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只需在他們之間以言語挑撥,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譬如蕭綸求糧于我,我自當(dāng)相助,待其不敵,為蕭紀(jì)反攻荊南,再與我求救,我當(dāng)于江漢渡江助他退敵,順勢于荊南駐軍?!?/br> 高孝瓘對此很不解,疑惑道: “父親為何篤定蕭綸不敵?” 高澄為他解釋道: “行軍作戰(zhàn)打的就是國力,陳霸先此番劫掠,荊南與嶺南兩方勢力此消彼長,而蕭綸翻越南嶺相攻,補給更是困難。 “而兩方主帥,陳霸先崛起于微末,以戰(zhàn)功立身,而蕭綸不過是仗著皇子身份,才有今日之勢,其人并無將帥之才,二人交兵,誰勝誰負(fù),哪有爭議。 “況且此前陳霸先大掠蕭綸軍士家眷,戰(zhàn)時若以此作文章,蕭綸軍心必亂?!?/br> 高孝瓘恍然道: “原來勝負(fù)之論,一看國力,二看將帥才能,三看士卒軍心?!?/br> 高澄補充道: “也不能忘了水文地形,當(dāng)年陳慶之麾下白袍軍何等勇銳,卻在撤軍時遭遇一場山洪,一代名將僅以身免?!?/br> 高孝瓘聞言感慨道: “果然,天災(zāi)非人力所能及?!?/br> 高澄沒有急于回答,而是將其余四子統(tǒng)統(tǒng)喚來,對他們語重心長道: “天災(zāi)確實非人力所能抗衡,但作為統(tǒng)治者,卻可以盡力補救,例如地方官員不修溝渠,恰逢干旱,民無所食,為政者便應(yīng)該從各地調(diào)撥糧食,賑濟災(zāi)民。 “若坐視饑民流散,餓殍遍地,便不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 “你須知道,作為官員,最大的惡便是貪墨賑災(zāi)糧款,這樣的人必須得凌遲方能泄恨。 “作為統(tǒng)治者,最大的惡便是坐視民眾受災(zāi)而不救。 “你等亦曾讀史,當(dāng)明白小民可欺,君王掌握生殺大權(quán),可以將他們視作草芥。 “但小民亦不能欺,陳勝、吳廣斬木為兵于大澤鄉(xiāng);赤眉、綠林推翻新莽;漢末張角在八州之地蠱惑民眾三十六萬。 “歷朝歷代都不乏活不下去的人暴起反抗,你等祖父亦曾在河北投身義軍……” 高澄話未說完,卻聽高孝琮好奇道: “祖父當(dāng)時也活不下去了嗎?” 高澄一怔,隨即當(dāng)做沒有聽見。 他還能怎么回答,總不能說賀六渾純粹就是個野心家,一天到晚就想著搞事情吧。 高孝璋低聲訓(xùn)斥道: “五弟莫要胡言,且聽父皇教誨。” 高孝琮趕緊捂住了小嘴巴。 高澄對這小兒子著實無奈,高孝琮頑劣歸頑劣,所以五兄弟中,就他挨打最大,但有時候又覺得高孝琮的一些行為天真可愛,不像他那四個哥哥,都跟小大人一樣,少了童趣。 忽略了這點小插曲,高澄繼續(xù)教育諸子道: “為政者,當(dāng)以治民為第一要務(wù),必須讓民眾能夠活下去,否則哪怕是殺頭滅族,也無法恐嚇住他們,正如陳勝吳廣所言:‘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 高孝璋等人聞言,紛紛表示銘記父皇教誨。 高澄頷首道: “你等明日以此為題,作文一篇呈與為父?!?/br> 說罷,又單對高孝琮道: “不可假手于人!” 高孝琮面色一苦,抱著高澄的胳膊撒嬌道: “孩兒將來又不治民,便免了這一遭罷!或者連讀書也給免了?!?/br> 高澄皺眉問道: “你不讀書,將來要作甚?” “學(xué)二叔以酒色度日?!?/br> 高孝琮得意道。 高澄五子之中,其余四人與高洋關(guān)系疏遠(yuǎn),偏偏高孝琮與高洋之子高殷處得來,時常往高洋府上跑,與他二叔關(guān)系好得跟父子一樣。 高澄揮手讓高孝璋、高孝瑜、高孝琬、高孝瓘四人暫且退下。 高孝瓘才出門不遠(yuǎn),便聽見了屋里傳來五弟的嚎哭,以及父親的怒斥聲: “你小小年紀(jì),也敢說以酒色度日!” “為父持身以正,最好修身養(yǎng)性,怎地就有你這個逆子!不肖父!不肖父!” 兄弟四人趕緊低頭遠(yuǎn)離,可還沒出院子,就遇見了尚書右仆射崔季舒,四人趕緊向他行子侄禮。 至于崔季舒身后五名貌美女子,四兄弟都裝作沒有看見。 崔季舒此番帶來的五名女子,原本都是蕭正德的寵妾,蕭正德渡江逃亡之際,為蕭淵明所殺,這些女子便被他私藏在京口。 北齊襲占京口時,崔季舒不忘讓人看好了蕭淵明的府邸,自己親往府中查看,挑選了這五人。 但因為此前進(jìn)獻(xiàn)薛元氏,為高澄所責(zé),便一直將她們留在蕭淵明的府邸。 今日見高澄說什么‘無人會,登臨意’,便自作主張將這五人帶了過來。 高澄聽聞崔季舒求見,便放過了高孝琮的屁股,將他打發(fā)走。 一眼望見崔季舒身后五女的時候,久未沾色的小高王便有了興致,可聽崔季舒笑道: “陛下之意,臣以知之?!?/br> 頓時沒了興致,總覺得辱沒了那段詞,哪怕是當(dāng)天子,還是得有點敬畏之心。 稼軒公之意是收服故土山河,是感慨自己空有恢復(fù)中原的抱負(fù),難有知音的惆悵。 高澄當(dāng)時隨口一說,可這崔季舒卻理解成了小高王寂寞難耐。 但到底是小崔的一番好意,高澄問清了身份,知曉并非強搶來的民女以后,只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