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章
這些年來,但凡觸及科場舞弊的官員,輕則革職,重則處死。 為弊案官員求情,既觸怒高澄,又惹天下學(xué)子生怨,高孝瑜怎會沾惹此事。 他將事情與宋游道家眷解釋清楚,自己確實無能為力,才打發(fā)走了神魂落魄的宋家人。 過去宋游道好施刑罰,有罪沒罪,也拷打一番再說。 如今鋃鐺入獄,封述本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卻被高澄阻止。 宋游道是條瘋狗,也是忠犬,辦事勤勤懇懇,無論是鮮卑勛貴,還是漢人文臣,只要是高澄吩咐,他一律重拳出擊,從不擔(dān)心得罪同僚。 其實最開始,高澄也有心維護,但隨著宋游道過往一樁樁,一件件罪行被揭發(fā),他也知道不能再將其留用,否則官怨難平。 宋游道被牽扯的不僅是科場舞弊、構(gòu)陷同僚,更有貪腐之罪。 任誰也沒想到,明面上嫉惡如仇,致力于打擊貪腐的宋游道也在私底下斂財。 但一條條證據(jù)經(jīng)由聽望司內(nèi)衙挖出,卻又確鑿無疑。 宋游道倒臺,主持內(nèi)衙的陳元康可以說是出了大力。 此前渤海人李子貞因受賄被宋游道抓捕,陳元康與李子貞是微末時的舊友,曾向宋游道請托,莫要加以刑罰,給李子貞留些體面。 事后才知道,李子貞在獄中受了嚴刑酷法,傷重而死。 陳元康從此便與宋游道結(jié)怨,這些年沒少挖宋游道的黑料,卻始終隱忍不發(fā),他知道高澄其實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心腹官員貪不貪財,相較于貪官,他更厭惡庸官。 只要有能力,有忠心,貪也就貪了,而宋游道恰恰就滿足前兩項條件,況且他貪污的錢財,大部分都是用來接濟親友中生活困苦之人,真把事情捅到高澄面前,估計也就是罰酒三杯,一笑了之。 但這時候抖出來,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將宋游道用十余年時間打擊貪腐,樹立起來的宋青天這一形象給擊個粉碎。 一時間關(guān)于宋游道的惡評甚囂塵上,真真假假的消息在民間肆意流傳,誰也認不清哪個才是宋游道的真正面目。 一面是朝臣們在高隆之的領(lǐng)導(dǎo)下,向天子上表請求嚴懲宋游道,另一方面則是陳元康領(lǐng)著內(nèi)衙深挖宋游道過往劣跡,宋游道再無翻身的道理。 但高澄還是授意刑部尚書封述莫要治以死罪,說什么也要保下宋游道的性命。 宋游道為他干了這么多臟活,如今沒了利用價值,便不管他的生死,將來還有誰愿意再給小高王當(dāng)黑手套,這樣的賣力。 其實宋游道貪腐、以及構(gòu)陷同僚,種種罪行,高澄心知肚明,如非他觸碰了科舉的紅線,這些所謂的罪行根本扳不倒他。 宋游道在獄中并沒有遭受刑罰,審理了十余日后,也只被判了去官免職,連發(fā)配也不是遼州那等苦寒之地,而是送往荊南,更不用服勞役,就是讓他在洞庭湖邊養(yǎng)老,閑時釣釣魚,養(yǎng)養(yǎng)花草。 “罪臣叩謝天子!” 走出大牢,將往荊南那天,宋游道往宮城方向叩首哭泣道。 他知道,真要按《齊律》來判,自己少不了一個死罪,家眷也得跟著遭殃。 但高澄并沒有大肆牽連,再怎么強調(diào)律法,這個時代仍然是人治社會,天子永遠凌駕于律法之上。 曾經(jīng)官員畏之如虎的尚書左丞衙門,因為宋游道的去職,也淪為與御史臺相當(dāng)?shù)臋C構(gòu),只負責(zé)彈劾官員風(fēng)紀,再也沒有了執(zhí)法權(quán)與審理權(quán)。 刑部就此獨掌司法大權(quán),沒有了左丞衙門掣肘,威嚴日盛。 就在北齊內(nèi)部司法權(quán)力重新架構(gòu)的時候,江州傳來消息,王僧辯受蕭繹猜疑,被處死于潯陽。 此前高澄曾讓韋孝寬離間王僧辯與蕭繹,專往蕭繹那頭下功夫,于是韋孝寬在編造童謠污蔑王僧辯的同時,也偽造書信,故意讓細作露出馬腳,使書信為蕭繹所得。 王僧辯之死,并非韋孝寬的離間計有多高明,只是他們主仆二人本就生了嫌隙。 蕭繹砍向王僧辯的一刀,斬斷了二人數(shù)十年的主臣之情,以蕭繹更甚于高澄的猜疑性格,又怎會再信王僧辯。 王僧辯被騙進新建的潯陽宮城,被縊死于大殿之上。 其長子王顗,次子王頒,三子王頍皆渡江北上,逃亡北齊。 高澄命侯景將三人送往洛陽安置。 謠言能殺人,這一世韋孝寬得高澄看護,能夠躲過一劫,王僧辯卻頂替了他,成為韋孝寬諜戰(zhàn)的最大戰(zhàn)果。 至于那位赴死的細作,高澄也沒忘了善待其家眷,為其子補丞郎一職。 王僧辯在西梁軍中廣有威信,如今其蒙冤而死,高澄也立即向江東方面授意,該是東征的時候了。 昭德五年(552年),秋收以后,建康朝堂請求把握戰(zhàn)機,立即東征的奏章便如雪花一般飛向蕭綱的御案。 蕭綱也察覺西梁軍中因王僧辯之死而生亂,認識到機會難得,這一次并未繼續(xù)再主將人選上猶豫,此前柳仲禮東梁山大敗,使笑綱對其大失所望,而吳明徹識破計謀,雖苦勸不納,但也救援有功。 況且朝臣也大多支持吳明徹掛帥,一次安陸大敗,一次東梁山險些葬送江山社稷,柳仲禮已經(jīng)失了人望。 但終究是人才難得,柳仲禮屢屢失敗是一回事,但其勇力殊為難得,便也副將身份隨征。