五千騎兵在野外遭遇,甚至多是長短兵器,少有弓箭,出城襲擊也不會把弓手給帶上,杜嶷把弓手都留在竟陵城中。 高季式也發(fā)現(xiàn)杜嶷軍中未有弓手,故而不急于沖殺,而是與他保持距離,帶領(lǐng)五千騎卒以弓矢殺敵。 杜嶷心知此戰(zhàn)必敗無疑,別看高季式優(yōu)哉游哉放人風(fēng)箏,并不靠近,那是因為自己離竟陵城尚有兩三里的距離。 若是不管不顧揮師向后,試圖沖破齊軍在城門前的阻礙,高季式必然從身后襲擊,估計還不等走到城門口,部眾就已經(jīng)被殺散了,四條腿就是跑得比兩條腿快。 杜嶷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眼見四門被阻塞,入不得城。 而麾下將士被當(dāng)做箭靶,卻不能反制,如今軍心早就亂了,他趕在高季式合圍以前,領(lǐng)數(shù)十騎棄軍而走。 杜嶷自認(rèn)有兄弟七人,皆為蕭繹所仰仗,雖然丟了竟陵,但蕭繹也不可能為此而殺他,尤其是北齊大軍壓境的關(guān)鍵時候。 剩余梁軍紛紛棄甲投降,高季式領(lǐng)千余騎繼續(xù)追殺杜嶷,其余騎士則被留下看押俘虜。 守城梁軍眼見城外大軍潰兵,主將逃亡,再無戰(zhàn)心,慕容紹宗還未下令攻城,城中副將便開門請降,漢水東岸門戶就此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